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17章 奶鹽

 血液裡有酒精, 他落下來的氣息裡也有,蘇稚杳頭腦鬱郁沉沉, 閉著眼睛呼吸, 更暈了幾分。


 蘇稚杳就沒怎麼喝過酒。


 頭回還是小時候頑皮,偷喝媽媽釀的梅子酒,不懂事, 酒嘬了不少, 還吃掉半罐梅子,在酒窖睡得四仰八叉,最後受了涼,反覆高燒半個月,家裡就把酒窖鎖起來,不許她再靠近。


 蘇稚杳那時候委屈, 天天躺床上難受不說,還得頓頓喝苦藥,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媽總會摸著她頭, 溫柔地說:“我們杳杳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寶貝,喝完藥明天就能活蹦亂跳了。”


 那次退燒後,如同落下病根, 養成了她一燒起來就不易退的體質。


 第二回喝酒就是現在。


 兩杯高度特調,足以到她極限, 醉到這程度, 聽覺隱約,思考和理解能力近乎喪失。


 耳朵裡的嗡鳴聲中,有他不可言喻的一句, “別的男人”。


 眼皮沉沉的, 蘇稚杳眯開一條縫, 努力思考他的意思,也不曉得懂沒懂。


 腦袋一歪,渲開笑臉。


 “你最好——”


 她拖著嬌滴滴的語調,像拉絲的棉花糖。


 賀司嶼深了眸色,淡不可聞地一哂。


 敷衍他。


 “冷……”蘇稚杳慘兮兮,圈住他腰的胳膊慢慢勾緊,人往他身前湊。


 她半張臉還沉在他一隻手心裡,這姿勢,像是被他托起下巴調.教。


 而她無比乖順。


 沒得到回應,她又重複了遍,語氣柔得不成樣子:“賀司嶼,我冷。”


 賀司嶼不自覺鬆了指勁。


 蘇稚杳趁虛,一下鑽進去他懷裡。


 再回神,這姑娘已經把自己連身子帶腦袋,全都裹進他的大衣裡取暖了,跟只藏起來的小袋鼠似的。


 賀司嶼幾經想拎開她,手都抬到她發頂了,卻是沒再像前兩回那麼果斷,思來想去,心軟放過了她。


 他給徐界電話,叫司機把車開到湖邊。


 手機剛從耳邊放下去,聽見黏抱著他的姑娘發出哼嗚的聲音,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賀司嶼低下頭,耳畔靠近。


 依稀聽明白,她嗚嗚嗚的,是在哭肚子餓。


 賀司嶼翹了下唇。


 空腹就敢上酒吧這麼喝,到底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故作冷淡地吐出一個字:“該。”


 “你又兇我……”蘇稚杳悶聲控訴,就要哭給他看的語氣,隨後不高興地哼了聲,突然張嘴,往他胸膛“啊嗚”咬了一口。


 沒咬著他,咬了一嘴馬甲的呢面布料。


 蘇稚杳那時候醉糊塗了,肆意妄為,哪還管得著他是不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大老闆,一口沒咬到,不死心地往別處繼續咬。


 一連好幾口下去,從馬甲咬到襯衫領。


 個子不夠高,她扯住他領子,借力踮腳,嘴.巴一徑往上走,一下啃著了他下巴。


 “嘶……”賀司嶼皺眉,頭抬到她夠不著的高度,避開她亂啃的牙齒。


 結果仰起的脖子暴露在了她面前。


 蘇稚杳眼前是重影,神志不清,雙手想也不想地攀上去,抱住他脖子,朝他的脖頸一口咬下去。


 “啊嗚——”


 牙齒磕到一塊硬凸,下意識牢牢叼住。


 回應她的是男人一聲沙啞難抑的悶哼。


 在靜謐無人的黑暗裡,這樣的聲音算不上清白,聽得人臉紅心跳,牽引著浮想出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畫面。


 倏地,湖面有不明光源一閃。


 賀司嶼當時闔緊了雙眸,電流從喉結顫到神經末梢,刺.激得他猛地揚起頭。


 那陣酥麻一過去,他立刻掐住她兩腮,迫使她鬆開牙齒。


 命門被扼住的感覺退去,賀司嶼重重一喘,喉結敏.感地不停上下滾動,幸虧女孩子的咬合力較輕,造不成傷害。


 但也讓他短暫呼吸困難,血液異常沸騰,支配與臣服倒錯,介於窒息和享受之間。


 賀司嶼深喘幾下緩過氣息,手加重了力道掐她下巴,一把抬高,陰沉的臉壓近她,嗓音剛受過激,嘶啞得厲害:“再咬?”


 蘇稚杳被捏得雙唇嘟起,話出聲含糊不清,像小魚吐泡泡,全成了嗚咽。


 可能是他聲線太冷,惡狠狠的聽著嚇人,也可能是臉被他掐痛了,蘇稚杳眼眶頓時濡溼了一圈,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賀司嶼蹙眉,撤開桎梏。


 他一鬆手,她的哭腔就溢了出來,嚶一聲埋下頭去,胳膊也從他頸後滑下來。


 模樣委屈得,倒成他欺負人了。


 司機開著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在路邊。


 賀司嶼不再兇她,女孩子發酒瘋足夠麻煩了,弄哭了更棘手,他呼吸還留有不穩的低喘,語氣放平和:“乖了沒有?”


 “嗯……”


 她悶著鼻音,肩膀微縮,犯錯後很是溫順,他的不悅也就無從發作了。


 “上車。”他說。


 蘇稚杳再“嗯”一聲,懵裡懵懂地蹲下去,撿起手機抱在懷裡,站回起身時酒勁一衝,又撲了他個滿懷。


 賀司嶼嘆氣,撈過她雙.腿,一把抱起她。


 今晚對她,他自認是用盡了好脾氣。


 徐界和司機都愕然了,從車裡的角度看,這兩人完全是在耳鬢廝磨,尤其他們上司親自抱著人坐進車裡後,第一句話就是“暖氣調高”。


 “先生,是先送蘇小姐回家,還是……”


 徐界想說是否要去國貿開間房,上流圈男歡.女愛就那麼回事,老闆再清心寡慾,情調到了這地步,也不可能沒有生理反應。


 座椅放平,蘇稚杳身上蓋著男人的大衣,剛躺下時還嬌聲嬌氣地哼著聲,一暖和起來,沒兩分鐘就睡著了。


 總算是不再鬧騰。


 賀司嶼揉了揉眉心,考慮片刻,說:“梵璽。”


 睡著前她死活不要回蘇家,他再絕情,也不可能把醉到不省人事的女孩子一個人丟在酒店。


 徐界怔住兩秒,忙不迭回答明白。


 前段時間因京市行程頻繁,為便他在寸土寸金的梵璽大廈置辦了一套頂層住宅。


 別說那裡他自己都還沒住過幾回,就是在常居的港區別墅,這麼多年徐界也沒見他帶任何女性回去過。


 徐界回首答話時,餘光下意識留意了眼後座的姑娘。


 她躺著入眠,男士商務大衣掖到肩頭。


 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徐界頭一回感覺到,他這六慾清靜的上司,有正常的活人氣。


 但沒必要大驚小怪。


 他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免俗。


 車子暢通無阻,一直開到梵璽。


 大廈最頂部整整一層,都屬於賀司嶼套房的獨.立空間。


 房門打開,廊道至客廳的燈帶自動亮起。


 賀司嶼抱著蘇稚杳,把人放到沙發,女孩子重量輕得很,他氣都沒喘一下。


 蘇稚杳睡得也深,一路被抱上來都沒醒。


 賀司嶼居高臨下看著她,脫下西服外套,解掉襯衫袖釦,丟在一旁,開始挽袖子。


 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她什麼。


 否則他不會把一個喝醉的女人帶回住處,現在還得親自去客臥給她鋪被套。


 賀司嶼前腳剛踏進客臥,後一秒,蘇稚杳迷迷糊糊轉醒,明亮的水晶吊燈灼得她睜不開眼。


 酒意仍上頭,蘇稚杳並沒有清醒,她揉著眼睛,慢慢坐起來,不舒服地蹬掉靴子。


 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她赤腳踩上地毯,夢遊似的,從客臥門口一蕩而過,尋著味,推開另一間臥室的門,無聲無息飄了進去。


 等賀司嶼再出來,想抱她去客臥時,沙發上空空無人,只有他的大衣一半歪著,一半拖地。


 望一圈都沒看見人。


 直到他目光落到主臥虛掩著的門上。


 賀司嶼皺眉,朝著主臥過去。


 門口過渡廳的燈亮起,光線延伸.進寬闊的臥室裡,逐漸暗沉下來。


 遠遠看去,鉛灰色被褥下鼓起一團。


 賀司嶼一步一步輕輕走到床邊。


 果不其然,這姑娘正舒坦地躺在他的床上,雙手捏住被子蓋到鎖骨,只露出一顆漂亮的腦袋,和一點彎曲著的白裡暈粉的指尖。


 她溫馴地闔著雙眼,睫毛很長,溼.潤地覆在眼瞼,睡顏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