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55章 大戰後

 # 55 柳昌身後, 是緊隨而來的黎沛和明光大師,現在二話不說,先去解救自家的弟子。 這時醫修的省心程度就傲視眾人了, 薛靈秀也就受了輕傷, 唯一大一些的傷口還是去撈雲閒的時候被刀宗眾人劃的,只要處理一下就並無多少大礙, 黎沛過去的時候還滿心緊張,結果一撈手臂。 薛靈秀:“三姐?如何了?” 黎沛:“再晚來一會兒就癒合了。” “……” 明光大師也朝著佛鄉眾人急急而去, 祁執業原本在那不三不四坐得好好, 見師父風一般竄過來,瞬間想起什麼似的,將隨手丟到地上的東極法杖撈回來,垂眼道:“師父。” 明光大師沒說什麼,從懷中掏出個金剛杵一般的東西, 他下意識一縮腦袋,才發覺這是給大師兄用的法器,抿了抿唇:“……” 幸好雲閒沒看到。不然肯定又要嘲笑他了。 祁執業金瞳看向山峰那頭,雲閒還軟軟趴在宿遲肩頭上, 雙眼緊閉,面無血色, 左臂更是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皮開肉綻,鮮血一點一點滴落在山石上, 將那一塊青苔都染了遍。 蕭蕪帶來的醫修正在沉著臉幫其醫治。 樣子極其慘烈,但比她更慘烈的還有一人。 柳世倒在那兒, 腹部的丹田血流如注, 還在不斷閃爍著微芒, 那顆修煉已久的金丹已然被攪碎,再無一點被拼湊起來的可能了。 再過半個時辰,他就會變為一個沒了修為的廢人。 從前再多風光無限,此刻也成虛妄,想必柳昌也明白這一點,甚至第一時間都不是去救起這個未來已成定局的孫子,而是怒火盈天地衝向雲閒,老臉上的紋理不斷顫抖,像是怒極恨極,咬牙道:“廢人修為,這就是你劍閣所為?!” 魁首被奪,秘境已破,天旋地轉,眾人又重回到眾城之內,四周人頭黑壓壓一片,正怔怔看著此等局面。 劍弩拔張,火光沖天。 怎麼看上去真要打起來了啊! 確實,他們也覺得不可置信,還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 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這是此前多少屆大戰從未出現過的事情。即使他們早已知道,劍修戰力驚人,但剛才的那招,已經超脫了驚人的範疇,那是驚為天人了啊! 她有這本事一人滅刀宗全隊,剛開始又何必如此躲避? 雲閒有這麼強嗎?! 但轉念一想,她的確從未透露過自己的任何底牌,甚至還放出了不少煙霧彈。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雲閒這人果然深不可測,乃至劍閣也是,那些看似跳脫不正經極有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 “怎麼?贏得起輸不起?”蕭蕪向前半步,冷道:“你刀宗追殺其他人就可以,其他人反擊回去便不行?這年頭碰瓷也這麼光明正大了,柳世碰完你來碰,老少一家齊上陣?” 女人背手負劍,眉眼與雲閒神似,但多了幾分出鞘般的凌厲,說話更是相當不客氣:“大戰是你宣讀的規則,現在又來反悔,多活了幾十年都長在臉皮上了?” 黎沛:“好罵!” 薛靈秀:“……” 三姐,不然給你點瓜子嗑吧。 “你到底是誰?又有什麼資格來我面前叫囂!”柳昌被她迎頭蓋臉罵了一頓,更是忍無可忍:“什麼時候東界可以來兩個監察人了?” “我心疼宿遲坐得累,來換班不行?”蕭蕪並不給他轉移話題的機會,又直接繞回了刀宗之上,“你北界比我東界要多出幾十個人,那個時候不覺得不公平,現在才是叫囂什麼?” 柳昌身後的刀宗弟子急急奔去,將昏迷不醒的柳世拉回,動作倉促,將人拖得宛如一條死狗。 柳昌看得青筋崩動,怒火一陣一陣向上暴衝。 眾人也沒想到,雲閒會真的下這種手。 說是除了留條性命其餘如何做都可以,但畢竟身份不同,眾人皆會留幾分薄面。如果只是普通刀宗弟子也就罷了,柳世再怎麼蠢笨,也是刀宗現任掌門柳斐然唯一的兒子,以後有極大可能是要掌權的。 雲閒這一劍下去,柳世不用多說,直接廢了,刀宗再怎麼樣也不會讓一個沒有修為的人繼任掌門。再加上送出的年輕一代又幾乎全被雲閒重傷,沒在床上躺個半月別想起來,現在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刀宗內部又要發生內亂,爭權奪利,波濤洶湧,麻煩事一茬接一茬,就算柳斐然不找她麻煩,柳昕也絕不會放過她的。 劍閣再怎麼樣,總不可能讓宿遲一直守在雲閒身邊,不過雲閒現在得了魁首,情況便又不同…… 眾城諸人皆嘆息作想,果然是少年意氣,做事之前沒想到後果啊。 柳昌捏著兵器的手指微微顫抖,就快要滲出血絲。 他老眼陰狠狠看著面前的年輕女人。刀宗馬失前蹄,沒能奪魁不說,還被狠狠擺了一道,煞了威名,若是隻有宿遲一個半步分神在,他還能出手挽回些許,但這又是哪來的分神期…… “方才雲閒實力異常增強,出劍時又天降異象。”柳昌正氣凜然道:“我懷疑她被魔劍寄宿,擾了心智,按照規矩,有這等異象的修士要和我回刀宗調查,你也要阻攔麼?” “張口就來?我也會。”蕭蕪笑道:“我還說柳世事前和魔教勾結,滲透秘境,提前知道玉璽等消息,利用魔教毒霧遮掩自己殘害同門事實,建議將眾人的屍體帶回劍閣調查,你要阻攔麼?” 柳昌心中一震,口不擇言道:“一派胡言!!你有證據嗎?” 蕭蕪反唇相譏:“哦?問得好,那柳長老你有證據嗎?” 針鋒相對,眾人看得緊張,眼睛都不敢挪。 “不必多言。”不論如何,今日他必須要將雲閒帶回去,柳昌陰冷地看向雲閒,道:“此子若是沒有父母好好教導,就讓我這個長輩代勞。” “你當面咒誰死呢?”蕭蕪一挑眉,說:“我是她娘。親的。” 柳昌:“…………” 眾人:“…………” 難怪。是娘啊! 終於找到這種欠揍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雲閒!你來個四方大戰怎麼還要孃親陪讀啊! “宿道友。”那醫修將手上的靈力收回,低聲皺眉道:“狀況不好,還需先回城醫治。雲姑娘體內失血太過嚴重,像是被掏空了,不能久留,再待下去只會越來越嚴重。” 宿遲指尖一緊,垂眼:“嗯。” 他低頭看向緊閉雙眼的雲閒。現在她靠在肩頭,白皙臉頰已經呈現死灰色,就連眼眶之下也青黑一片,有一種枯竭之感,蹙眉傳音道:“師孃,師……雲閒她要快些回去了。” “馬上。”蕭蕪也傳音直白道:“倒是你,別這樣抱她了,影響不好。” 這麼多人都在看,現在的事情明天就要上各界小報,她女兒以後還要去禍禍修真界各大美男的,這下鬧出緋聞來可怎麼辦。 宿遲:“明白了。” 然後蕭蕪眼睜睜看著宿遲換了種抱小孩的抱法,將雲閒的手小心搭上脖頸,肅然道:“師孃,走吧。” 蕭蕪:“…………”你小子真不是故意的嗎? “想走?”柳昌冷哼一聲,竟擺出要爭鬥之勢,穩穩提刀:“她如何對柳世的,我要她盡數奉還。” “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受點小傷很正常,你大人管什麼管?臉呢?”蕭蕪也懶得和他再囉嗦,信手一揮,錚然出劍:“不過要找架打,我奉陪便是!” 話不投機半句多,柳昌長刀一揮,身後刀宗弟子也傾巢而上,但看得出他們對雲閒方才那一招真的害怕了,各自都站得相當分散。 蕭蕪看他們膽戰心驚的樣子,搖頭道:“太慫了。不敢就別上,逞強可是會遭殃的。” 柳昌:“你!” “況且,以為站得遠了我就沒辦法?”蕭蕪輕聲道:“想打你,還要挑招式?” 接下來,眾城諸人就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劍修的恐怖戰力。 蕭蕪拔劍對上柳昌,相當沒有敬老愛幼的意思,將人打得節節敗退,宿遲一手抱著小孩……不,雲閒,更是如砍瓜切菜,一劍一個,二人就這麼面對刀宗的圍堵,一路就這麼打回了城裡去。 全程面不紅氣不喘。 東界人本就沒幾個,現在全都走光了,刀宗精銳弟子傷了大半,剩下的沒料到事情如此,還沒趕來,正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眾城諸人面前,只剩下西界南界,以及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鍛體門眾人。 即墨姝和魔教眾人當然是沒了蹤影,再想找死也不會在此處留下,但仲長堯竟然也沒了影子,不知去了哪裡。 眾人面面相覷,頓時場面不禁有些難言的尷尬。 佛鄉大弟子終於醒了過來,現在連連咳嗽,吐出血來,感覺也沒好到哪去。黎沛盯了半天,總覺得明光大師不會治就別治了,到底在那搗鼓什麼呢,看得她現在感覺全身有金剛杵在爬,遂伸手過去勾了兩下,“小和尚,過來我看看。” “……”佛鄉大弟子生硬道:“男女授受不親,施主,不必了。” 這時候還挑,禿驢真是倔得要死,薛靈秀不耐道:“那拿來我看看。” 佛鄉大弟子默默伸出手來,很是倔強。 “阿彌陀佛。”明光大師垂眼向黎沛致意,“施主大善。” 祁執業敞腿坐著,花孔雀似的袈裟都已經破了半邊,唇角血痕未乾,看上去活脫脫一個妖僧,明光大師可能是不想說他了,說了也沒用,只是暗自覺得傷眼,轉身回去,準備代北監察人宣讀最最後的大戰結果。 姬融雪跟鐵蛋一起蹲在那,冷冷道:“學到了。” “?”祁執業跟此人不熟,但說兩句話還是可以的,“學到什麼了?” “明明同樣是蹭醫修。”姬融雪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看向他,平鋪直敘道:“你師父就能蹭得如此雁過無痕,真是厲害。” 祁執業:“……”感覺不像夸人,再聽聽,不確定。 而且要不是這群醫修看見病患就想治,能蹭得到麼? 秘境之前,四方圖內,屬於東界的那座山脈依舊在噴發著鴻光,隱隱拔高了不少。 明光將封印再次加固,四方秘境終於緩緩合攏,無堅不摧,等待著下一個十年的開啟。 眾人之上,半空中,明光略帶佛性的蒼老嗓音迴盪而起: “經歷了十四日艱苦卓絕的奮鬥,在這金秋送爽之際,我們終於迎來了最終的結果……” 眾人:“?” 明光大師,你不會總結的話可以直接唸佛經的。 為什麼感覺格調一下子從四方大戰驟降到私塾蹴鞠會了啊!難怪不讓西界來發言!! “阿彌陀佛。”明光大師終於折磨完了眾人的耳朵,莊嚴宣佈道:“本屆魁首——” “東界,劍閣,雲閒!” - 這個令人意料不到的結果瞬間傳遍了四界。 這可是爆冷門中的爆冷門,別的不說,聽說有個神秘人之前在眾城的賭盤中押了東界二十萬兩,當時眾人還覺得這人腦子真是不好,白花花銀兩就這麼往水裡砸,現在伊是掙得盆滿缽盈,翻倍回來的銀兩都不知能在眾城買多少住宅了,真是令人羨慕到眼紅。 東界劍閣這個名頭,也終於小荷初露尖尖角,在眾人心中掛上了名號。 琴坊掌門在別人登門恭賀時才睡醒,人都傻了。 風燁?就那個風燁?竟然還是熱門選手?沒聽錯吧? 劍閣更是重量級,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食堂連做了兩週燒鵝以示慶祝,打飯大姨神清氣爽,與有榮焉,手也不抖了,掌門雲琅更是閉門不出,一週之後方才出現在弟子們面前,眼眶還是腫的。 他看到了道侶的來信,一邊驕傲一邊覺得女兒真是受苦了,一邊覺得女兒真是受苦了一邊覺得所以嗯?徒弟你到底為什麼要抱她?心頭真是百味雜陳,痛哭著揮揮灑灑回了一篇三千字的信,正快馬加鞭傳回眾城。 而此刻,眾人的焦點,無數人牽腸掛肚之人,雲閒。 還在床上躺屍,目前沒醒。 那把天階之武魁首正倚在她枕頭邊,劍柄上那隻血紅眼睛緩緩眨動,在人來來往往的空隙中狂叫:“雲閒!” 雲閒靜靜躺屍中,宛如一個睡醜人。 說醜,是真的不好看,畢竟哪個人血都快被放幹了會好看?她回到此處之後,黎沛為了示好,也匆匆趕來,和薛靈秀來了一個醫修會診,終於將她左臂仍在不斷潰散的血脈封好,這才抑制住了她的血氣流失。 但她短短几日時間,原本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頰就已經塌陷了下去,瘦的顴骨都快出來了,眼睛青黑,面無血色,嘴唇白得像死人。 看上去跟個屍體也沒什麼區別了。 蕭蕪看得好是心疼,緊緊拽著薛靈秀,問:“小薛啊,閒兒什麼時候能醒?” “再過幾日才行。”薛靈秀總覺得太瘦了看著好礙眼,心想之後得趕緊補起來,道:“現在還需再觀察幾天,怕之後落下病根,不好醫治。” 蕭蕪拽著他的手驟然發緊,薛靈秀一驚,心想難道這是要醫鬧,他可不夠蕭蕪一劍削的,就聽見蕭蕪咬牙道:“若是治不好她,我要刀宗陪葬!” 薛靈秀:“…………” 冤有頭債有主,不愧是雲閒的孃親。 太平換了個限定版魁首皮膚,現在已經是有身體的劍了,按理來說雲閒死不死的應該已經和它沒關係了,但它還是莫名心慌,每隔一刻鐘就在雲閒耳邊嘶啞嚎叫,試圖吵醒她,但效果不大好。 宿遲去外頭配齊了藥草,來了又走,腳步匆忙。 蕭蕪總覺得那個抱抱不太清白,也可能是她太過敏感,現在見女兒正是從小到大最醜的時候,連忙趁此時機把宿遲叫來,試探道:“你現在覺得師妹如何?” “如何?”宿遲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困惑,但還是照實回答:“不夠生龍活虎。” “好。”看來是自己想多了,蕭蕪欣慰道:“你可以走了。” 而三日之後,雲閒真正醒來時,正好遇上了大家都在的時候。 姬融雪肯定是要馬上回鍛體門去了,刀宗現在必定內亂,鍛體門必須得多做綢繆,從刀宗身上刮下幾塊肉來,走之前,她來看雲閒,結果正好和祁執業撞上了。 兩人視線相對。 祁執業這才發現這位大小姐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那意思就是說比薛靈秀還高點? 兩個不熟的人還是沒什麼話說,姬融雪道:“你也來看雲閒?” 廢話,祁執業:“不然來看薛靈秀?” 裡面飛出一隻毫針,薛靈秀如沐陰風道:“我沒求你來看我。” 也就是進去了之後,才發現喬靈珊和風燁也在床邊,風燁看著形容枯槁的雲閒,一副此人馬上就要駕鶴西去的哭喪臉,道:“雲閒,雲閒你醒一醒啊!” 太平給他吵得想自殺。 喬靈珊的金丹到底是保住了,傷勢比雲閒要輕一些,正午時就可以下床走動,馬上就來了這兒。 眾人齊聚一室,空氣有些寧靜。 是真的沒什麼話說,有話說的一般也在吵架。 就在這時,雲閒眼珠微動,終於睜開了眼睛。 咦。 好多人啊。 她一睜眼,就想說話,嗓子卻像被金剛杵戳了似的,沙啞得要命:“靈秀,我的嗓子……” 薛靈秀木然:“我在你右邊。” “啊!”雲閒這才發現不對:“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很正常。”薛靈秀早就想到了,黎沛也說過了,“血液不足,不只是眼睛的問題,是不是感覺腦子也變遲鈍了?” “沒有啊。”雲閒莫名:“腦子很正常啊。” 眾人:“……”糟了,忘記她平時也不怎麼動腦子了! 雲閒剛一起來,就掙扎著要下床,喬靈珊趕緊扶著她,皺眉道:“別下去了,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 “不行……”雲閒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神色卻異常堅定:“我一定要去外面看看……” 喬靈珊被她的神色所動容。 原來,你也是如此。 她攙扶著雲閒,一點一點走出街道之外。現在東界奪魁之事已經傳遍四界,眾城也多了新風潮,就連鍛劍師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能不能練到那麼強另說,但帥,可是一輩子的事。 “雲閒,你做到了。”喬靈珊抿唇,感動道:“現在,眾人都知道了,東界不是誰都可以踩一腳的存在,也是有天才的!” 雲閒靜靜立在街道之上,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麼。 眾人皆蹙眉。 她到底想聽什麼? 就在此時,遠遠的一陣小攤販吆喝聲傳來: “東界魁首雲閒的畫像!掛著可以退敵,對刀宗特別有效,足足有八分像,十兩銀子一幅,恕不還價!” “我要我要!我全包了!” “我也來一份!” “都這麼貴了,就不能畫的可愛點麼?這也太凶神惡煞了吧,一點都不像。” 雲閒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東西,嘴角緩緩浮起欣慰笑意,雙手攤開,朝天長嘯道:“我雲閒死也無憾——” 話沒說完,就被喬靈珊跳起來揪了耳朵:“快別丟人啦!!” 眾人:“…………” 熟悉的感覺終於回來了。 真的很難猜到此人的想法。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