退戈 作品

第64章 劍出山河



 莫說是年輕弟子,連一些年長的師叔都因此對傾風頻頻側目。


 好威風,好霸道!


 這就是京城刑妖司裡來的人嗎?


 柳望松看見眾人灼亮的眼神,心裡暗道,京城哪出得了這等人物?得是能讓她縱橫一方的界南才行。豺狼虎豹見了她都得乖乖夾緊尾巴。


 崔老爺渾然不介意她說什麼,只一門心思惦記自己兒子,當即又道:“我家二郎受了重傷,請幾位先生容我帶他回去醫治。”


 “誰?”傾風劇情斷了一截,此刻雲裡霧裡,“崔二郎?你們找到人了?在刑妖司?”


 這事說來實在話長,柳隨月深吸一口氣,剛要講述,被林別敘一個隱晦眼神打斷。


 傾風平素不擅察言觀色,但關鍵時刻從來機敏,間歇性開竅堪稱是門天賦,見勢也熄了聲,右肘支在扶手上,神色不動地等幾人言語。


 林別敘朝著邊上其餘修士道:“煩請諸位也且暫退,此間之事只能與知情人講。”


 幾人面有詫異,還是返身告退。


 待門窗合上,謝絕塵揚袖打下禁制,封住屋內聲音。


 林別敘這才看向廳堂正中的崔老爺,目光在他臉上落了片刻,徐徐移開,淡聲道:“先前不放諸位進來,是要等人齊,免得一番話要說許多遍。多有怠慢,實在失禮。既是沒有其他人要來,那便開始吧。”


 崔老爺感覺心吊得越發沉,原有的把握被林別敘一掃便零落了八成,再次開腔:“我家二郎——”


 林別敘抬了下手,打斷他的話,正色道:“諸位今日願意隨崔老爺過來,想必是因為崔二郎許了你們什麼好處。”


 眾人自有盤算,於是聽得林別敘說出一句“皆是妄言。”時,心下亦無太大觸動,早猜到他會是這幅說辭。


 林別敘見他們執迷不悟,只能嘆道:“世上何來長生?俗人的痴念而已。頑石尚有銷隕之日,何況人乎?”


 眾人小聲私語。


 一儒生走出列,對著林別敘彎腰一禮,苦笑道:“我們所求何來長生?幾位都是高翔丹霄的黃鶴,自然瞧不起我們這些匍匐在地、苟且求生的人。可即便同是株微草,有的長在高山上,蒙雨露恩澤。有的長在溝壑裡,連日月都不曾得見。我等又不圖騰飛,難道陰溝裡的草,便只能與那骯髒的汙泥為伴,連想見見蒼天,也是錯的嗎?”


 “哦?原是我誤會?”林別敘眉宇間浮出困惑,“崔二郎究竟許的你們什麼?我以為他是用長生相誘。”


 崔老爺怒極:“我家二郎從來良善,何必將他誣陷成那種妖人!”


 林別敘瞭然道:“我懂了,你們是看崔二郎頑疾得愈,壯志得酬,是以覺得,這世間原有靈藥,可以助人領悟大妖遺澤?”


 傾風揣摩著他的語氣,一瞬便猜到他今日是要唱哪出戏。


 這藥物的存在,若是被崔二郎傳揚出去,莫管它來歷如何不明,後患如何無窮,都是要引得天下大亂的。


 人性的私慾遠比深淵更難填滿。垂死之人能多活一日也好,窮途之輩能有一線轉機也好,都覺得自己可以堅守本性,駕馭天命。


 事實是,即便是一堵比天還高比海還闊的牆就那麼直立在他們跟前,力量或性命的餌掛在對面,他們都要一頭撞死在南牆上。


 傾風視線遊離,掠過眾生百態,直接笑了出來。


 這肆意的笑聲在肅靜的環境裡尤為突兀,眾人紛紛朝她看去,只見她越笑越大聲,邊拍著腿邊擦著淚道:“世上要是有此神丹,我刑妖司弟子自己就能用了,何必還忍著痛心切骨的苦去日夜修行?武也不必練了,妖境也不必防了,人人都發一粒藥,比當年陳氏幾萬族人不是更為英武?太平盛世、人族大興不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