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月隱山 作品

第116章 煎熬



被鋪天蓋地的感情襲上心頭時, 萩原研二滿心茫然無措,只是一聲雷響,便將他整個人驚得呆坐當場。




他在想什麼?




他在期待什麼?




他又在為了什麼而頭腦眩暈, 幾乎只能聽見胸中擂鼓聲在耳邊迴盪?




萩原研二的手指觸電般輕顫了一下, 下意識便想要抽回,然而卻忽然被人抓住了。




力道並不大,也沒有多麼急迫,床上失去意識的青年僅僅只是以手指攏住了覆在臉側的手掌, 便有如對萩原研二施展了定身咒一般,讓他再無法撤退一分。




於是黑夜中,這場春雨終究還是銀河倒瀉,剎那間地覆天傾。




房間內有燈如豆, 一人的身影久坐床邊, 半晌未動, 就像是這一刻從時間的膠捲上被剪下來留作紀念, 將這一剎那的悸動化作昏黃空間內獨屬於他的永恆記憶。




因空調而微涼的空氣、房間內特有的檀木薰香、被坐得傾斜的柔軟床墊、手掌上溫熱的觸感、乃至於口乾舌燥頭腦發昏大腦短路的窘迫感,通通裝進了時間凝固在這一瞬間的盒子裡。




“真的栽了啊。”




有人長長地、長長地從胸腔中逸出一聲嘆息。




他目光倏忽間溫柔下來。




不敢也不捨得掙脫被握住的手掌, 萩原研二以另一隻手拉起影山步搭在被面的手腕, 將自己的臉輕輕埋進對方溫熱的掌心。




潮溼的呼吸噴灑又迴流,萩原研二垂下頭, 將臉沉下去,深深沉進這隻手心裡。




他閉上雙眼, 回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然後是他無意識之間生出興趣,刻意地收集註意著影山步的信息,並且在其他人面前回護對方。




興許在有了預兆的時候,他就應該遏制這些苗頭, 而非放任自流。




萩原研二在人際交往上自有一套手腕,是他在家庭出現波折時漸漸鍛煉出來的察言觀色,因此久而久之便能在他人的嬉笑怒罵下讀出所思所想,並且心中清晰明瞭該如何做才能博得他人歡心。




每個人行走在世上都帶有目的。




諂媚的、不屑的、漠不關心的人,形形色色地圍繞在身邊,他見過太多。




然而影山步是不一樣的,在他冷淡的外殼下,有一顆極為純粹的赤子之心,甚至連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偽裝都算不得完美,被逗弄兩下便會露出尷尬的破綻,令人覺得可愛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要探究更多。




於是在不知不覺之間,便好像已經深入膏肓,再無可救藥。




萩原研二的臉埋在掌心內嗤嗤地笑,肩膀聳動,然後側過臉來,換了一口氣。長而略微上挑的雙眼閉攏,因笑意而微微彎起。




睫毛撩在影山步手上,讓他因為癢意條件反射地動了動手,想要抽回,卻被人緊緊抓住。




萩原研二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不會不知道現在自己心情的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只是他一直都不曾想明白。




哪怕在被人問起有無心悅之人時,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想要的是誰。




只是他也清楚,影山步來時孑然一身,在他心中有一個高不可及的目標,正為了那個目標而全心全意地努力,不會對其他不相干的人事物升起任何多餘的想法。




正如同小田切歲子所轉述的那樣,影山步對這種事情沒有任何興趣,哪怕是萩原研二也沒有信心能夠扭轉這樣的念頭,甚至是在對方心裡留下痕跡。




所以也僅僅只能這樣了,在猝不及防地意識到自己的心意的那一刻,他同時明白了失戀的現實。




但是現在的情形倒也不算最壞,因為他能夠以“最好的朋友”的身份陪在對方身邊,而且影山步對其他人只會更加不假辭色。




萩原研二無聲嘆氣,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要用“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不可能得到”來安慰自己了。




他面上表情雖然有些苦澀,唇邊弧度卻依然是向上彎起的。




“完蛋了。怎麼辦啊,步醬。”又是一陣低笑。




忽然,萩原研二意識到影山步側身蜷縮,似乎是有些畏寒的症狀,不由感到詫異。因為房間內確實空調默認溫度很低,卻也不至於令他如此表現,甚至嘴唇發青,瑟瑟發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