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吾舟

　吾舟對他們兩人的過去不感興趣, 他按了按眉心，道:“好了，我其實對薪資待遇什麼的並不感興趣，這麼想要錢的話, 我乾脆直接去當情報販子快一些。”　但是現在明顯活下去更重要一些啊！　再說了, 他欠的債也不是普通人世界裡的現金就能還的。　聽他這麼說，森鷗外也沒有再接著想拉他入夥了, 歸根到底他其實早也料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此行根本的目的其實是——　“好吧, 既然舟君沒有意願的話，那鄙人也就不強求了。不過有一點還是想和舟君確認一下。”　“舟君既然拒絕了港口mafia的邀請, 那應該——也不會接受其他勢力的邀請吧？”　森鷗外實際上只是想避免吾舟加入其他的勢力而已。　修真界獨立於外, 從桑苗苗的態度可以看出, 他們實際上更在乎自己內部的事情, 對於外界究竟幹了什麼，並不關心。因此森鷗外先前才可以忍受他的辦公室有人監聽, 而一直沒有主動對吾舟下手。　但這樣的平衡是建立在吾舟永遠獨立在他們的世界之外的前提下的，這才是他今日來找吾舟的主要原因。　吾舟自然也知道他的顧慮，微微揚唇笑答:“森先生就放心吧, 除了修真界內部, 我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其他組織的想法。與人合作的是花辰，吾舟永遠只是幕後之人。”　“當然，前提是沒有人揭開我的幕布, 讓我到臺前來。”吾舟一雙眼睛笑得微眯, 略含深意地掃視了在場的眾人一圈, 強調道, “我想這一點也許不用我多做強調, 我會隨時看著諸位的。”　森鷗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也滿意地勾起了嘴角，同意了吾舟的話:“那是自然。”　太宰治則顯得很是鬆弛:“好哦~那不就是以後都能多一個免費的保鏢了？我如果一不小心被卡在了垃圾桶裡，舟君你可一定要記得找人來救我。”　吾舟:“……”　面帶和善的微笑，道:“放心，我會想辦法將其他路人都引開，不會讓他們不會打擾到太宰桑的自殺的。”　“好過分~”　對你，認真就輸了。　但要說認真，全場最認真的是中島敦。　他很是慎重地點點頭，承諾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幫吾桑保住這個秘密的！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　吾舟心想傻孩子，現場只有你聽了半天只聽懂了表面啊……　不過怎麼說呢……有時候，無知是福吧……　至此，這一場看起來說了許多又好像沒說什麼東西的會面，就這麼結束了。　吾舟身為被拜訪的主角，最後一個來的，卻是第一個離開的。　在他之後，沒有帶錢包的森鷗外帶著愛麗絲也離開了咖啡店。　在去甜品店的路上，森鷗外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隱藏在幕後的人最難處理啊……”　愛麗絲仰頭看著他，天真無邪地說道:“那有什麼難處理的？把人從幕後揪出來不就好了。”　森鷗外一臉無奈:“但是如果幕後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連在哪裡都不知道的話，根本沒有辦法把人揪出來的，愛麗絲醬。”　愛麗絲聽完撇撇嘴:“那就是林太郎太笨了！”　“不是我太笨，是對方太能藏了啊……”　誰又能想到，這個他們本以為已經被自己抓住了真身的幕後之人，也只是真正的幕後之人所擺出來的一個幌子呢？　——　與此同時，咖啡店裡，最後是由中島敦結的賬。　太宰治的理由是:因為吾舟是中島敦的恩人，所以他要付吾舟的那份錢。而太宰治是因為中島敦想見吾舟，才特地帶他來的，所以他也應該付太宰治的那份錢。　至於森鷗外……你不付也行，告訴店員那個人是港口mafia的首領，讓店員去找港口mafia報賬，這樣就可以把他的恩人與港口mafia首領一起喝咖啡的事情搞得人盡皆知了！　中島敦:“……”　乍一聽很是離譜，但離譜中又透著那麼一丟丟合理，所以中島敦最終還是付了錢。　“但是吾桑真的是個很強的人呢，不僅能夠同時操控那麼多鳥類來進行救援，還能免疫太宰桑的人間失格，真是太厲害了。”　回去的路上，中島敦一面走，一面感慨道。　太宰治走在一旁，手裡還捻著一根髮絲。　髮絲是黑色的，一看就不屬於他本人。　——那是他揪住吾舟頭髮的時候，意外帶下來的一絲。　太宰治看著手裡的墨色的髮絲，面上的笑容彷彿帶著某種難以解讀的深意。　有意思。　人間失格在貓咪醬身上、霜嵐身上都是產生了作用的，也就是說修真界的超自然現象，同樣能被人間失格所抵消。　就連花辰，想要自己身上的幻術不被太宰治所抵消，也要靠戴手套。但這一點，卻被吾舟免疫了，這可能嗎？　太宰治沒有把握說不可能，因為修真界的許多東西本來就超出他們的想象，所以即便是吾舟確實研究出了能夠不被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所影響的方法，也並非不可能。　然而其他細節的佐證，卻抹消了這種可能。　一，修真界的修士們，都有著超強的身體素質。　無論是身體被固定在十二歲的桑苗苗，還是外表只是個小奶貓的伏伽，都有著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然而這一點在吾舟身上似乎從來都沒有體現出來——他弱得實實在在。　如非這一點，太宰治最開始對吾舟的懷疑也不會撤得那麼快。　然而眼下，這一點不正常卻讓太宰治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面前的這個吾舟，會不會是個傀儡？　二，在太宰治捏住吾舟頭髮的時候，使用靈力的，真的是吾舟嗎？　那隻名叫白白的海東青，和前兩天橫濱動亂中幫忙鎮壓的其他鳥都不同。至少其他鳥並沒有能夠獨立一隻鳥就叼住中島敦這麼大一個人的能力，更別提還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帶著中島敦躲子彈了。　雖然並沒有實際的證據表明，但太宰治相信那隻海東青是特殊的。　而在吾舟從儲物法寶中取出鴨肉以及最後使用清塵決清理自己手部汙漬的時候，雖然吾舟做出了相應的動作，但太宰治同樣看到——那隻海東青也動了。　而且那樣的動作絕對不是鳥類正常會有的動作。　也就是說，實際使用靈力的，並非吾舟，而是海東青白白。　這讓太宰治進一步確認了自己的猜想——真正的吾舟，另在他處。　人間失格確實起效了，不過人間失格起效的對象是面前的這個傀儡吾舟，而非真正的吾舟。　而按照吾舟自己所言，傀儡是有自己意識的。面前的這個傀儡吾舟，即使切斷了聯繫，也保留著等同於吾舟的意識。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但荒神都能被一群人類研究出容器承載了，身為修士且在煉器、傀儡上有著不知道幾百年研究的吾舟弄個等同於自己存在的傀儡，也並非不可能。　當然，真正讓太宰治確認自己猜測無誤的，其實還是第三點——吾舟自己的態度。　如吾舟自己所說，他看得到。　他能看到太宰治在他身後做小動作，自然也就能看到太宰治將目光落在了海東青的小動作上。　而太宰治相信，以某個黑心森先生的觀察力，肯定也注意到了這一切。對方現在同樣也已經知道面前的吾舟並非本體。　通過不知道數量的傀儡視覺，從而擁有著對現場絕對的視覺掌控的吾舟，明明是可以避免這種情況出現的。然而他卻默許了這一切。　——他是故意的，故意將這個情報送給了太宰治和森鷗外。　他的意思也很好懂——你們從來都沒有抓到真正的我，這只是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傀儡，你們對他打的所有算盤，都不會起到你們真正想要的效果。　與其說他是公佈了自己的情報，倒不如說，他公佈了自己身為幕後之人的無懈可擊。　有意思，很有意思。　太宰治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了，讓他想起了那個隱藏在幕後的老鼠。　不過大概是因為吾舟的能力和年齡積累出來的經驗遠遠超過了另一位，所以吾舟比老鼠，隱藏得還要深。　至於花辰迷戀吾舟的原因，在確認了這一點以後，太宰治其實也已經大概能理解了。　吾舟對與人接觸的抗拒不是裝出來的，太宰治能感覺到，那是來自真正的吾舟的抗拒，即便是套了一個傀儡軀殼的“自己”，也沒辦法拋掉的內心最底層的恐慌。　是的，太宰治用了恐慌這個詞。　極度抗拒與人進行直接接觸，因此常年呆在不與外界交流溝通的封閉環境中。選擇傀儡術的原因……大概是可以隨時隨地監控自己周邊的情況，並且可以用傀儡來代替本人進行社交。　這一點，從傀儡吾舟在人際交往上的熟絡上就能看出。　想來這個傀儡，對方已經使用了非常久了，久到本人可以接受使用傀儡來與人進行正常溝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還真是十分極端的性格。　要是他沒猜錯的話，小花花可能都從來沒有見過吾舟真正的本體吧？　對於一個喜歡與他人進行親密身體接觸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乾淨的存在了，也沒有比這更難的挑戰了。　想到這兒，太宰治捻著手裡的髮絲，輕聲笑了笑，喃喃道:“這樣的話，就連我都會感到非常好奇，忍不住想要去揭開謎底的。”　“嗯？太宰桑，你在說什麼？”邊上的中島敦沒聽清他的話。　“沒什麼，我是在說……”太宰治抬起頭，正好看到前方的橋，以及橋下潺潺流淌的河。　太宰治突然睜大了眼睛，任由手中的髮絲都被風吹走。他歡快地說道:“好美……敦君！你看這條河流！你看它的河水！如此的清澈，彷彿在邀請著我投入它的懷抱！”　中島敦一聽這前奏就感覺不對，正想伸手去抓人呢，結果太宰治已經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我決定了！我就在在這條河流當中徹底的陷入永眠！晚上一秒都是對這條美麗河流的辜負！敦君，我先走一步了，拜拜~~~”　中島敦:“…………”　“太宰桑！我們還有委託啊！！！”　“撲通”一聲，太宰治已經華麗入水了。　中島敦僵著自己停在空中的爾康手，虛無地抓了抓。　中島敦:“……”　沒辦法，只能認命地下河撈人去了。　——　這邊，中島敦還在兢兢業業撈人，遠在華夏九州大地之上，另一幕卻在毫無觀眾的地方悄然上演……　華夏，四川，某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內，一個山洞口內，隔著一層隱秘的結界，裡面是從未有人造訪過的房屋。　屋前是天然的地下水形成的潭水，屋頂上往上，正好有一個巨大的朝天的洞口，可以讓光線和雨水從這裡洩進來。　然而從外面看，那裡卻是用幻術偽裝成了普通的平地模樣。　房屋僅一層，是古老的純榫卯木質建築，然而透過窗，卻只能看到厚重的窗簾布。　窗簾布擋住了從屋頂天坑口處洩下來的光，使得本該採光還算不錯的屋內漆黑一片。　而就在這片漆黑當中，躺在床上的人睜開了眼。　墨髮墨眸，無害的臉龐，柔軟無辜的眉眼線條，赫然同半小時前與太宰治他們在咖啡廳會面的吾舟是同樣的一張臉。　這裡，才是他真正的本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