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55章 第 55 章

 等等。

 好端端的寫什麼信?他不是每天都能見到她嗎,寫什麼信?信中內容是什麼……像博容那樣批評她浮躁,還是有別的目的?

 沈青梧從桌子上爬起來,繼續握著筆奮戰自己的畫。她分明不會畫畫,走神已經走得非常厲害。

 張行簡的信勾得她心中發癢,勾得她浮想聯翩。

 沈青梧暗自定神了一會兒,仍是畫不出來。她果然開始心浮氣躁,丟開筆生悶氣。她只好丟下筆墨,慢吞吞地去開門拿信。

 開門的瞬間門,沈青梧心中在想:若是信的內容很普通,她就找張行簡算賬。

 沈青梧看也沒看堆在門邊的飯菜和熱氣沸騰的泛著苦味的藥碗,她直接將那封疊好的信封抽走,重新關上門。

 一會兒,沈青梧又打開門,盯著那地上托盤上的飯菜——兩碟精緻小巧的她沒見過的糕點。

 有的青如碧玉,有的白若雲團,有的粉若玉蒸,有的金似雲霞。

 有幾樣她認識的,是雪花糕、軟香糕、脂油糕……它們晶瑩剔透,均用糯粉製成,乖巧地擺在盤中,只等著被她享用。

 原來是這種飯菜。

 沈青梧發呆一會兒,她俯身端過糕點。糕點和藥湯在同一個托盤中擺著,她懶得把藥湯特意扔出去,乾脆一起端進屋中。

 沈青梧縮在太師椅上,邊吃糕點,邊愜意地拆開了張行簡寫給她的信:

 他字真好看倒是其次。

 主要是他寫的內容,通俗易懂,她完全看得懂他寫了些什麼……昔日博容教她讀書時,每每寫字,引經據典,沈青梧常常一頭霧水,絞盡腦汁猜博容的意思。

 但是張行簡沒讓她猜。

 他簡單地在信中向她……算是道歉嗎?

 雲糕屑沾在沈青梧唇邊,她忘了吃,怔怔地順暢無比地把這封信內容看完了:

 在信中,張行簡告訴她,與她同行後他撒過的謊,曾有過的試探。他記憶力驚人,甚至心思也遠多於沈青梧能看到的。很多沈青梧沒注意到的細節,張行簡都在這封信中告訴她——讓她知道他為了逃離她,做過些什麼。

 他很細心地和她剖析他每一次撒謊,心裡都是怎麼想的,怎麼算計的。

 他告訴她,他為什麼會那麼做。

 他在信中說:“諸般往事,致青梧疑我至深,自是理虧,卻少不得辯解。如今悔改,向娘子致歉,望娘子諒解。”

 沈青梧將信紙蓋到桌子上。

 她因為他寫這種信,而吃驚好奇,想難道大家貴族中養出來的精緻郎君,都這麼有意思嗎?

 居然寫信跟她道歉!

 哼,他必然是想讓她給他道歉。

 沈青梧臥在太師椅中,默默想了很多,思考得過多,超過她平日負重,讓她有些累。但也許是糕點補充了體力,也許是藥湯發熱有點作用,再也許是那封信讓沈青梧新奇興奮……

 沈青梧握著筆桿,趴在桌上,再次奮戰她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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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燈如星。

 張行簡披衣靜坐,坐於窗前小案下,將寫好的摺子遞給站在旁邊的長林。

 張行簡:“把這信快馬加鞭,送給滄州的高太守。告發張家賣官之事,出自滄州,要恢復我名譽,也應由他牽頭。

 “這封信發往東京。

 “這封信給二姐。

 “這封信……”

 長林一一應是。

 一整日時間門,郎君開始處理朝中政務,沒有因為身不在東京而將正事繼續放任,他們都鬆了口氣。

 長林問:“郎君,大概多久後,朝廷會撤銷對你的通緝,張家名譽能恢復,張二孃他們能重返東京?”

 張行簡:“順利的話,年前二姐便可以帶族人一同回京過年。”

 長林見他心中有數,更加高興。

 張行簡交代完這些事,口有些幹。他抿口桌上的茶,又吩咐起旁的事:“臘月初五那日夜,綿州周遭夜裡入宿的人有哪些,你們去調查清楚。”

 長林怔一下:“四面八方……都調查?”

 張行簡頷首。

 長林:“你是要找那個殺博老三的兇手是吧?但這範圍太大了,而且這也不準確……”

 張行簡:“去吧。”

 長林為難地拿著一堆信轉身,打算安排眾衛士行動。他剛轉過肩,郎君的屋門便被“砰”一下推開,沈青梧跳進了屋子裡。

 冷風襲面。

 長林打個哆嗦:三更半夜來找他們郎君……

 他用餘光看郎君,郎君好整以暇,一手撐額坐在案前,絲毫不在意這沒有禮貌的行為。風吹動郎君袍袖,他本就寬鬆的外衫飛揚,縱如飛雪,霎時好看。

 沈青梧晃著手中紙張,理直氣壯:“你為什麼又叫我‘娘子’?!”

 她衝張行簡發完脾氣,才看到長林站在屋子裡,目瞪口呆看著她這副樣子。

 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凶煞逼人。

 沈青梧愣一下。

 她意識到長林恐怕在聽張行簡命令辦什麼隱秘的私事,被她撞破了。而且她的形象很不好……不過沈青梧只靜一下,便仍冷眼看著長林,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她不尷尬,尷尬的便是長林了。

 長林目光閃爍,和她打招呼:“沈將軍,這麼晚了……還不睡,來找我們郎君……”

 他快把舌頭咬破,乾笑不住。

 長林啊長林,你會不會說話,沈青梧來找郎君,肯定是來睡覺的啊。自家郎君那麼好說話的脾氣,肯定隨隨便便就被沈青梧得手了……

 沈青梧:“我畫好了畫,來讓張月鹿看。”

 張行簡在那裡喝茶,聞言詫異揚眉。

 長林眼睛一亮:“你畫好了?”

 沈青梧若是畫得出兇手相貌,他們就不必一個個去試了。

 長林連忙湊過來,不顧郎君的咳嗽,要看沈青梧畫了什麼。長林拿過沈青梧那張宣紙,興奮瞬間門凍住——

 他望著畫紙上那扭扭曲曲的火柴人,怔怔發呆。

 長林:“……這就是你畫的?”

 沈青梧淡定自若:“我把特徵都畫清楚了。我看到這畫像,必然可以照著找到人。”

 長林:“……郎君,我這就安排人去四方調查。”

 他一言難盡地將畫紙還給沈青梧,同手同腳地出門,為二人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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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只剩下站著的沈青梧,與坐著的張行簡。

 沈青梧淡聲:“長林是不是在嘲笑我?”

 張行簡:“他哪裡敢?他若嘲笑,你就揍他便是。”

 沈青梧深以為然。

 她且問他:“你為什麼在信中叫我‘娘子’?我不是說過,你再亂說話,我不會放過你嗎?”

 張行簡鎮定:“我稱呼的,是‘沈二娘子’。”

 沈青梧很肯定:“你喊的就是‘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