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87章 第 87 章





她被他反手牽住,被他拉著走。她沒意識到這一次是張行簡拉著她,而不是她把他丟下、一人走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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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和沈青梧,在黃昏時,站在了客人稀疏的“明善堂”前。




“明善堂”坐堂的大夫變成了一個雙鬢灰白的老頭子,這老頭子沉默寡言,同樣一張國字臉,和先前的大夫分明很像。




沈張二人對視一眼:這位八成就是先前那位大夫所說的“爹”“真正的神醫”了。




二人老老實實排隊,在進了醫館後,又老老實實說病情,生怕又鬧出什麼懷不懷孕的笑話。




張行簡溫溫和和說他們的訴求:“先前的藥是開了六個月的藥效,但是……中間出了點兒意外,她劇烈跑了幾次,好像出血出得比之前還多了。我們生怕有事,便來看大夫。




“然後,希望大夫能縮短療養時間……她實在活潑好動,讓她老老實實坐著,實在太難。”




大夫搭著沈青梧的脈,慢慢頷首。




張行簡說得十分清楚,沈青梧沒什麼要補充的,她記掛的是其他的:“還有他臉上的傷,我們想要能祛疤的那種好藥。”




張行簡溫柔看眼沈青梧,驚喜她竟然一直記得。




老大夫看眼這面容文秀的郎君。




他隱約覺得這人眼熟。




石橋崩塌那夜,他和眾位大夫一起躲在馬車中,遠遠看到過張行簡。但他年紀大了,看得並不清楚。




老大夫不如他兒子那樣話多,他簡單開藥:“這位夫人的病我清楚了……”




張行簡咳咳兩聲。




老大夫抬頭。




張行簡面容微不自在,很矜持道:“不是夫人。”




沈青梧看他。




張行簡溫和:“我們還未成親,她還是未嫁娘子。”




沈青梧不懂他在矜持什麼。




之前他們同行的時候,扮夫妻扮的不是很隨意嗎?張行簡那時被她強逼著做夫君,他心情好時,也動不動以她夫君的名義自居……怎麼這會兒他矜持開了?




沈青梧不懂,但她有個良好的習慣——不懂的事情,便不開口。




任由張行簡在那磕絆著扭捏二人的關係。




老大夫卻懂了。




年輕郎君是顧忌那娘子的名聲,且這年輕郎君一看便出身好極,恐怕是害羞了。




年輕人的事,老人家不摻和。




老大夫只讓旁邊藥童記住藥材:“這些藥每日煎煮,必須吃夠三個月,再讓老夫把脈一探……”




張行簡驚喜:“三個月就夠了?”




他目光閃爍,尋思該如何安排接下來的計劃,好讓沈青梧三個月都不用動武。




他這邊沉思著,門簾一掀,一個人從內堂出來了。




張行簡沒注意,那人卻驚一下,嗓門大極:“你、你們兩個……爹,他們兩個來做什麼?”




沈青梧抬頭:哦,那個被她威脅過的中年大夫還在呢。




張行簡抬頭:哦,是那個有趣又糾結的大夫。




這大夫又用古怪的糾結的目光看二人,老大夫則訓斥自家不知輕重的兒子:“像什麼樣子?你嚇到兩位病人了。”




大夫吸口氣:“兩位病人?!”




他知道那位沈娘子身上傷很重,需要慢慢調理,但這位張郎君……呵,他身子最大的傷,就是他那張小白臉上的一道血痕了吧。




大夫嘀咕:怎麼會在臉上有這麼長一道傷疤?看著像是刀劃的……誰劃的啊?




老大夫跟兩位病人致歉,順便和自家不穩重的兒子講了講兩人的病情。如大夫所想,張行簡就是要去疤痕的藥罷了。




大夫盯著二人:“怎麼只有你們兩位來看病?這位夫人,你夫君呢?他不來嗎?”




大夫心想:那位郎君居然這麼放心自己夫人和賬房先生獨處?!這心大的……有點兒沒邊了啊。




虧他還試圖提醒。




沈青梧目光閃爍。




聽出這人問的是楊肅,唔……她目光看向張行簡,理所當然地等著張行簡編瞎話。




結果沒等張行簡編出瞎話,這大夫深吸一口氣,自己做出了判斷。




大夫壓低聲音,聲音都在發抖:“你們兩個、你們兩個……該不會真的是拋棄楊郎君,私奔出來了吧?”




他目光緊盯著張行簡。




那位正和藥童開藥的老大夫一愕,因為“私奔”二字,看向自己的兩位病人。老大夫年紀一大把,沒想到遇到這般刺激的事——




這便是那位郎君不肯以夫妻相稱的原因嗎?




張行簡琉璃一樣的眼珠子晃了晃。




他懶得多費口舌,爽快認下:“不錯。”




沈青梧眼角抽了抽,沒有反駁。




這位中年大夫便手顫顫地指著小白臉張郎君,又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沈青梧。




中年大夫:“你怎麼就是管不住自己呢,我都提醒你了啊,楊郎君對你多好,多可憐啊。”




沈青梧被他說的煩了:“……楊肅沒張月鹿好看。”




那張月鹿在大夫看過來時,含笑致意。




大夫:“你們這樣,被官兵知道了,是要抓去大牢的!”




沈青梧專注等著老大夫的藥方,聞言輕飄飄瞥他一眼:“沒人知道我們私奔。若是知道了,就是你告密的。我會回來找你算賬——你夜裡關好門。”




大夫:“……!”




女土匪!




大夫:“爹!”




老大夫:“行了行了,莫管病人的私事。你把這藥膏給那位張郎君,張郎君,這藥一日塗三次,你傷口不深,差不多一月便會見效。”




張行簡起身行禮道謝。




大夫不甘願地過來送藥時,看到張行簡彎身作揖時,頸上的吮痕與紅血痕交映的一段痕跡。




大夫:“……”




傷風敗俗。




張行簡抬臉,對他笑一笑。




他快速打發兩位病人:“……下次別來了!”




張行簡回頭,笑眯眯逗他:“那可不好說。我家小夫人要是又受傷了,必然還得來找你們。”




他的“小夫人”說得語調古怪,只有那大夫聽明白了。




大夫臉色扭曲,然而他爹和沈青梧都十分平靜,沒有聽出這位張郎君的勾搭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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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你在逗他。”




張行簡:“嗯?聽出來了啊?”




沈青梧平靜:“聽出你語調不對,但沒聽出你到底在說什麼。”




張行簡笑:“那便不用知道了。並不重要。”




沈青梧頷首:“嗯,接下來該讓我見楊肅了吧?”




張行簡沉默一下。




他說:“……好,不過我有要求,換身衣服再去見他。”




沈青梧並無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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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被領去見楊肅,張行簡坐於書房中,轉著一隻狼毫,斂目思考。




夕陽餘暉落在桌案上,將他一段腕骨映得宛如黃玉,光華熠熠。




長林便是在這時敲門,得到郎君應許後,他推門而入。




長林近一月沒見到郎君,如今郎君安然坐於書桌後,卓雅風流之態,比在東京時還好很多。




長林雖不願說,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沈青梧的作用。




先前沈青梧不在,雖有苗疆小娘子相助,但郎君身上的病與心上的病一起折磨著他,多麼俊美的郎君,在一年內瘦得快只剩一把骨頭,迅速乾枯。




如今郎君雖然出了京,雖然一路上必然吃苦不斷,但長了些肉,秀美的面容與氣度,又重新回來了。




苗疆小娘子已經在張行簡去信後,快樂返回苗疆,那麼郎君如今好端端地坐著,只能是沈青梧的相伴。




都是那“同心蠱”。




和沈青梧本人絕無關係。




長林收斂對沈青梧的不滿,他激動告訴張行簡:“我得到消息,便一路帶人出來尋找郎君。郎君走後,東京烏煙瘴氣,那些大臣們爭得頭破血流,還是拿不出主意該怎麼辦。




“他們把皇室宗親都控制住了,都在準備若是皇帝一個不好、去了的話,扶誰上位……但他們分成好幾派,每天都在吵。”




張行簡微微笑。




張行簡轉著筆:“權力嘛,誰不想要。”




想要權力的野望,讓他們不去在意帝姬虎視眈眈的威脅,不在乎那少帝的死活。可是李令歌也在虎視眈眈地等著,等他們亂起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