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家蕊兒 作品

第119章 京中軼事 一

  京中,賈府。

  王熙鳳在榮思院正堂內來來回回的踱步,隔一會子就問平兒一次:

  “二爺到哪了?船可靠岸了?傳個消息而已,這幾個小子怎麼這麼慢?可是平日裡太過放縱了?需要給他們緊緊皮子了?”

  平兒早就被自家奶奶給轉的頭暈了,卻也只能盡力的安撫道:

  “奶奶且別這般急,就是船靠了岸,還有那麼些行禮呢!您還是想想怎麼處理爺帶回來的那位吧~”

  本就煩躁的王熙鳳聽了平兒的話,怒火更是直頂腦門。

  “憑她什麼神仙樣兒的人物,還指望著我給她安排妥帖不成?且不用理會那個賤蹄子,有的是時間料理她,我倒要看看二爺敢不敢說到我跟前兒來!哼~”

  偏這時豐兒進門回話道:

  “回二奶奶,老太太那邊準備擺飯了,另外,王媽媽來了,正在偏廳等著回話,說是奶奶讓她尋的人找到了。”

  王熙鳳壓下心裡的煩躁,給平兒使了個眼色,讓她去處理王媽媽的事。

  豐兒上前伺候王熙鳳淨面上妝。

  平兒想到二奶奶的打算,心裡十分的不安,蹙著眉到了偏廳,未等王媽媽開口,直接對王媽媽道:

  “媽媽,您也是咱們家的老成人了,奶奶讓您去尋人牙子,您老好歹拖著才是。

  咱們二爺要是知道,他新得的美人甫一進府,轉頭就讓奶奶給提腳賣了,還不得鬧將起來,到時候咱們奶奶哪裡能得好。

  上頭可還有老太太和大太太看著呢!就是二太太都不一定能站在奶奶這邊,奶奶若是吃了掛落,咱們這些陪房能得著什麼好,您老...哎~”

  王媽媽得了這差事,本就不樂意,得罪璉二爺不說,新進門的好歹是良妾,願意擔著干係,幹這缺德營生的人本就不多,她費了多少功夫,才好容易找出來這麼個人來,她容易嗎?

  “平兒姑娘,看你這說的,我哪裡就願意辦事這般利索了,奶奶自得了林姑爺府裡的信兒,一天催我三次找人,我若是再不把這差事給辦妥了,奶奶非揭了我這張老臉皮子不可!

  姑娘還是看著些,安排了那牙婆去吧!願意接手這樣喪良心差事的人,也不是啥上的了高臺盤的人物,且用不著高待她!”

  平兒想了一瞬道:“先把她打發到西角房那邊待著,千萬別讓二爺看到了,給她上些三等的小席,咱們只等著奶奶吩咐就是。”

  王媽媽見平兒也只敢順著二奶奶的心意來,不屑的撇撇嘴,還以為這平兒姑娘是個多能耐的人物呢!竟叫個外來的趕到她前邊,嗤~

  平兒處理完這事,又回到了王熙鳳身邊伺候,陪著王熙鳳往榮慶堂走去。

  另一邊,從揚州出發的船隊緩緩靠近了通州碼頭,賈璉站在船頭,看著越靠越近的碼頭,心裡越發焦慮不已,看到從船艙中走出來的王管家,眼神一亮,踱步過去,靠近王管家討好道:

  “王叔,你看咱們這趟的行李這般多,大多都是要送回東院的,我先幫著您到東院安置可好?也讓我在老爺那兒長長臉面。”

  王信一打眼就知道自家這位爺打的是什麼主意,只能含蓄拒絕道:

  “二爺您忘了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了?”邊說,王信邊往另一邊的船艙處使著眼色。

  賈璉的呼吸頓時一窒,他現在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記趙窈孃的存在。

  趙窈娘一路以來對他的溫柔小意,早被他忘到了爪哇國去!

  賈璉訕笑道:“看王叔您說的,我的事哪裡有老爺的事重要?”

  王信能說啥?

  只能打哈哈道:“老爺這邊有老奴我呢!二爺您久不歸家,合該先去給老太太見禮才是!”

  提到老太太,賈璉雙眼一亮,是啊!還有老太太呢!他怎麼把這位老祖宗給忘了!

  老太太對小輩兒們最是寬容,有老太太在上邊壓著,鳳姐兒怎麼著也不能把他怎麼著才是!

  自覺有了依靠,賈璉也不再焦慮了,很是從容的安排起小廝們將船上年禮運送回府。

  榮慶堂

  老太太剛用過飯,王熙鳳回話道:“老祖宗,可是要給您老道喜了,我們二爺回來了!”

  老太太一聽,高興的將手裡的茶碗放下後道:“呀!我的玉兒是不是也要回來了?”

  隨後想到林如海的信裡並未提過再將林黛玉送回京裡,一時又傷感道:“走了這麼些日子,可見我是白疼了他!”

  寶玉聽到老太太這樣唸叨林黛玉,一時也甚是想念,便道:“林妹妹必是也想回來呢!都是林姑父拖累了林妹妹...”

  “寶玉!住口!”王夫人本就對林黛玉無感,累的寶玉也跟著言語無狀起來,哪裡還有半分世家公子的風範。

  聽到二太太呵斥寶玉,老太太可不樂意了,敲打道:“老二家的!你作甚這般大的聲兒,嚇著我的寶玉了,你看我饒不饒得你?”

  大太太惦記著跟賈璉打探賈琮的消息,不想再看老太太跟二太太的日常鬥嘴,便告辭道:“老太太,即是璉兒回來了,相必我們琮兒的家書也到了,我先回去照看著才是。

  還有鳳姐兒,你也快著去迎迎林家的來人才是,沒得讓人說咱們家不知禮數。”

  近些年來,大太太長進的讓老太太都有些不可思議,也就不再像早前那樣挑剔她,於是擺擺手道:“你們婆媳緊著正事兒忙去吧!且不用照看我這邊!”

  婆媳二人出了榮慶堂,平兒就急急上前,跟王熙鳳回話道:“奶奶,慶兒剛才來回話了,說咱們爺已經下船了,還有,林之孝家的帶著管事媳婦們等著您回話呢!您看...”

  王熙鳳直接忽略等著回話的一干管事媽媽們,急急吩咐道:“平兒你去!等爺一進府,就是綁也給我綁回咱們院裡去!”

  王熙鳳說完就氣勢洶洶回到了自己院子,將一旁的大太太邢夫人都忽視了個徹底。

  大太太倒是沒有因為王熙鳳的忽視而怨怪,只訥訥感嘆了句:“哎!這璉兒也太過胡鬧了些..”,便不再上心那兩口子的事兒,而是匆匆趕回東院兒去了。

  別人的事兒哪裡有她的琮哥兒重要!

  回到榮思軒的王熙鳳,再次跟平兒確認了一下牙婆那邊的情況,就讓興兒進到大廳回話。

  興兒知道自家二爺乾的糊塗事兒,回話的時候頭都沒敢抬,戰戰兢兢回到:“回奶奶話,二爺是巳時三刻靠的岸,現下二爺正看顧著小子們卸船,省得有不知輕重的毀了節禮...”

  “嗤~你倒是會給你家二爺臉上貼金!打量我不知道呢!王管家可也在船上呢!怎的就要他一個爺去做這些個事兒了?你先跟我說說,你家二爺帶回來的那個小騷蹄子,是個什麼天仙模樣?把咱們二爺迷得從心裡眼裡拔不出來了!嗯?”

  興兒的心肝兒隨著自家二奶奶那尾音上上下下沒個消停,更是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那位新奶奶,吭哧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來該怎麼回話。

  本就心裡不痛快的王熙鳳,看興兒那個哆嗦樣兒,更是氣不打一處,拔下頭上的鳳簪就往興兒身上扎,邊扎邊罵:

  “看你那鵪鶉樣兒!你家奶奶我是能吃了你還是怎麼的?回個話兒都回不利索!我要你何用?我看你是奴隨了主了!跟你家二爺學著有了二心,急著去伺候那新來的奶奶呢!一個個的打量我好性兒!都來作踐我...”

  興兒身上疼的不得了,卻又不敢躲,只敢壓著嗓子哼哼。

  一院子的奴才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腔子裡去,一點聲響都不敢弄出來,生怕那鋒利的鳳簪下一刻就扎到自己身上。

  與榮思軒裡不同,大太太房裡卻是一番其樂融融的景象。

  有賈璉在碼頭看著,王信先一步帶著賈琮的家書回府給大太太回話。

  至於大老爺,並沒在府裡,不定跟賈珍一行去哪裡喝花酒去了,只能現打發了小廝去尋。

  看了賈琮的家書後,大太太剛開始還小的合不攏嘴,慢慢的就開始不斷地顰眉,直至看完,大太太沉思了好一會子才問道:

  “王信,我知你是個信得過的,琮哥兒說的金陵府裡的事兒可真?”

  “誒喲!我的太太喲!這事哪裡還能假了去了呢?咱們哥兒最是個實心不過的,若不是牽扯過大,哥兒且不願老爺太太跟著懸心呢!”

  王信本來還覺得賈琮給大太太去信告知實情,而不是大老爺,也太過胡鬧了些,眼下看大太太的樣子,可不像是平日裡那副沒成算的樣子。

  不等大太太繼續深問,賈迎春和邢岫煙手拉手進到了正堂。

  “姑母,我聽說琮哥兒送回來好些精緻的玩意兒,在哪兒呢?看給我看看,若是不合我的心,看我不去信罵他!”

  大太太收回手裡的信,笑罵道:

  “你這個破皮!你這做姐姐的倒是貪圖上你弟弟的好東西了,你們姊妹們的禮都在西廂房放著,王善保家的正在整理著,你倆來的正好,幫著你們琮弟將禮分派給你們兄弟姐妹們去。”

  “誒喲!姑母可算是給了我們個好差事,有好東西我可是要先留著,二姐姐快走!別讓王媽媽把好東西都給分派出去了!”文學一二

  兩姐妹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去,大太太見了也只是搖頭失笑一下。

  “等會子老爺就該回來了,你跟我一起去見老爺,你再跟老爺詳細的說一下金陵的事兒,還有你帶回來的那幾個人,繼續綁著先別放開,等老爺問過話了再做其他打算,你先去安排著前院入庫。”

  王信領命而去後,大太太打發了所有伺候的丫頭婆子下去後,直直的看著博古架上新添的玉玲瓏寶塔,塔尖上鑲嵌的紅寶石熠熠生輝,刺的人眼睛都有些酸。

  突的,大太太開始‘嗬嗬~嗬嗬~’的笑了起來,生生把珠光寶氣的內室,營造出一翻陰森的氛圍。

  笑聲漸漸的由小變大,大太太的心裡只覺得暢快不已。

  以往二太太自持出身於公侯府邸之家,沒少嘲笑她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就連老太太,雖明面上沒有嫌棄過她家世落魄,可那眼神中的不屑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如今倒好,這麼一對出身於公侯府邸之家的婆媳,竟然偷盜夫家財物,侵佔夫家族產。

  呵呵~

  這樣犯七出的事兒,就是在普通人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兒,一經發現只有被休棄的份兒,更何況是在他們這樣公府裡?

  只可惜,大老爺是個愚孝的窩囊種子,還真不一定敢跟老太太對峙,看來她得加把火才是...

  另一邊,榮思院中。

  不論賈璉再怎麼磨蹭,貨物總有運送完的時候,回到府裡想去拜見老太太,結果被鴛鴦告知,老太太歇下了。

  無法,賈璉只能帶著趙窈娘膽戰心驚的回到榮思院。

  看著院中靜默的兩排丫頭小廝,賈璉腦子一抽,突然就覺得給這些人配上殺威棒,是不是就直接能上府衙正堂了。

  “喲~我們二爺還知道府裡的門朝哪兒開呢?我就說是興兒他們沒用,連自家爺都伺候不好,還能把人給弄丟了,既然不中用,我勸爺也別留著他們了,我給爺再安排幾個得用的就是!”

  王熙鳳嘴上雖然跟賈璉說著話,眼神卻緊盯著躲在賈璉身後的女人,恨不得用眼神在那個低著頭都難掩清麗的身影上戳個洞出來。

  好膽!還真敢把人給她帶回來!哼~

  趙窈娘顯然也感受到了這位當家主母深深的惡意,更是小心的往賈璉身後藏了藏。

  賈璉尬笑兩聲道:“我的好奶奶,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幾個奴才計較呢?您看我有些日子沒回來了,咱們到屋裡說說話可好~”

  賈璉邊說邊去拉王熙鳳的手,想著先把這母夜叉哄回屋裡,想怎麼折騰都隨她,只別當著這麼些下人就發作。

  “啪——”

  可惜,事與願違。

  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打破了賈璉所有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