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二十 章



徐學鳳說完就看到了一旁的序瑜,“瑜丫頭,你也認識愛立啊?”




章序瑜完全沒想到這個關頭會見到王學成夫婦,她剛還想,要是愛立被搜出來什麼,她要怎麼聯繫王家呢,沒想到這就遇到了!




心一下子定了大半,軟聲喊道:“鳳姨,王伯伯好,我和愛立是同事,我聽您剛才的意思,救了小驄的是愛立啊?”她父母是市委裡的,和徐學鳳算得上熟。




徐學鳳點頭,“幸虧有愛立,不然我和你王伯伯現在且不說有沒有安生日子過,小驄還不知道受多大的罪!”




沈愛立忙道:“徐大姐,您太言重了,就是碰巧我遇見了,我一個成年人,總不能看著小驄被拐走!”




王學成也朝沈愛立伸出手,“謝謝你,沈愛立同志,你對小驄有恩,對我們作父母的也有恩吶!”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沈愛立當時救人,只是不想有小孩被拐賣,沒想到王家這麼客氣,來了一趟又一趟。




章序瑜幫腔道:“也是小驄的運氣,這麼危險的關頭,遇到了愛立。”




兩邊客套了幾句,沈愛立還揪心著她宿舍裡頭的海產品、奶粉和糖果這些,可別被人渾水摸魚了,硬著頭皮道:“徐大姐、王同志,按理說你們特地跑來一趟,我應該好好招待你們,但是,實不相瞞,我現在單位出了點事,火燒眉毛,還得跑回去一趟,實在對不住!”




徐學鳳看她確實急得很,忙問道:“有沒有我們能幫忙的?要是有什麼困難,你也千萬別含糊,能幫的上的,我們也搭把手!”說著,看了一眼丈夫。




王學成在妻子的威視下,也點了點頭。




到這裡,不用愛立開口,序瑜就在徐學鳳耳邊輕聲道:“被舉報了,這時候正在搜宿舍!”




徐學鳳壓根沒想到這麼嚴重,忙鬆了愛立的手,“快去快去,”又對序瑜道:“瑜丫頭,你在旁邊幫襯著點,回頭要是真出事了,你來和我說。”




序瑜忙應道:“好,好,謝謝鳳姨!”沈愛立也跟著說謝謝,又道:“這次實在招待不周,改天得空,我和序瑜一起去看小驄!”




“姨姨,你快去吧,要是有困難,一定要來告訴我爸媽,人多力量大!”王小驄說著,還比劃了一個握拳的姿勢。




沈愛立摸摸他的頭,“謝謝小驄,再見!”




徐學鳳看著兩人的背影,對丈夫道:“學成,要是愛立小同志,這回真出什麼事,你可得搭把手,我不相信這麼好心的小姑娘,有壞心眼!”




王學成點點頭,“只要不違背黨性,不是原則性問題,能幫的我肯定搭一把手,現在基層工作不好做。”




徐學鳳點頭:“是的,也是沒辦法,政策落實到下面,難免過於激進!群眾情緒太高了!”這也不是他們一個兩個能解決的事,也只能嘆氣!




沈愛立一邊和序瑜往公交車的方向跑,還不忘問道:“李柏瑞是不是小李啊?小李這麼仗義!”




“嗯,他人挺好的!”又想起來先前的問題,“你日記在不在宿舍啊?我和你說,別管你日記裡寫的什麼,他們大概率都能找到問題,你要有心理準備!”




沈愛立笑道:“如果是誣告怎麼辦啊?她一個全廠檢討跑不掉吧?總不能隨便就舉報人吧?”




序瑜見她這樣,也不跑了,拍了拍胸口,喘著氣斷斷續續地道:“你,你個傻子,早不說日記不在宿舍,害我擔心死了!”




“日記不在,我的物資在啊,我還有那麼多糖果、幹蝦、乾貝、奶粉、芝麻粉、肉乾呢!要是有人渾水摸魚,我就損失慘重了!”這麼多東西,她自己還沒吃,可別白白擔了人情!




序瑜不睬她,指著前面的車站道:“行,行,重要,重要!你自己跑吧!”




看著公交車到了,沈愛立立馬拉著序瑜往前去,等兩人到廠區宿舍樓下,宿管葉採容看著她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序瑜上前,輕聲問道:“葉阿姨,人還在不在?”




“走了,走了,拿走了一個墨綠色的日記本和兩封信!”葉採容又望了眼愛立,“愛立啊,你是不是受那個去港城的小夥子連累了啊?這可了不得哦!”




“沒有,葉阿姨你放心,我那日記本啊,抄的都是最高指示!”說著往樓上跑,“序瑜,我先上去看看啊!”




宿舍門還開著,王元莉正坐在客廳裡頭換皮鞋,看到沈愛立,笑道:“愛立,你昨天不是回家了嗎?怎麼現在回來了?”




王元莉這樣自然、大方的和她說話,這一瞬間,沈愛立都有一點錯覺,如果不是剛才葉阿姨說已經查抄過了。




她都會懷疑是不是序瑜搞錯了!




“我想著馬上去申城了,這麼多海鮮放宿舍,要是有老鼠來噁心人,那就頭疼了,準備把東西先拿回家裡放著!”




這時候,她一點都不用再和王元莉維持面子情了!




用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門,一眼望過去,被動過的痕跡實在太明顯了,床鋪是亂的,底下的墊絮都被抖了上來,床底下的書籍資料都被拖了出來,樊鐸勻寄來的那個大袋子裡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哎呀,元莉,我們宿舍進賊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啊!”沈愛立咋呼道。




王元莉撇撇嘴,“賊倒沒有,剛才保衛科來查宿室,搜了一下。”




這年代查宿舍搜成這樣,誰不知道是被舉報了,她說的輕描淡寫,好像被舉報都不是什麼大事一樣!




沈愛立直接對著王元莉翻了個白眼:“哦?那搜了你的沒有?誰幹這麼噁心人的事,不打聲招呼,就來亂動別人的東西,回頭他們搜不出來,我還要去告他們濫用職權!”




王元莉早先就看過沈愛立的日記本,她在舉報信上將記得的幾處有反`動傾向的話語都特地複述了出來,比如什麼“主席的著作學習,實在是被迫,應付了事,”“街上討飯的這麼多,可見農村生活很不好,”還有什麼“神父”“修正主義”一類詞彙可不少。




此時對於沈愛立的義憤填膺,也只當虛張聲勢,勸道:“沒事,可能就是例行檢查。”




沈愛立看了一眼王元莉,蔑笑道:“那是最好了,不然什麼都查不出來,我肯定要廠裡查那個舉報的,是不是反`動派,故意破壞黨員內部的和諧。”又道:“這種事,只有**溝裡的耗子能幹的出來,自己噁心,還想來噁心人!”




王元莉被她說得臉皮漲紅,她本來也沒想到舉報人,要不是沈愛立,她怎麼會和張柏年這種人搭上,要不是沈愛立難搞,她怎麼會沒辦法只得自己和張柏年去文化館跳舞。




想到因為她喝酒而昏睡到第一天中午,誤了廠裡的事,在大會小會上都要挨批、做檢討,心裡仍舊憤恨不已!




這一次過失,她和預備黨員至少一年以內都是無緣了!憑什麼沈愛立這種人,還能轉為正式黨員!




序瑜進來的時候,就見著王元莉猛地將自己的房門“哐”地一下子關上。




問愛立道:“怎麼了,你倆撕破臉皮了?”




沈愛立一邊收拾著乾貨,一邊鄙夷地道:“不到最後一步,她都不會和我撕,估計還掂量著把我再賣一賣呢!”




序瑜看著一地狼藉,也幫忙蹲下來撿,“東西沒掉吧?有沒有少什麼?”




“一個抄最高指示的日記本,兩封信,一個是劉平寫給我諮詢拖拉機維修書籍的,一個是樊鐸勻寫給我的,就幾句話,我看看這回她怎麼無中生有來!”




序瑜見她胸有成竹,心也放下大半,“還好你這回聰明點,提前把日記本帶回家了,保險起見,你現在最好就回去把日記本處理掉,以防萬一!”




沈愛立低聲道:“沒有日記本,只有最高指示摘抄本!”




序瑜點點頭,“行,回頭我再和小李打聽下那邊什麼情況。”心裡也不由感嘆傻子小姐妹這回機靈了一次,不然他們拿到日記本,很難保他們不會從裡面摳出什麼東西來!




沈愛立道:“小李真是仗義,我這回東西一點都沒損失,估計還是他幫了點忙,不然查抄的時候,一人抓一點放口袋裡,誰能知道?回頭我得好好謝謝他!”




“不,”序瑜想說不用,又覺得自己沒立場代人說這種話,轉口道:“行,你想謝就謝!”




兩個人收拾了好一會,到收拾床鋪的時候,沈愛立怕王元莉狗急跳牆,往她這屋裡私藏什麼莫須有的東西,就乾脆將鋪蓋都捲起來,準備帶回家,不住廠裡了,下週一在財務科支了差旅費,就直接去火車站!




最後兩個人整理了一上午,把宿舍就清空了,但是大大小小的行李,看著也讓人發愁!




沈愛立搞出這麼大動靜,王元莉在房間裡也一早察覺到了,她藉著去衛生間,悄悄看了幾眼,當沒事人一樣問道:“愛立,你要搬走嗎?”




沈愛立直直地看著王元莉,“嗯,這宿舍怎麼住啊?好端端的來查抄我的日記本和信件,我日記裡寫什麼,耗子都能知道,這多荒謬!”




王元莉冷聲道:“清者自清,你沒做,你怕什麼!”




沈愛立淡淡道:“你這樣說也對,希望下回他們查你宿舍的時候,你也能說這話!”




“我沒有問題,他們怎麼回來查我?”




沈愛立忽然問道:“所以,你是覺得我有問題?你真的覺得我有問題?我是反`動分子?我們倆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又在一個科室共事,我每天做什麼,接觸什麼人,秉性怎麼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你覺得我有問題?”




這是她來這以後,一直想問出口的,王元莉憑什麼覺得沈愛立有問題!




這個問題,王元莉顯然不會回答,沈愛立望著她這副沉默的樣子,胸腔裡有說不出的憤怒,“你看,一封舉報信,你也不知道會對別人的人生產生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