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25章 四方大戰(十二)

 #25 沙塵暴鋪天蓋地,飛沙走石,不僅囊括進了那片地域的所有修士,就連投影石也連帶著黑漆漆了一瞬,下一瞬清明,在場的人全都不見了蹤影。 柳昌又在盯著東南兩界,發出一聲譏笑:“真是時運不濟啊。” 黎沛緩緩看向他,他還以為黎沛又要跟他耍幾下嘴皮子,怎料這醫修性情實在古怪,真不高興的時候甚至懶得跟他多嘴:“柳前輩,你能閉嘴麼?” 柳昌:“……” 他在北界時被捧習慣了,現在這兒除了黎沛竟然沒人願意理他,頓時一陣無言憋悶。 宿遲看著投影石內空蕩蕩的雪山,眉宇淺淺地蹙了起來。 估計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再度捕捉到雲閒和薛靈秀諸人的身影了。 已是四方大戰開始的第三日,但眾城內城民們的熱情似乎並沒有冷卻分毫,甚至高漲了不少,原因無它,這屆四方大戰的精彩紛呈實在出人意料。 原本呼聲最高的北界表現平平,記吃不記打,被人擺了好幾道,到現在還疲於奔命;八竿子打不著的南界與東界卻似乎短暫地聯合了起來,不知合作之後又能締造出怎樣的結果;平日裡最不起眼又自成一派的神秘西界反倒遙遙領先,目前成為了場上最高分。 柳青街上的那座賭場近幾天晚上都不關門了,夜夜笙歌,亮如白晝,熱鬧得不行,賭盤上的賠率一直在變動,金額愈滾愈大,看著相當驚人。 而眾城之外,也有無數修真世家在關注著這十年一度的比試,最新消息如雪花般紛紛飛向各界,但畢竟修真界車馬書信都很慢,總得容許有些滯後的。 於是翹首以盼了許久的劍閣眾人終於收到了來自異域的消息—— “北界力壓群雄,東界劍閣新出二小將,人窮志不短,勢如青竹!” “震驚,可惜,嘆惋!日薄西山,東界竟已衰退至此!” “獨家小報,據某魔教商販供述,劍閣雲閒曾用特產榆樹皮填腹,難道劍修全都如此窮……兩袖清風?令人不得不關心劍閣生存情況!” 雲琅:“…………” 蕭蕪:“…………” “四千兩很少麼?”劍閣眾長老挨挨擠擠在後頭看,不由發問:“都夠買把新劍了啊。” 負責傳信的那人一頓,舔舔嘴唇道:“特殊時期,那兒什麼東西都不便宜。但不用擔心,榆樹皮其實挺好吃的。” 蔣星搖散漫睨了她一眼。能說出榆樹皮好吃這種話,果不其然是個藏著的小魔族。 膽子真大,幸好來的是劍閣,要是換了任意一個宗門,早就被當場拿下了。 雲琅看著榆樹皮三個字,手指都在顫動,悲從中來,險些潸然淚下:“我兒受苦了……” 雲閒平日裡可是三日要吃一隻燒鵝的啊!如今竟然去吃那鬼東西,辟穀丹都買不起! 蕭蕪把他擠到後邊去,認真看這些零零碎碎提到東界的信件。 四方秘境內在打,秘境外自然也在打;只是秘境內是真刀真槍的打鬥,秘境外則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光劍影了。誰勢高,誰勢弱,誰不能動,誰能動,這些都藏在不起眼的筆墨裡。 避世已久,劍閣如今才重新開始獲取信息,眼看著東界已經被抹黑成炭樣誰都能踩一腳了,蕭蕪沉吟道:“去,拿筆墨紙硯來。六長老,我說,你來寫。” 目前劍閣的確實力不濟,那就從另一方向進行專攻。 雲琅顛顛去把筆墨取來,見六長老伏案潤色了一堆,什麼“清高冷寂的孤狼”、“不屑玩弄手段的獨行者”、“最後的劍修”云云,差點看呆:“?” “……” 與此同時,清高冷寂的孤狼、不屑玩弄手段的獨行者兼四界最後的劍修本人云閒,正費勁地把即墨姝從那塊石頭中間拉出來。 非禮勿視,薛靈秀站得有點遠。 “我很想問。”雲閒一邊拽著她胳膊,一邊問:“你是怎麼如此精準地卡在這個縫隙裡的?現在讓我鑽我都鑽不進去。” 看這個形狀,簡直就是為了即墨姝量身打造,尋常人等卡不進去。 即墨姝全身還在流血,脾氣暴躁:“我怎麼知道?” 她一睜眼就在這裡了。 終於把人拽出,即墨姝身子一晃,差點倒在地上。 她傷得的確很重,骨頭斷了幾根,現在喉嚨裡還在往上滾著濃重血腥,即墨姝面不改色地將那口血嚥下去,目光又看向了雲閒。 仲長堯滾了,沒人給她嬰奇果療傷……該死,早知道就先拿到之後再一巴掌拍死他了。 不過,現在東西應該也不在他身上。 “看什麼?”雲閒摸著下巴,冷不丁問:“你剛剛打飛仲長堯幹什麼?他惹到你了?” “你問他做什麼?”即墨姝警惕道:“你和他關係很好麼?” 真是晦氣死了。魔教裡的人長得千奇百怪,她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好看些的,竟然是仲長堯?趕緊滾遠點去死了! 雲閒答:“不怎麼好。只是你之前不是對他印象挺好的麼,為什麼如此突然?” 即墨姝:“他名字冒犯到我祖輩名諱了。” 雲閒窮追不捨:“你哪個祖宗?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才奇怪吧??”即墨姝炸毛:“關你屁事!問問問什麼問!” 兩人各自都覺得對方不對勁,在這盲人摸象,管中窺豹,試探來試探去的,薛靈秀在旁邊聽了半晌,愣是沒能聽懂。 即墨姝畢竟是魔教的聖女,和兩人立場天然對立,此前還有小小的過節,但出於樸素的救死扶傷精神,薛靈秀有點做不到見死不救。 可方才看到她還下手不眨眼地直接將仲長堯打飛數里,簡直將喜怒無常這個詞詮釋到了極致,將此人救起,說不定會埋下不小的後患。 但最終雲閒的傳音入密仍是說服了他。 “薛兄啊,你有沒有發現,即墨姝口頭上成天說著什麼‘老孃殺了你’,什麼‘扒了你的皮’的,但仔細一想,現在她的戰績好像還是零啊。”雲閒沉吟道:“而且,在平原周圍的高階妖獸肯定不少,僅憑你我二人肯定是扛不住的,把她帶傷,說不定還能暫時增添一個戰力。” 薛靈秀不解:“就算加她一個,遇到元嬰妖獸不也得跑麼。” “是呀。”雲閒理所當然道:“那之前你需要跑得比我快,現在只需要跑得比她快就可以了呀。” 薛靈秀:“…………”每次聽雲閒說話都感覺自己在折損一些功德。 見即墨姝仍是盯著自己不放,雲閒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她心中所想,直白道:“不會幫你治傷的,別想了。” 不治好都已經這麼狂了,治好了給自己討打麼? 即墨姝抿唇:“我知道你身上有三枚嬰奇果。” “有啊。”雲閒說,“一枚水煮,一枚清蒸,一枚紅燒,你喜歡什麼口味?” 即墨姝尚未開口,她便道:“就問問,不給你。” 即墨姝:“?” 是不是有病啊!煩死了!! 路途中撿了一個即墨姝,眼看著秘境天空又有即將昏暗下去的勢頭,遠處黃沙再次閃動,擔心沙塵暴再度席捲,三人只能起身,繼續前行。 之前薛靈秀還覺得沒有比他和雲閒更荒唐的組合了,現在事實告訴他,的確還有。 東界,西界,再加個魔教聖女。和雲閒尚好,至少還能說是兩界合作,與即墨姝走的太近,難道還能說要與魔教交好麼? 雖說在眾城百無禁忌,但到了其餘四界,對魔教的牴觸還是相當之大的。 況且即墨姝的眼神……薛靈秀毫不懷疑,若是她功體沒有受損如此嚴重,第一時間就是提刀逼他醫治,想都不用想。 大少爺兀自緊張,雲閒倒是什麼時候都一副輕快樣子,沿途檢索其餘人留下的蹤跡。 沙塵暴將眾人吹散,但相隔不會太遠,果然,她很快在平原處看到了一枚清晰的牛蹄印,一邊腳穿了鞋,另一邊沒穿。 “喂。”雲閒對即墨姝道:“你的牛妖。” 即墨姝眼神微動,似是偷偷鬆了口氣。 再走了一段,雲閒又發現了枯樹上刻著的一枚劍形徽徵。小劍也正好沒穿劍鞘,她之前還不得其解,後來才發現,劍閣的徽徵可能就是太平劍。 雲閒看了眼自己的左臂,太平悄無聲息,大眼珠子無影無蹤。 不得不說這劍是真的很叛逆,說不幫忙就是不幫忙,她此前跟牛妖打得水深火熱,照樣冷眼旁觀,屁都不放,不知道是不屑還是單純不想,相當堅定。 這小劍應該是喬靈珊刻下的,不知道風燁有沒有和她在一起。 又走了一陣,雲閒成功在地上找到一條微不可見的馬車轍印,最後一波人也找到了,但她心中的怪異感覺卻愈來愈揮之不散。 如果三方人馬都在這平原之上,加上她三人都已經是四方人馬了,沒道理到了現在還是看不見任何一人的身影,按理來說,早就該遇上了才對。 果不其然,三人再行片刻,竟然再度看見了那枚清晰異常的牛蹄印——尺碼都一樣,絕對是同一只牛妖留下來的。 而且估計也沒有第二隻牛妖穿鞋了。 雲閒:“……” 薛靈秀皺眉:“秘境內也有鬼打牆?” “再這樣走下去,天黑了也尋不到人。”雲閒用欺霜在牛蹄印旁邊潛心畫了根止血草,做下印記,撓撓頭,神色難得有些凝重:“而且我們走了這麼久,竟然連一隻妖獸都沒遇到。三種情況,要麼,單純運氣太好,不過不可能,排除。要麼,我們誤入了某隻高階妖獸的領域裡,沒找到陣眼是出不去的;最後一種可能,那就是這附近的妖獸早就死光了。” 至於被誰殺的?都有可能,愈高階的妖獸愈類似一方之王,肯定不允許其他妖獸踏入自己的領域,殺了便殺了。 她話音落下,其餘兩人一震。 “這裡不是幻境。”即墨姝緩緩道:“我察覺不出幻境的氣息。” 雲閒專業抬槓:“能讓你察覺出來它還混啥?” “?”即墨姝惱怒道:“別以為所有人都跟你們劍修一樣無能!幻境是魔教早都玩爛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 她的傷是一點沒治,一路走過來血漬嘩啦的,觸目驚心,薛靈秀好幾次都在等她開口,好歹先做些處理,但奈何聖女本人異常硬氣,一聲不吭,就放著在那流,彷彿根本察覺不到痛意。 薛靈秀為此還看了雲閒好幾眼,發現雲閒之前留下的傷竟然也沒治,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小溪流血嘩啦啦,似乎壓根不在意,異常頭鐵。 難怪血腥味這麼重,經久不散。 “不對。”雲閒抽了抽鼻子,蹙眉:“哪來的血腥味?” 即墨姝對這味道更加敏銳,神情一下沉住了。 天幕將沉,風急猿囂,不遠處的風緩緩送來微妙的氣息。鐵鏽味如絲如縷,附骨之疽般一點一點裹纏上人的五感,黏稠頑固,揮之不去。 三人足足行了這半日,終於零星窺見了平原與沙漠的邊界,而現在那兒正堆著山一般高的獸屍,什麼種類都有,層層疊疊,血味沖天。 玄鳥蛛,以人腦髓為食,熱衷寄生至修士體內,上演一碼自相殘殺,手足內訌的好戲。 暗凝狼,群體出沒,夜間背後偷襲將人分食,洞穴裡都能看見數不勝數的殘肢軀體。 血羅鷹,食腐屍,常與各類妖獸一同狩獵,對修士靈氣極為敏感,負責通風報信。 而現在,兇殘的妖獸全都靜止在了這裡,雲閒屏住呼吸向前走去,竟然在妖獸堆旁發覺了獨屬於佛鄉的明亮功德金光和陣法遺蹟,附近還殘存著不少打鬥的新鮮痕跡。 人剛離開不久,想來方才眾人被影響說不定也是因為這陣法的緣故。 雲閒看完,感覺有點怪,再看一眼——陣法旁邊還有超度法事的刻痕,香灰飄散,餘香嫋嫋,糊了她一臉。 雲閒:“………………” 殺了之後再超度,一條龍服務?這難道就是,阿彌陀佛麼麼噠? “雲閒。”薛靈秀在那邊發現了什麼,緊鎖著眉喚她過去,“這邊痕跡是殺戮刀留下的。刀宗方才也在這裡。” 雲閒一頓,將懷中的投影石拿出來觀視。果不其然,西界一直居高不下的分值開始了細微的變動,北界倒是增加了不少。看來,刀宗見西界勢頭如此,無法坐視不管,又追去找茬了? 但這目前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事。 她只能考慮,如若三人以現在的情況撞見了任意一方,恐怕都落不到什麼好處。再加上,即墨姝反水的可能性也很大。 金丹六層的實力,果然還是太低了。修為到用時方恨少,養太平又不防老啊。 即墨姝冷不丁在她身後出現,道:“雲閒。” 不得不說,她不暴躁的時候聲音還是很好聽的,柔且堅定,語氣卻輕,帶著種微微蠱惑的力道。 雲閒轉頭,示意她說。 “我不是來讓你們幫我治傷的,我要的是嬰奇果。”即墨姝靜靜看著她,啟唇道:“我知道你們要的是什麼,你也知道我要的是什麼,現在這種情狀,你們即使拿著它,也無法吸收。升入元嬰期要度雷劫,在這裡,你們敢麼?” 度不過便前功盡棄,若是中途有人作祟,說不定還會傷及功體。 在這裡,誰能護法?薛靈秀是醫修,雲閒的修為捉襟見肘,她也需要吸收嬰奇果,之後才能跨過大混戰的門檻,否則,任憑她百般聰明也是無用。 雲閒摸摸下巴:“本來有一枚是仲長堯的,不過,你要拿什麼換?” “給他做什麼?他反正也是要死的人。”即墨姝啐道,隨即看向雲閒,語氣裡帶著些強硬的篤定,似乎明白她一定會答應:“我知道遊離安全區的位置。” 雲閒一頓。 即墨姝微笑起來,帶著血痕的臉依舊豔麗無雙:“怎麼,很感興趣?” “是啊。”效率為先,雲閒從不說廢話,髒爪子糊她肩上,“走,成交。” “……” “雲姑娘,我好像,才是嬰奇果的主人吧。” “哎呀這種事不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