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千燈 作品

第46章 046 舊事

 046

 藺空山還被人圈在牆角, 這個頗有些熟悉的姿勢,讓他不由想起了之前和商洛曄的接吻練習。

 藺空山也有理由相信,倘若他當真說了些什麼“年輕人確實很好”之類的話, 可能下一秒, 他就又會被對方直接單手抱去沙發上。

 對兩人之間那顯而易見的體型與力度差距,藺空山已然心知肚明。

 藺空山沉吟了一瞬, 看著面前的男生,他終於還是給出瞭解釋。

 “我當時會對宋仁說那句話, 並不是因為真的喜歡三十五歲的人。”

 商洛曄的眸光動了動, 視線依舊緊盯著他。

 “你並不是只喜歡大十歲的人?”

 如果可能的話,商洛曄的神色看起來其實更像是想直接說。

 你是不是更喜歡我?

 但下一秒, 藺空山接下來的話,卻讓商洛曄整個人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藺空山說:“我那樣說只是為了氣宋仁, 因為他比我媽大整整十歲。”

 青年平靜在說的,卻是足以生生撕裂人心肺的痛楚經歷。

 “當初被宋仁騙到未婚先孕的那年, 我媽媽也才只有二十歲。”

 所以藺空山在第一次看到商洛曄的資料時,才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他才會想。

 二十歲。

 多麼容易受騙的年紀。

 商洛曄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種原因,而藺空山也察覺了他那一瞬的僵頓。

 藺空山抬手, 輕輕拍了拍商洛曄緊實有力的手臂。

 他的動作很輕緩, 倒像是反了過來,是商洛曄被藺空山安撫了一番。

 商洛曄回神, 便沒再繼續圈困著懷裡人。

 他把藺空山直接帶去了沙發上。

 對藺空山而言,這其實也是他第一次和人主動提起以前上一輩的事情。

 屋外北風呼嘯,這寒夜著實太冷。

 或許是年輕的男生給了藺空山偏高的體溫和支撐,也或許是那杯紅酒到底還是發揮了些許作用。

 藺空山向人終於講述起了那些往事。

 那些他與宋仁的深仇舊恨。

 “當時我媽媽意外懷孕, 因為年齡太小, 她本來的打算是把孩子打掉。但宋仁說他很期待這個愛情的結晶, 我媽媽被他打動,最終同意了把孩子留下。”

 沉浸在幸福裡的姑娘並不清楚日後會發生什麼,宋仁也只說不結婚是因為她的年齡還不夠,等年齡到了,兩人立刻就去領證。

 “她只以為兩人都是在一往情深的戀愛,結果等到懷孕九個月,馬上要臨盆的時候,我媽才得知,宋仁其實是個有婦之夫。”

 藺空山的聲音一如平日的輕言慢語,溫緩而淡然。

 但他說的內容,卻遠不像嗓音那樣平靜。

 “找上門來的,是宋仁妻子的弟弟,白斯年。對方是個很有權勢的家族,所以輕易就查清了我媽媽的所有信息。我媽也看到了宋仁的很多消息,比如宋仁其實已經結婚五年,和我媽的交往,是他的婚內出軌。”

 白家當時其實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白斯年來也只是為了告知藺空山的媽媽。

 她愛的人,本質是一個人渣。

 如果白家真的想為難人,他們還有很多手段和方法——藺幽蘭也是後來才意識到這件事。

 因為她之後才發覺,白家其實是在宋仁陪她產檢時,發現了宋仁出軌的事。

 只是白家並沒有在醫院就直接把事情鬧大。

 真正傷害藺幽蘭最深的人。

 從來都只是宋仁。

 “事發之後,我媽媽去問宋仁,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仁還在狡辯,說他和妻子白詩然只是聯姻,是白詩然看上了他,用家族勢力強迫他結婚,他這五年來過得都很痛苦,他也想追求自己的真愛,他愛的人只有我媽媽。”

 “最後宋仁說,他會和妻子離婚,和我媽媽在一起,他已經決心要和白家決裂,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強迫他,阻止他。”

 “說到最激烈的時候,宋仁直接雙膝向下,對著我媽媽跪了下來,哭著道歉。”

 藺空山頓了頓,才輕聲繼續道。

 “那天,我媽媽相信了他。”

 藺幽蘭才二十歲,她太稚嫩,還沒懂得辨認真心與謊言。

 她也太善良,沒想通居然會有人如此無恥至尤。

 “但宋仁的諾言遲遲沒有兌現,後來有一天,我媽媽悄悄去找宋仁,結果卻看到宋仁和一位女士在一起,他還小心翼翼地護著同行女士那尚未顯懷的腰腹。”

 宋仁並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立刻離婚。

 相反,他那位結了婚的合法妻子,也被查出了身孕。

 “我媽媽徹底絕望,她雖然全程都是受害者,可當年的流言非議,卻大都直衝著她去。”

 二十多年前的輿論環境尤為嚴苛,哪怕到現在,年輕的姑娘依然極易受到流言的傷害。

 藺幽蘭雖然是被騙,可宋仁已經結婚五年,她在其他人眼裡的小三身份卻已經被坐實。

 而她的孕胎也已經馬上要分娩,那時再打掉孩子,只可能是一屍兩命。

 “我媽媽最終決定和宋仁一刀兩斷,她離開了粵城,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小鎮,將我生了下來,又獨自將我撫養長大。”

 藺空山的講述終於進到了尾聲。

 “她當年沒有什麼積蓄,獨自撫養我很吃力,我們的家境一直很拮据。我媽媽一個人做了很多份工,還給秦阿姨當過鋼琴老師,所以我才會和秦駿認識。”

 而聽到這兒,商洛曄也立即想起了之前那一晚在ktv的包廂裡,藺空山對秦駿說過的話。

 他說自己的媽媽去世時,無錢安葬,還是秦夫人幫忙付的喪葬費。

 所以之後藺空山才近乎報恩一般,應下了秦夫人臨走前的囑託,為秦駿當了三年的助理。

 人生的摧折一刀刀地烙刻在藺空山單薄的脊背,那撕心的愴痛卻遠不會像言語說得這樣輕飄簡略。

 但即使在此刻,藺空山依然說得輕描淡寫。

 “我會打架子鼓,也是後來高中時為了去酒吧賺錢掙生活費,自學的。”

 一個成績絕佳、本應在同學間受盡嚮往與推崇的年級第一。

 去要在同齡人都休息時的時候,跑去根本不正規的酒吧裡賺取費用,維持生計。

 但藺空山說得時候,完全沒有要賣慘或博得誰同情的意思。

 他說這些只是為了給商洛曄一個解釋。

 等到最後,藺空山還淡笑著和男生說了一句。

 “所以只喜歡大十歲的那些說法,只是反話,你不用太在意。”

 “……”

 商洛曄始終安靜聽著,他已經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眸色沉沉地看著藺空山,最後也只說。

 “我不會做你生命裡的不定時炸彈。”

 或許商洛曄終於淺顯地知曉了藺空山過往那些創劇痛深的萬分之一。

 他也知道,愛情對藺空山來說,從不是必需品。

 即使是最正面最積極的形容。

 愛情對藺空山來說,也只是有序規劃外的不確定因子。

 所以商洛曄直接道。

 “你會有你光明璀璨的未來,無論如何,我不會攪亂你的鵬程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