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67章 打針










中年夫妻感覺到了顏如許兩口子對自家孩子的善意,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更加柔和。









兩對夫妻互相握手,彼此簡單介紹了下。男的叫魏源,女的叫吳穎。









這對夫妻都是搞科研工作的,最近要出差很長一段時間門,所以就把孩子放到爺爺奶奶家,孩子爺爺退休之前當過大眾日報社的副社長,就住在日報社家屬院。原本打算過兩天再入園的,可是聽說幼兒園統一打預防針,所以就提前入學了。









兩名男士聊工作,女士自然地聊起了孩子。跟吳穎一聊,顏如許才發現,原來跟黃麗梅一樣的家長特別多,都是讓孩子學這個學那個的,報了各種學習班。吳穎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是費了大功夫的,也看過很多的書籍,總結了很多的經驗,是個“科學”育兒的典範。兩人交流了很多關於孩子興趣愛好和教育的問題,聊得很愉快,顏如許大受啟發。









兩家大人聊得愉快,兩個小孩子也玩得非常熟悉了,打預防針時自然而然地排在了一起。









在打預防針這件事情上,顏如許對康康是非常有信心的,康康是個很皮實孩子。去年打流腦針的時候,康康也被疼哭了,掉了眼淚,但是看到別的孩子大哭不止,他立刻收住了眼淚,跑去老師面前賣乖,說自己特別堅強,一點都不疼,別的孩子都哭了就他沒哭,顏如許真是哭笑不得。









今天他交了新朋友,在新朋友面前就更不能丟人了,眼看著前面打針的小朋友一個個哭得跟淚人似的,魏敏行小朋友也嚇得直哆嗦,康康一邊使勁握著爸爸的手,一邊安慰魏敏行:“我去年就打過了,我都沒哭的,好像被蚊子咬了一下,只有一點點的疼,疼一下下就好了,你都四歲了,不是三歲小孩了,你要堅強,要勇敢!”









後面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魏敏行,還是說給他自己。









顏如許聽得好笑,也看出了康康的緊張,但更緊張的卻是康從新。









他緊繃著臉,雙唇緊抿,雙目使勁地盯著護士打針,眼看著護士把老粗的針頭扎進孩子細嫩的皮膚裡,孩子“嗷”的一聲尖叫著哭出聲,孩子家長連忙按住孩子的身子,孩子卻在拼命掙扎,他的眼睛裡頭就露出來不忍的神色。









他問顏如許:“這預防針必須打嗎?”









顏如許握住他繃緊的胳膊,輕輕拍了拍:“最好要打,可以強化免疫效果,就只是打個針而已,不疼的,康康剛出生就打過了,長到現在也打過幾次了,他有經驗的。要不你先出去等我們?”









康從新搖搖頭,“還是我陪著他吧,還是第一次陪他打針。”









因為其他小朋友都哭得不行,等輪到康康時,他報著給班裡新同學做個好榜樣的大無畏精神上陣,由著爸爸抱著他,脫掉外套,露出了胳膊。









爸爸的胸膛很溫暖,像是厚厚的牆,將四面冷風都給擋住了。他靠擋在爸爸的懷抱裡,聽爸爸跟他說,他今天表現特別好,為了獎勵他,要帶他去飯店吃飯,問他想吃什麼,是去吃莫妮卡餐廳的牛排,還是便宜坊的烤鴨,還是杏花樓的粵菜。









到底吃哪家好呢?哪家都很好吃啊,康康心裡頭舉棋不定。









所以當他手臂冰涼涼的被擦了幾下之後,他也沒有特別的感受,可剛剛決定要去吃烤鴨的時候,胳膊上就有一股尖銳的刺痛傳來。這種刺痛是熟悉的,以前經歷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可以忍受,這會躺在爸爸暖和和的胸膛裡,被爸爸胸膛的起伏震動著,卻覺得這種疼痛根本就忍受不了,他覺得特別委屈,不由得喊著“爸爸,疼!”大哭起來。









康從新的身軀一繃,緊張盯著針頭的顏如許也被嚇了一跳。









康從新心臟一抽一抽的,他緊緊摟著懷裡頭的小東西,將衣服給他裹上,抱著他站起來邊走邊晃,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他連忙把那熱意逼退回去,“爸爸在呢,好寶寶,不怕不怕,打完了,不疼了。”









顏如許看著他們,有些好笑,還有些心酸心疼。









等康康哭了幾聲之後哭聲漸停,她才拉拉康康的衣服,說:“行了,哭得差不多行了,你不是要給魏敏行同學做榜樣嗎,人家魏敏行同學可沒哭。”









康康埋在爸爸的胸膛裡頭不肯起來,顏如許轉移他的注意力,說:“爸爸不是說要帶你去飯店吃飯嗎,你選好要吃什麼了嗎?”









康康這才抬起臉來,臉上發紅,掛著淚痕,被衣服硌出細細的紋路,抽抽鼻子說:“想吃烤鴨,也想吃涮羊肉,想吃牛排,也想吃叉燒肉。”









顏如許:“只能選一個。”









康康委屈巴巴,“不,不能都吃嗎?我們今天吃一個,明天吃一個,後天再吃一個。”他故意把自己打針的胳膊往媽媽那邊伸伸,“我都打針了,疼,要補補。”









顏如許忍住笑,嚴肅著臉:“不能!”









康康又去看爸爸,希望爸爸能幫著說句話。康從新祈求的看向顏如許,顏如許雙眼一瞪,頓時閉緊了嘴巴,又不忍去看,只好轉頭假裝看別處。









康康只好說:“那,那我就吃烤鴨好了。”









當康康吃著鴨皮沾白糖,吃著爸爸媽媽卷好的鴨餅,滿嘴流油,小肚子圓鼓鼓,像只小青蛙般癱在椅子上時,他忽然問顏如許:“媽媽,什麼時候還打疫苗針呀?”









“你問這幹嘛?”









康康眼神閃爍,心虛地說:“就問問嘛。”









孩子這點小心思,當媽的自然懂。康從新也懂了,顏如許就用“錯付了吧?”的眼神看著他,康從新笑著,拿手絹幫康康擦小油嘴,然後跟顏如許說:“這樣挺好。”









顏如許“哼”了一聲,其實心裡頭很認同康從新的話,自家兒子怎麼看怎麼好。可是康從新這樣溺愛兒子,她就得變成個黑臉的反派,要不非得慣出個紈絝子弟。









週日上午,顏如許夫妻兩個帶著康康敲開了華陽大學家屬院,美術學院黃教授家的大門。黃教授辦了一個國畫基礎繪畫班,正在招收蒙童。吳穎介紹的,說之前魏敏行對國畫感興趣,多方打聽才知道了這裡,不過魏敏行感興趣的科目太多,實在學不過來,後來就捨棄了。









顏如許想著康康沒事就愛亂畫,雖然自己沒覺出他在美術方面有什麼靈性,康顏兩家也沒有這個基因,但這不是正在給孩子找感興趣的課外班嘛,要是孩子有興趣就去學,至於學成什麼樣兒就再說。









來之前,顏如許跟吳穎打聽了這位教授的事情。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講,一個大學美術教授是不太可能去教一些沒有繪畫基礎的小朋友畫畫的,這就像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而且,小朋友理解力差,專注力又差,必須得耐心反覆的教,人家一個教授,能有這份耐心嗎?









吳穎還真知道,這位教授是退休返聘的,一週就上那麼一兩節課,時間門充足得很,閒著也是閒著,就想幫著多培養些國畫人才,畫畫是童子功,需要從小娃娃抓起,所以就辦了基礎班,據這位教授自己說,他要是遇到好的苗子,會收為弟子的。









顏如許不太瞭解美術界的事兒,她沒聽說過這位教授,不過據吳穎說,他是挺有名氣的當代大家。顏如許倒不在乎人家是不是有名氣,反正給個4週歲的小屁孩開蒙,也不需要多麼高深的技藝。









她擔心的是康康通過不了黃教授的考核。人家教授也不是隨便收學生的,得先考察,考察學生是不是有靈性、有天賦,考核通過了,你再奉上高額的學費人家才肯收的。









康從新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門,停了幾秒鐘,又敲了三下,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顏如許掏出記了黃教授地址的本子,仔細核對上面的地址後,對著康從新點點頭:“沒錯,就是這裡。”









她之前跟高書記來過同樣住在華陽大學家屬院的劉姝家,雖說這裡跟劉姝家不是一個家屬區,但門牌編碼規則是一樣的。不過這邊家屬院比劉姝那邊要高几個等級,每家每戶之間門相隔得有些遠,都是獨立的小別墅。









“是不是家裡沒人?”顏如許說。









“應該有人。”康從新說道,他能聽見屋裡有細細碎碎的聲響。









他說著,往旁邊挪了挪,藉著牆頭往裡看裡。這邊圍牆不算矮,大概1.5米左右的樣子,康從新翹起腳,便把整個院子看得清楚。









忽然,他矮下身體,左右胳膊同時一揮,就將顏如許和康康同時摟進臂彎裡,迅速的託著他們往旁邊走,然後壓低聲音說:“裡面發生了一點事兒,你們不要發出聲音。”









顏如許和康康都聽話地點頭,被康從新摟住,帶著走。









走出去一段距離,才覺得康從新的身體沒那麼緊繃了。顏如許感覺那房子里正在發生的事情肯定不一般,不由得有些緊張,她小聲的問:“到底怎麼了?”









康從新遲疑了下,說:“大概有人在行兇。”









顏如許:“你要去嗎?”









康從新猶豫了,沒有說話,只是帶著他們往前走。









過了好一會兒,顏如許才開口:“你想去就去吧,記得你發過的誓言。”









康從新:“我記得的,我先把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自從那次下水救了那孩子之後,顏如許便知道,經歷了這麼多滄桑後的康從新,骨子裡的東西沒有變。她跟康從新深談過,最後兩人達成共識,就是可以見義勇為,但必須量力而行,不要犧牲自己的生命或者健康去救別人,任何時候,都要先顧著自己。









這時候,其中一家小別墅的院門忽地打開,一名帶著毛呢禮帽,拄著柺棍的儒雅老者從裡面走出來,驚訝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顯然是被三人奇怪的行走方式給驚到了。









康從新迅速帶著顏如許和康康跑過去,來不及說什麼,就把老者連同顏如許和康康一塊塞進大門裡,叮囑著:“把大門插好,進到屋裡去,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出來!放心,我會量力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