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Ari 作品

第五十三章 離合 (第一卷完)

眼看兩個小女娘面露惶然之色,蕭明月便趕忙轉了話頭,詢問起新年要做的菜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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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飛鷹臨近新年,心頭也是百般滋味。

他獨坐廳堂看著寬大的院落,暖了些烈酒孤獨自飲。天上掛著月牙,清冷的霜雪泛著淡淡的瑩光,噓嘆之聲隨之而來。

蕭明月切了盤熱羊肉,還剝了些地豆子,本來夜奴是要跟著一道來的,聽說要喝烈酒一個滾兒鑽到床榻上,佯裝睏意難擋。

蕭明月與宋飛鷹相坐,後者意指夜奴促狹說道:“你是為了那個小跟班同我斗酒來了?”

“我哪裡是師父的對手,我是監督師父而來,傷勢未好,切莫醉酒。”

“欸……”宋飛鷹遠遠望向院外,輕聲說著,“以往行商受傷,也不耽誤喝上幾口,眼下飲酒心慌,大抵是老了吧。那九翁主送的玉耳杯怕是要蒙塵。”

蕭明月回道:“自是不會,今後家中開起酒肆,玉耳杯還是大有用途。”

“只是不知酒肆能不能成。”

“師父能幹,做什麼都成。”

到底還是小女娘貼心,宋飛鷹想到遠在他鄉的宋言又生煩悶,他道:“我們家那個豎子要如何過年呢?有熱飯否,可安眠否……要我說這功名利祿有何討得,那麼多人如何就能輪得到他。”

蕭明月舀酒添杯,並未說話。

宋飛鷹自嘆復說:“果真離了家的,便很難回來了。”

月下清影,燈燭閃爍,便是烈酒也難平思念。

蕭明月望著宋飛鷹寂寥的神情,心中猶似紮了根細針,叫她有痛難言。而後宋飛鷹側過臉掩去幾滴清淚,他卻笑著說:“還是渺渺乖巧。”

那一夜,蕭明月無論是與宋飛鷹相對,還是獨坐窗前,都是掙扎的。

這個家已然千瘡百孔,又如何能再經風雨。

她想到兒時受到宋家真心眷顧,待如親子,怎麼也狠不下心來。不過是十七歲的小娘子,便是走過再遠的路,終是個念家的孩子。

世道萬難,難到不管做了何種決定,怕都是要追悔的。

***

陸九瑩即將別離金府,在秦氏的操辦下,一家人也算能同聚而食。

金如晦的小妻氣焰越發囂張,入座前口中無禮,得秦氏厲聲喝道:“把嘴閉上。”

秦氏還牽著金少淑,許未接觸外頭的孩童難免好奇,學著阿母的姿態痛斥小妻:“把嘴閉上!”險些討得金如晦一頓好打。

金少淑跑至陸九瑩身側躲禍,非要與姊姊同用一張食案,秦氏也不阻撓,任她自由。金少淑陪伴陸九瑩身側並不取鬧,抓著姊姊的手說:“我現在會寫好多好多字啦,烏啄桔梗芫華,款冬貝母木櫱蔞……”

司馬相如的《凡將篇》,是孩童開蒙受教的篇章。

陸九瑩抱著她道:“少淑如此聰慧,長大定是個有才之人,說不定可以做個女夫子呢。”

“我想去當大官!”金少淑童言無忌,指著對面的小妻突然說道,“把這個壞人抓起來。”

陸九瑩伸手捂住孩子的嘴,索性小妻也沒聽到。倒是坐於旁側的金少君驀地開口:“女子不能做官。”

金少淑小臉微蹙,委屈地望向陸九瑩。陸九瑩好言相說:“少淑,我們識字學禮,學的是立身之本,處事之道,若胸懷灼見,為之嚮往,又有什麼事情做不到呢?”

金少君側眸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

居於首座的金如晦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離別宴,頗為震驚。他又一次問陸九瑩:“長安真的叫你去選郎婿?”

小妻搶嘴說道:“不是她選郎婿,是郎婿選她。”

秦氏砰地聲拍了下食案,將小妻嚇了一跳。

陸九瑩說道:“二叔若還有疑慮,可去鎮北侯府看一看長安來的聖旨。”

金如晦陡然變了臉色,連忙飲口茶湯壓驚,他一介布衣怎敢去敲皇族宗室的大門。只是他難以接受陸九瑩說走就走,要問自身何故,究竟是看著她即將扶搖直上而豔羨,還是多年屋簷之下生了不捨之心。

他有些道不明白。

那場家宴的最終,竟無人給陸九瑩道句離別之詞。

***

歲首的前日,蕭明月給孫華燈也送了新年賀禮。一番敘話之後,蕭明月末了提了句:“家中有兩個女婢甚是心靈手巧,其中一個尤擅婦人妝面,嬸嬸房中若是無人可以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