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64章 離婚




那是一個普通的下午, 剛上班後不久,大家還帶著午睡醒來之後的慵懶。天氣在逐漸回暖,但還沒有停暖氣的時候, 屋裡頭的溫度很高, 大家更是有些昏昏欲睡的。









208辦公室裡,顏如許去給自己的小魚缸換了水。









魚缸裡頭並沒有魚, 只是放了幾顆雨花石。這魚缸是康康的, 某一天他們一家三口去逛街市的時候,看見有裝在大塑料盆子裡頭賣小金魚的, 康康就吵著要買,康從新慣著他,給他買了兩條金魚, 又買了魚缸、水草、魚食,店家見康康可愛, 還額外送了幾顆雨花石。









康康把這兩條金魚當成了好朋友,喜歡得不得了,每天睜開眼睛或者放學回來, 第一件事就是看這兩條小魚。他自己喜歡吃東西,就覺得金魚也愛吃東西, 唯恐金魚餓到, 儘管賣魚的大爺叮囑了他不要老給金魚餵食,他卻老覺得金魚會餓,經常揹著爸爸媽媽偷偷往魚缸裡撒魚食。









於是,某一天回到家,興沖沖地又來看金魚時,卻發現兩隻金魚都翻白,死去多時了。康康立時傷心哇哇大哭。顏如許和康從新夫妻兩個費了好大勁兒, 又許諾出好多條件才將康康哄住了,不過,他還是傷心的,在院子裡挖了坑,將兩隻小金魚埋葬了。









顏如許怕孩子看到這隻魚缸再想起傷心事兒,就把魚缸帶到了辦公室裡,替換了原來的一個掉了漆的破杯子,放到暖氣片上,用來增加空氣中的溼度。









顏如許放魚缸的響動驚醒了低頭打盹的黃麗梅,她抬起頭來半眯著眼睛,迷茫的看著四周,然後就啪嗒一聲趴倒在桌子上,嘴裡頭喃喃的不知道嘟囔了句什麼。









江韻倒是精神得很,她把大茶缸子裡頭的殘茶倒掉,重新放上新茶,用中午上班後剛去鍋爐房打的開水一衝,立時屋裡頭都是茉莉花茶的香氣。









旁邊的陳陽放下手中的鋼筆,抬起頭來,揉了揉太陽穴,使勁兒的嗅一口,讚道:“真香!”









江韻立時拉開抽屜,將袋裝的茉莉花茶拿出來,遞給陳陽,“京華十號,來點?”









陳陽笑著接過,“那就來點!”









韓梅把手中的小鏡子往旁邊歪了歪,朝著江韻的方向撇撇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啥撇嘴,就是江韻剛才的舉動讓她不舒服。









事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關著的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門板撞在牆上,又被反彈回去,接著又被小一點的力度踹開,窗戶框跟著嗡嗡作響,像是地震了一般。









大家猝不及防,都被嚇了一大跳,連忙往門口看去。









那裡站著一個身高體壯,上窄下寬“圓規”身形的婦女,掐著腰,年齡大概介於35-40歲之間,頭髮稀疏枯黃的紮成個辮子,紫紅臉,泛著油光,橫眉立目,表情不善。上身穿著件不甚乾淨的黑色光棉襖,下身穿著條同色的棉褲,褲腳緬進高高的襪樁裡,腳上穿著一雙七八成新的黑條絨棉鞋。









這人不管裝扮還是長相都有些像食堂的大師傅。但她的表情卻一點沒有食堂大師傅的謙和有禮。









她身後跟著另外一名婦女,身高跟她差不多,年紀比她小,長相跟她很像,卻白淨纖細許多,跟她對比明顯,但能一眼看出他們是姐妹。









“圓規”婦人一腳踏進屋裡,黑多白少的眼仁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就氣勢洶洶地朝著顏如許而來,同時張著嘴巴喊道:“你就是韓梅?”









顏如許剛剛被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心臟砰砰跳得快極了,驚魂未定,看見那女的惡狠狠的看向她,還不等她回答,便聽見黃麗梅發顫著聲音回答:“她不是韓梅,她是我們主編顏如許。”









“圓規”婦人有些不太相信,狐疑地又打量了一圈屋裡的幾個人,排除了陳陽,又排除了黃麗梅這個一看就已婚已育,眼睛在顏如許、韓梅和江韻三個臉上轉了轉,最後定在了最年輕的韓梅臉上:“是你?”









韓梅先是一臉懵,然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露懼意,下意識的把身體縮著往陳陽身邊躲去,壯著膽子喊:“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









陳陽在圓規女人奔著顏如許去的時候,就已經站起來,下意識的要去攔截她,此時正保持著一條腿向前的姿勢,卻忽然情勢急轉直下,變成了韓梅的擋箭牌,韓梅躲在他的身後,一手抓住他的袖口,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下襬。









陳陽覺得自己的衣服要被扯下來了,勒著他的肩膀,陳陽忍著不適沒有動,正要開口試圖勸說圓規女人,卻只覺得眼前人影晃動,身體被衣服帶著趔趄著向旁邊倒去,幸好他抓住了桌子才沒有倒下去,耳邊傳來女子變調的尖叫和大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









他無暇顧及其他,那拽著他衣服的力道還在拉扯著其他,他得使勁抓住桌角才能維持住身體的平衡。









耳邊一個粗嘎的女人聲音吼道:“就知道是你,這個時候還想著躲在男人的身後,不要臉的玩意!到處勾搭男人是不是,我打你個浪催的死**!”









……









“圓規”女人罵人的話太髒了!









韓梅像個小雞仔一般被她□□著打,韓梅毫無還手之力,捱了一巴掌之後,只知道死死拽住陳陽的衣服,將自己的臉埋進陳陽的衣服裡,圓規女人蒲扇般的大巴掌“啪啪”的落在她的身上,妹妹更是揪住了她的頭髮,把她的臉腦袋使勁兒的往後拽。









顏如許幾個看呆了,其他聞訊而來等同事也都呆住了,一時間都沒有想起來要拉架,還是不知道誰喊了句“快拉架!”,大家才如夢初醒,有幾個身高體壯的男人便立刻上前要拉那兩個女人。









見有男人來拉架了,還沒等碰到自己,這兩個女人就住了手,氣喘吁吁的轉頭對著大家,然後咳出一口痰來,使勁兒的往韓梅身上啐了一口,又理了理自己稀疏的頭髮。那妹妹就立刻笑著開口說:“對不起啊各位,給大家添麻煩了,我們姐倆今天過來也是迫不得已,我大姐真是忍了許久,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韓梅算賬的。”圓規女人立刻配合著傷心的表情來,彷彿剛才那個把人打得啪啪作響的人不是她似的。









大家陡然間被這兩個兇悍女人變臉般的舉動弄得一臉懵,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去關注被打的韓梅,除了陳陽。









陳陽終於能夠站穩了,身體疼得不行。他是被韓梅連累的,不停的往桌子上撞,胸口、大腿都疼,尤其是大腿根火辣辣的,疼得他直想哭,也不知道撞壞沒有!他受了這無妄之災,心裡頭惱恨得不行,可衣服還被韓梅拽著不鬆手,他不得不低頭去看韓梅。









這一看不要緊,韓梅雙眼緊閉,臉上紅腫,好似是昏迷了。陳陽一急,連忙大喊:“韓梅,你沒事吧,你醒醒!”









這才把大傢伙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有人便說:“這是打壞了吧,趕緊送醫院搶救啊!”









“有人去通知高書記了嗎?”









“高書記去前面主樓開會去了,已經有人去叫他了。”









“這兩個婦女是誰啊?下手也太狠了!”









“就是,已經通知保衛科了,必須得扭送公安。”









……









大家紛紛圍到了韓梅身邊,譴責這兩名婦女,不管怎麼說,衝進來二話不說把人打成這樣就是不對!









那圓規的妹妹不緊不慢,對著大傢伙說:“大家彆著急,這個女的沒事,裝暈的!我大姐是屠宰場殺豬的,手下有分寸得很,剛剛打她那些下疼是比較疼,但沒有傷筋動骨。”









就有人說:“你說的倒是輕巧,要是沒下狠手,她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妹妹一笑:“要不說呢,會裝唄,要不把我大姐夫給迷住了呢!”說著,她就蹲下身去,用手撫摸著韓梅的脖子,柔聲說:“你要是再裝相不起來,我們可就真下死手了。”









剛剛聽說那圓規是屠宰場殺豬的屠夫時,韓梅的眼珠子就動了動,身體愈加強烈的抖動起來,這會兒被人家撫摸著脖子,只覺得後背心發涼,寒毛直豎,只覺得自己要是再裝下去,人家真是會下死手的,嘴裡頭髮出“啊”的一聲長吁,然後緩緩的睜開眼睛。









就有人鬆了口氣說:“太好了,人醒了!”









就有女人的聲音小聲說:“是真醒了還是裝不下去了?”









妹妹呵呵笑了兩聲,說道:“算你識相。”她站起來面對著大家,說:“正好大家都在,我們就說說為什麼要來打這個女人,請各位文化人給我大姐評評理。”









她指指旁邊那個一直擦眼淚,褪去一臉兇相,這會兒嬌弱得像是病西施一般搖搖晃晃站不住的圓規女人,說:“她是我大姐,叫胡衛紅,是市第一肉聯廠的屠宰員,我的大姐夫,也就是胡衛紅的丈夫是你們報社的主編王文強。而這位叫韓梅的女同志明知道我大姐夫已婚有家庭,卻偏偏想要第三者插足,破壞我大姐的家庭,被王文強多次拒絕後,她還不死心,私下裡多次糾纏,跟蹤、勾引我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