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245. 小行星 臨別禮物

賞南等不及回答,一滴冰涼落在了他的鼻尖,他愕然地抬頭,抬頭時,看見無數片垂直墜落而下的雪花,密密麻麻,擋住了陰沉的天。




周遭的溫度開始下降,防輻射服只能防輻射,它沒有保溫作用,外界的溫度能夠絲毫不受干擾地衝擊到賞南的皮膚上面。




一開始出門的時候還是熱的,覺得穿了太多層,悶熱難擋。




雪花不斷落在周遭,營造出一種天地寂靜無邊的氛圍,直到防輻射服當中的悶熱感開始消散,被熱度浸泡得鬆軟的皮膚開始因為低溫繃緊,渾身的肌肉都緩緩地收縮。




賞南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他抖著牙齒低頭看向寧億的眼睛。




寧億站起來,他轉身,背對著賞南,“組長,冬天來了。”




14費了很大力氣順著當地的航空飛機一路摸到了大氣層外面,怕被寧億感知到,它草草抓拍了一段視頻就跑了回來。




所以就算賞南身處其中,渺小無比,也可以看清此刻的A星球變成了各種模樣,它旋轉的速度要比之前快,從賞南的角度看,如冰霜一樣的白色從左至右開始佔據整顆星球,無一遺漏,本就變得不比以前健康的星球又迎來了新一輪的考驗。




手腕上的腕錶顯示了溫度:-24,而體表溫度瞬間下降到了32,很快接近至死低溫。




賞南推開寧億,踉踉蹌蹌地跑向車停的地方,管他寧億想做什麼,他現在不能死。




他在車外把防輻射服和靴子都脫了,一股腦塞進了後備箱,爬上駕駛座,賞南動作僵硬地扭開了車內的空調,暖風出來的那一刻,賞南覺得自己差點融化在了椅子上。




不同溫度的相碰,車窗上瞬間凝結了一層薄霧,賞南身體慢慢回了溫,他趴在車窗朝外看,14可以讓它看得很清楚,看得很遠。




空氣一定變得潔淨了,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的粉塵被大雪沖刷回到了地面,高聳如小山坡的隕石堆很快覆蓋上了一層厚重的白色,從普通的小山坡變成了小雪山小冰山。




目光順著望向隕石堆的後面,一片茫茫的白色,更遠的地方,路上車輛因為路上結冰失去方向,撞成一片,路上往家奔跑的人類,他們的臉凍成了青紫,能擠進室內的,比如商店,算是摸到了活路,而那些在路上瞎撞,他們很快就會面臨失溫,最後倒在地上。




西市天文臺發出廣播,請廣大市民結束在外逗留,儘快回家,請各社區統計渡冬所需物資並上報,請各區救援隊在半個小時之內到位,請及時準確上報受難情況。謹記,一切以保護星球生命體為先,包括您自己。




廣播循環了無數遍,西市目前的氣溫已經降低到了零下五十,風呼嘯得鬼哭狼嚎,刀子一樣劈頭蓋臉砸在建築物上,路燈杆子也被吹得搖搖晃晃。




賞南看了眼寧億,寧億彎腰在地上捧起了一個雪求,朝自己砸過來。




雪球正中擋風玻璃,小型雪崩一樣散開。




寧億的輕鬆愜意和A星球上面的所有人都形成了反差,賞南久久地凝視著對方,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癢,他忍不住用手指撓了撓。




在咳嗽之前,賞南從座位底下抽了厚厚的一沓紙巾,一墊在掌心,喉嚨的癢意再也無法忍受,他彎腰在腿間咳嗽起來,粉得像胭脂一樣的血很快浸透了整沓紙巾。




[14:很現實,對吧,即使它對你有所動容,依舊不願意離開這裡,愛情從來不像人類想象的那般偉大。]




“你最近在看什麼東西,說話怪怪的。”賞南對著鏡子擦掉嘴角的鮮血,他面色平靜地將紙巾疊成四四方方的一塊,“不知道為什麼,對於死亡,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14能感覺到,任何人在得知自己身體出現致命的問題時,情緒都會出現波動,更何況賞南明知自己的死期將近,但賞南沒有,他一開始只是震驚在這個世界居然如此短命,他恐懼的情緒很淡。




副駕駛的車門突然被拉開,寧億的身影出現在外面,車外的溫度比賞南想象中更低,像是一個極低溫的凍庫突然在自己的面前敞開門。




看見賞南臉色慘白,本來打算想讓他看看雪景的寧億臉一拉,上了車,關上車門。




他很快就敏感地嗅到了車內的血腥味,“你又咯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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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和寧億一起回到天文臺,地方效率極高,他們回到天文臺時,防寒服已經預備好了,這似乎是他們早已經預料到的現象。




防寒服通體黑色,後背有反光貼,雖然臃腫笨拙,但穿上後的感覺確實好了不少。




冰天雪地裡,賞南從走廊的窗戶往下看,天文臺現在是所有地區的中心單位,他們掌握到的不僅僅是天氣現象,更在群星之外,是目前最為依賴的有效單位。




救援隊穿的是紅色,像是鮮血一樣在雪地裡散開,紅色的救援車駛上道路,如流星一般淌出去。




賞南看向遙遠的遠方,已經看不見什麼景物了,全是白色,像是冰河世紀一般。




保羅用開水壺燒著一壺水,水管被凍住,正在搶修,他這壺水反覆煮了好幾次。




“人類還知道如何自救,動植物才真是遭了殃,剛剛的消息,西市林地探測不到活物的存在,”保羅眉宇之間的情緒複雜,“在天之內,所有人都必須轉入地下城,地面上的環境已經無法再讓人生存。”




“對了,賞南,你的母親早上給你來了電話,你記得給她回過去。”




賞南靠在走廊的牆上,寧億站在他的不遠處,他看著坐在辦公室裡的保羅,對方已經站了起來,在整理行裝,他肯定也要出發了。




賞南從外套夾層裡艱難地掏出通訊儀,撥出父母那邊通訊的號碼,打第一遍,沒人接。




打第五次時,電話才被接通,母親在電話那邊不等聽見賞南開口說話便嚎啕大哭,“你回來吧你回來吧,星球要完了,所有人都要完了,我們應該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死我們也要死一塊兒。”




父親在那頭不說話,他就是在天文臺一直工作,直到退休,他一直都尊重賞南的決定。




母親不那麼尊重,是因為賞南是在她的肚子裡呆了十個月,她不明原因地撕心裂肺,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活不了多久了,原因就明瞭了。




“這邊需要人,我等會還要出任務,”賞南嘆了口氣,“您和父親在今天晚上之前帶著必需用品轉入地下車。”




聽著那頭母親哭泣不止,賞南頓了頓,“我會向上面申請,把您和父親接到西市。”




賞南再度轉身,看著樓下,那被救援車壓出痕跡的地面又被大雪重新填滿冰封,他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星球上的生命體。




他看向寧億,寧億不畏懼這樣的天氣,他外套都沒好好穿,他認真地在觀察腳上的靴子。




感受到賞南的視線,他敏銳地抬起頭。




寧億朝賞南走過來。




“組長,你為什麼不告訴保羅我的身份?”寧億額頭抵在冰冷的玻璃表面,側頭,好整以暇盯著賞南如冰霜一般的冷淡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