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3章 劍閣(二)

 #03 小云師姐要參加四方大戰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全宗,頓時整個宗門都炸……熱鬧起來了。 畢竟在她之前,很多劍修對大戰都並無多少興趣。 原因很簡單,絕不會是擔心打打殺殺會讓自己受傷這種理由,如果大戰中身上不蓋著“東界選手”這個戳,想必他們都會非常樂意去。 他們尚不知這其中的風起雲湧,更不知東界的現狀,還以為是和從前一般沒什麼起伏的演練。劍修孤寡慣了,兩個人也是練,一個人也是練,閉門練劍不好嗎?大戰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給己方帶來影響,無論利弊,還要思前想後,顧慮這個顧慮那個,這讓自由慣了的劍修們實在是爬了跳蚤般渾身難受。 不得勁。做不來! 再況且,雲閒再怎麼鹹魚,也是掌門的獨女,勉強來說也算是一個紈絝子弟——主要紈絝在晚上去食堂加餐開小灶煮雞腿、提劍趕大鵝之類無傷大雅的地方,觀掌門的樣子,似乎也對這個千辛萬苦才出世的女兒沒什麼野望,沒想到小云師姐不動彈還好,一動彈則驚天動地啊。 本來大夥都對這個消息將信將疑,直到每週一次的宗門大會,六長老難得找到機會,站在上面又是一通趁機教育:“別以為這有多簡單!這可是生死之戰!你們這些年輕人,吃過什麼苦?想當年我練劍的時候,自家到門派要爬三座山,走十里路,每天都要走爛一雙草鞋!” 眾人破天荒地看見雲閒站在隊伍前方,打了個比臉大的哈欠。她每天都這樣困頓,不知晚上是去偷了雞還是摸了狗,但今日就算哈欠到下巴脫臼也堅強地杵在最前邊礙眼,氣的六長老快鼻孔冒煙。 日,難道是來真的? 他們看完雲閒,又抬頭去看雲琅。掌門立於霜雪之上,一派風輕雲淡,不動聲色,高人風範。 難道是掌門的要求?也是,畢竟是一宗之主,高瞻遠矚,做出的決定也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只是弟子們尚且稚嫩,還看不懂罷了。 高瞻遠矚的掌門輕咳一聲,默默想: 不會吧,難道是來真的! 雲閒百無聊賴地看著六長老隨風飄揚的白鬍子,神遊天外,想象他一邊爬山一邊費勁編草鞋的畫面,耳後又一陣芒刺般的視線襲來,她轉頭望去,喬靈珊正用吃奶的力氣瞪她。 也不知哪來的深仇大恨。 來的好,正嫌無聊! 雲閒朝她一樂,不僅不生氣,還做了個鬼臉。毫無包袱,要多醜有多醜。 喬靈珊:“……” 場上鼻孔冒煙的成了父女兩。 當然,雲閒也不是沒事可做,她趁著仲長堯還沒來,託人去查探了一番他的身家背景,昨日那人與她飛鵝傳書,果然有所獲。 仲長堯出生於一個沒落修真家族,是家中的小兒子,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不算富足,但也吃穿不愁。刺激他正式踏入修仙之途的人,是上一輩定下的娃娃親未婚妻,因為覺得二人差距較大,所以來到仲長家決意要退婚……嗯?這劇情,為什麼這麼熟悉? 雲閒看了又看,才發覺那未婚妻並未耀武揚威地登門,私下來的,甚至還挺客氣地說了實話。修真者和凡人的壽命本就不同,這樁婚事對她來說毫無益處,自然要來商量退婚事宜。但這不知道戳中了仲長堯哪顆軟飯硬吃的心,氣的他當場立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我仲長堯有朝一日,定要你回頭求我重拾婚約!” 雲閒得到消息之後,緊趕慢趕又去翻了話本,發現這個難得逃過一劫的未婚妻姑娘後來還真有出場,只不過已經家道敗落,無奈只能求助仲長堯幫忙,即墨姝緊張不已,當晚纏綿之時終於問出了盤桓了整整一本話本的問題:“……不論如何,我永遠是你的正宮,對吧?” 雲閒平生健康的很,從沒有什麼小病小災,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都是看這話本看出來的。 終於散會,瓔珞在外面翹首以盼半天,顛顛迎上來:“怎麼說?” 雲閒抱著劍,示意她跟上,別在人流裡走丟了,“遴選兩輪,實力最強的二人去。” “就兩個?”瓔珞倒是百事通:“可宗裡比你修為高的大概有十位,其中五位內門弟子下山巡獵,那也剩下五位,說不定山下來的那幾個小宗弟子也要佔一個名額,好懸啊。” “不懸。”雲閒說,“我肯定是會去的。” 瓔珞:“嚯!” 雲閒:“你不信?” 最後一輪,眾人進入刀劍之境,首先要獲得守關劍靈認可,方可前進。能闖過就算成功,目前用時最短的是大師兄宿遲,記錄保持在一柱香。 雲閒需要一個,能讓她無可辯駁地必須前去的、壓倒性的成績。 她若有所思。 瓔珞一怔:“難得見你表情這麼嚴肅。” “是哦?”雲閒反又笑起來,那點驟然的肅重消失無蹤,眼睛極亮:“你等著看好了。” - 沒讓瓔珞等太久,次日,劍閣的偏門就悄然打開了。 十年一次,開偏門是為了迎接山下散宗小宗送來的精銳弟子。劍閣雖然近年實力稍顯不濟,但總歸還是這一小塊領域的守護宗門,理當要領頭。 負責開門的是一位內門弟子,見眾人風塵僕僕,先接過了他們手中提著的物品,解釋道:“今年護宗大陣加固,和宗門劍陣相連,不好走動,所以只能從偏門進出,抱歉。” 他語氣直來直去,毫無轉圜,劍閣內傳話都是說的簡練,字數愈少愈好,在外人看來,倒有種說不出的冷硬了。 他說完,點頭示意眾人跟上,轉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雪之中。 小宗弟子們對視一陣,都未免有些不爽。 “我們爬了那麼久的雲梯,不下山來接也就罷了,還不讓走正門?看不起誰呢?”有人小聲抱怨起來,“還有那懸崖,也一點遮擋都沒有。失足掉下去怎麼辦,難不成自己爬上來麼?我不信他們對自己的弟子也這樣。” 人群中,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張濤,慎言。” 說話之人一身白衣,眼若點漆般幽黑,未語先笑,雖渾身上下沒多少名貴物品,但已有雛形的氣度縈繞周身,令人不由想到一句詩詞。 陌上顏如玉,君子世無雙。 這便是仲長堯了。 他和這群弟子也就相處了數日,現在眾人竟隱隱有些以他為首的勢頭,仲長堯薄唇輕啟,又道:“或許是有其他原因,劍閣的底蘊如此深厚,是斷做不出勢利之事的。” 他不幫忙說話還好,這麼一說,張濤更是往勢利眼那兒跑偏去,愈發不爽:“底蘊深厚?早不知沒落到哪去了!” 也就掌門雲琅在外界有些名氣,現在估計繼承人都不知該往哪找吧。 “就是啊,你也把他們想的太單純了。” “也不是所有劍修都像你一樣,還說至純大道呢,心眼子比誰都多。” “看不起小宗……如果我們拿到了名額,那是真揚眉吐氣啊!” “仲長堯,就看你了。” 仲長堯俊雅臉頰薄紅一片,連連擺手:“不敢當,仲長某隻能量力而行。” “別那麼謙虛啊!”張濤更是嬉笑著摟上他肩膀,“要是劍閣掌門那個女兒看上你,以後這地盤還不知道歸誰的呢。” 旁邊的人大笑起來:“也不能這麼說啊,要是太醜那還是算了吧!” 仲長堯也跟著勾了勾唇角,不著痕跡地把他的手掃落,眼底一片薄涼,毫無笑意。 劍閣? ……眼界也就僅僅如此了。 仲長堯在那收小弟收的開心,雲閒和瓔珞蹲在山頭上望眼欲穿,無聊到開始數螞蟻。 劍閣這麼個勤儉節約的摳門性子,平時不逢年過節都吃不上燒鵝(包括掌門),今天為了待客還特意改善了伙食。掌門在主殿和慕青交談,其餘的長老幾乎都在場,就連那個神出鬼沒的客卿長老蔣星搖也到位了。 蔣星搖是劍閣最年輕的客卿長老,年齡不詳,身份不詳,外表看上去是個俊朗少年,目中含笑,一點清風掠過他眉間。他對星盤頗有研究,宗門若有什麼大事要事,都會請他演算一番,大致得知吉凶。 他沒像其他長老站的那麼筆直,斜斜倚著牆,瓔珞聽到聲音,抬眼看他,一下子不小心紅了臉。 “小云師妹,你也來了,在等人?”蔣星搖倒是自來熟,朝她眨眼:“算一卦?” 他稱呼人向來不拘小節,雲閒叫他長老,他叫雲閒師妹,各叫各的,不衝突。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雲閒就著那個蹲著的姿勢挪動過去,道:“能算什麼?” “命格,吉凶,劫數,面相,你想算什麼?”蔣星搖一攬袖袍,在她身邊坐下,“修為越高的越模糊,但無關緊要的地方還是可以測算一二的。” 雲閒:“這樣八卦應該很方便吧。” “還好,還好。也就勉強知道一些。”蔣星搖輕晃手指,道:“掌門的情劫已過夫妻宮和諧順遂白頭終老之相,六長老脾氣太臭又愛囉嗦道侶馬上要跑,五長老更慘看來是此生沒道侶看上他了……” 雲閒:“?” 瓔珞:“?” 這叫勉強知道一些??再準一點就連六長老今天穿的寢褲什麼顏色都知道了吧? “小師妹呀,你要是去了四方大戰,見到宿遲,記得替我轉告他一聲。”蔣星搖終於露出了他來這守株待兔的險惡目的,幸災樂禍道:“說,‘你小子大難臨頭,情劫到了!’就行。” 瓔珞大驚失色:“大、大大大大師兄??” 不是吧??那個美人大師兄還會有情劫?? 蔣星搖只是笑而不語。 就在此時,大殿前傳來一陣嘈雜聲,山下的精銳弟子終於到了。一眾累到灰頭土臉的樸素散修中,為首的白衣青年髮絲不亂,形容清雋,背脊挺拔寬闊,氣度盎然,一看就鶴立雞群,相當不俗。 “在下仲長堯。”他抬眼,不卑不亢道:“今日應約,特來拜會!” 一片寂靜,唯有他清朗的聲音在空中迴響。 長老們心頭一緊,“此子不簡單”的想法剛冒頭,一旁的雲閒就終於站起身來,拍拍袖口,以一個不遠不近的音量道:“蔣長老,其實我對面相也頗有研究。” 敢在自己面前說有研究,想來是很自信了,蔣星搖感興趣道:“怎麼說?” “瓔珞。”雲閒看著仲長堯,問:“你覺得此人如何。” 瓔珞結結巴巴:“溫文爾雅,氣度不凡,相、相當帥氣。” “確實看似如此。”雲閒不知從哪掏出個皮壺潤了潤嗓子,道:“我觀其天庭寬闊,平整一覽無餘,再結合耳、鼻、口、眼,粗略得出,此人以後不僅會有一番作為,而且是人中之龍,成就絕不會僅限於東界。” 蔣星搖一頓,戲謔的目光凝住。 他確實在仲長堯周身瞥見了一絲細小且陌生的龍氣,但說來奇怪,此子按理來說修為遠不如他,他卻只能看出模糊的輪廓,變幻莫測,再深究不下去了。雲閒竟能直接點出? 蔣星搖:“嗯,繼續。” 雲閒:“左耳垂圓潤均勻,緊貼面頰,行劫財運,奇遇多多,氣運好的非同凡響。最好在半死……不,九死一生時至懸崖底或湖心處,更有可能得到天材地寶。” 和自己模糊認知不謀而合,蔣星搖坐不住了:“如此詳細,不錯!繼續。” 長老們的耳朵悄悄豎了起來,聽得入迷。 如果能將此子納入宗門,那多是一件美事啊。 雲閒在眾人專注的目光中,繼續道:“自然,此人的桃花運也是極旺的。一生中情劫遍佈,會與多個女修產生糾葛,但最後會守心如一。道侶或許與他身份相悖。” 連這一層都算到了,蔣星搖不由拍案叫絕:“是了!沒錯,你說的全無謬誤,只是這相面之術究竟是從何學來的?” 雲閒並未回答,只是幽幽一聲長嘆。 眾人的心都快被她揪起來了。 “可惜啊,實在是太可惜了。”雲閒眼中滿是嘆惋,“此人不到而立之年,就因意外受傷而腎精損露、陽虧體虛,從此,不能人道啊!” 蔣星搖:“對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