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67章 唐靈國(十)[二合一]

 # 67 眾人本以為只有她一人前來, 哪知道身後還竄出來一個喬靈珊,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們本以為雲閒會尷尬,但喬靈珊擦完就走, 雲閒那張終於乾淨了的臉在喬靈珊身後露出來, 不但沒有一絲尬意, 反倒氣定神閒:“現在看得出是我了吧?” 眾人大驚:“……” 此子當真能成大事!這等魄力,這等心理素質, 不是常人可以有的。 “雲道友,你怎會在此?”有人道:“自從大戰之後, 眾人都不知你行蹤,還以為你是擔心刀宗追殺, 一路跑回劍閣去了呢。” 說話綿裡帶刺。 “不巧。”雲閒道:“我早些天就到了這裡, 來做點事。” “那做了什麼,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嗎?”那人不折不撓, 又道:“想必四方魁首, 肯定得到不少情報了,是吧?” 薛靈秀在後頭聽得直皺眉。 雲閒不讓其餘人出面, 風燁偷偷透著門縫往裡頭看,見這個一直喋喋不休的抬槓男子也穿了一身長袍, 手裡拿著摺扇, 甚至頭上還簪著青玉冠,也不知是哪個門派的人,倒是和薛靈秀的衣著風格有點微妙的相似。 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薛靈秀偶爾還能算是陰陽怪氣的可愛, 這人就是單純尖酸刻薄了, 說話那股子刺人的勁, 真是讓人討厭。 眾人皆看著雲閒, 雲閒看向他,微微一笑:“抱歉。不能。” “哦?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抬槓男子笑了笑,一副揶揄模樣,“畢竟劍閣到現在名下還是一顆金鈴都無,萬一要是這個任務也拿不到手,那可就鬧出魁首參與不了武鬥會的天大笑話了。畢竟現在大家都是競爭關係,你不想分享情報當屬自然,是我為難雲道友了。” 他話裡話外都在指責雲閒藏私,但不知怎的,左右“魁首”來“魁首”去的不離嘴,頗有一種酸溜溜的氣息。 其實眾人也對雲閒並沒多少信賴之意,甚至隱隱有些不服。現在天階任務一出,無數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個小國之上,誰也不想自己被搶了風頭。說到底,劍閣的底蘊不顯,雲閒橫空出世來拿了個魁首,之前還那麼不正經,很難讓人信服。反正,說不定是靠運氣,說不定是靠了什麼歪門邪道,總之說來說去,就是不想承認自己比雲閒差。 若是換作柳世或是姬融雪拿了魁首,眾人便不會這麼想了。 此人身旁的小跟班適時介紹:“這位是北界研墨門的張鶴嚴張公子。研墨門前些日子剛肅清了一樁無頭兇屍作亂案,也是天階任務,現在名下已有兩顆金鈴了。” 眾人皆驚歎,張鶴嚴慢慢將胸膛挺起了幾分。意思明瞭,比起剛出世還不穩定的雲閒,必然他來引導會較為靠譜些。 好傢伙,又是個北界的?北界現在的情況,這些門派是必然要擇一門依附順便交點保護費的,觀此人如此針鋒相對的樣子,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刀宗的狗腿子之一。 這群人如此光明正大的來,就算不是為了要她的命,也至少要給她下點絆子偷偷襲,真是成功學走了雲閒的精髓戰術,不知道要幹什麼的時候就給對手添堵。 這等局面,暗潮湧動,雲閒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張鶴嚴點了點頭,簡短點評:“嗯。不錯。” 她甚至友善地給予了一個鼓勵的目光,表示繼續努力。 “不過,我不說不是因為藏私。”雲閒點評完就轉回頭,繼續與眾人道:“這裡魚龍混雜,又恰巧百鬼夜行,什麼東西都有。隔牆有耳,建議大家還是謹言慎行……” “喂!你什麼意思啊?!”張鶴嚴尚未來得及膨脹就被一指頭戳破,道:“這還沒開始呢就開始爭功勞了?我告訴你,還有幾位刀宗門人馬上便要到來,現在已經到城外了——” 他話音方落,桌前就倏地立上了一把火紅長劍。魁首劍柄之上狹長的邪眼微動,冷酷地睨來一眼。 仿若邪惡的什麼活物,他的後頸瞬間寒毛直豎。 “現在緊急關頭,能不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雲閒盯著他,道:“你要是再瞭解我一點,就知道我雲閒能動手就不會動腦子,我不會跟你爭辯,只會用那麼一點點的靈力,把你捏起來丟到街外面。愛聽聽不聽滾!” 張鶴嚴瞬間安靜如雞:“……” “好了。時間快來不及了,剛才說到哪裡?”雲閒轉頭,重又回到方才的俏皮之態,把臉又擦乾淨了些,燦爛地笑出一口小白牙:“我是不是說到偷樑換柱?” “……嗯。是啊是啊。” “雲姑娘,到底是怎麼個偷樑換柱法,細細說來細細說來。” 半柱香後。 方才那罵人傻狗的漢子抱著手頭的盾,沉吟道:“雲道友的意思是,反正郡主現在也找不著,那就換自己人假扮郡主,看看能不能見到那魔修?” “簡單來說,就是如此。”雲閒伸手拿了桌上的葡萄開始吃起來,道:“郡主遲遲不現身,皇帝也要去逮人的。那些女子身上沒有靈氣,壓根沒自保能力,不如修士去更好些。” 張鶴嚴敢怒不敢言。這可是他的葡萄! 眾人皆心想,這方法說的簡單,可是誰願意去? 分神期的魔修是什麼概念,就算是在唐靈國之靈氣匱乏的限制下,也能發揮出金丹的實力。也就是說,要真打起來了,雙方靈力消耗乾淨之後,不也是普通人對上金丹期修士,一樣沒有自保能力啊? “說的好聽。”張鶴嚴終於是忍不住了,不著痕跡地將那盤葡萄從雲閒面前拖回,道:“誰願意去?難道你去麼?” 雲閒一口一個,吃得正開心,想也沒想:“自然是我去。” 她說的太理直氣壯,讓眾人都愣住了。 見過千方百計逃脫的,沒見過自己送上去的,這麼危險,她真上? 有名持蕭的女修遲疑道:“可是,雲道友。不是我抬槓,只是唐靈國的女子身形都比較嬌小,你這般,一眼就看出來了吧。” 生活貧窮,平日裡都吃不夠什麼飽飯,再加上地域原因,先天骨架便小。唐無可倒是好些,但比起修真之人肯定也是沒法比的。 雲閒陷入了深思。 “還,還有。”那女修又道:“據我瞭解,唐靈國有一風俗,女子十歲之後,便要開始學習四藝,琴棋書畫擇其一。若是生活實在貧苦,女紅也可以。過門之後,便要向夫君展示自己在這方面的造詣,雲道友你……?” “慚愧。”這什麼鬼風俗,飯都吃不起了還琴棋書畫,展示個屁,雲閒道:“女兒紅我知道,女紅是真的一竅不通。下棋?五子棋行不行?飛行棋?書畫這個……呃……” 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家也並不詫異。畢竟看雲閒這個樣子,她要是突然說自己會,大家才詫異。 正巧,這裡的女修也都身材健美,一個個都是吃飽了飯的模樣,比雲閒還高的大有人在,頓時眾人兀自沉默,都在想還能有什麼昏招。 沉默之中,薛靈秀突然感到身邊的風燁在發抖,抖啊抖的,抖到他都有點不適了:“你做什麼?控制一下。” “控制不了!我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風燁欲哭無淚道:“我之前還替雲閒補過襪子,她誇我補的很好呢。” 什麼臭小孩,襪子還要別人來補,薛靈秀蹙眉道:“這跟現在有什麼關係?” 就在此時,雲閒突然一拍桌子:“有了!!” 眾人虎軀一震。什麼有了,有了什麼?? “那什麼,”滿室驚詫中,雲閒緩緩朝這兒搓了搓手,說:“風燁,你過來一下。” 風燁腦袋一歪,當場昏死過去。 “……” 風燁沒死成功,靠著修真者的韌性又緩緩轉醒,一轉醒就聽到眾人激烈討論聲: “這個身形剛好啊!瘦而不柴!郡主娃娃今年也才十六歲,剛好剛好!” “你說他是琴修?唉喲那更是好上加好,琴這一藝是不擔憂了。女……男紅,男紅也相當不錯啊。” “琴修對音律也有一定掌握吧?能不能讓他將氣流送至喉口,讓聲音稍微變細一些?婉轉一些?” 風燁又死過去。 如此死去活來三四次,眾人已然塵埃落定,道:“就這樣幹!” 風燁暫且先代替唐無可進宮,雲閒和喬靈珊作為兩個陪嫁丫鬟,薛靈秀是隨侍的宮醫,其餘諸人,在外隨機應變。 大概就是在魔尊真發現要勃然大怒的時候幫忙擋一擊兩擊的,又或者把那些在外遊蕩的靈體能解決幾個是幾個,總之不要閒著便是了。 就這樣,先散會。 還有將近十天的時間,大家再好好琢磨一下這個計劃,查缺補漏,要是能有更安全的方法那自然是最好。 張鶴嚴很不滿意的模樣,看著雲閒安排好,又在那陰陽來陰陽去:“雲道友真是好會安排啊,進宮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到時得了什麼消息,功勞又算在你頭上。” “其實你若是想一起進宮,我這裡還有一個身份沒安排。”雲閒道:“張公子怎麼看?” 張鶴嚴:“什麼身份?” 雲閒:“宮裡有太監還是很正常的。” 張鶴嚴怒上心頭:“你罵誰是太監?!!” “我又沒真要你切。而且太監怎麼了?太監惹你沒有,怎麼就算罵人了?”雲閒老神在在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張公子不要這麼開不起玩笑。” 眾人深吸一口氣,想笑不敢笑,明舒撥弄手上佛珠的速度驟然快了一瞬。 雲閒之前不小心破了這傢伙的閉口禪,總覺得有些愧疚,問:“明舒大師,你的閉口禪不要緊吧?” 明舒搖頭,在空中寫了個什麼字。雲閒觀察半天,發現寫了個“阿”:“……” 怎麼辦,跟和尚待久了,就算明舒沒出聲,腦袋裡也自動響起了阿彌陀佛,還有木魚篤篤篤的聲音。 又是一夜過去,天將濛濛發亮,眾人打算修整片刻,便要重新匯入人流之中。就在此時,闊別了半天的宿遲終於回來了,身後跟著眼下發黑的柳絮。 “大師兄,你去做什麼了?”雲閒詫異道:“怎麼跟柳道友一起回來的?” 宿遲只簡短道:“去城外處理了一些事情。” 張鶴嚴被雲閒懟得胸口發悶,現在看到柳絮宛如看到親孃,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胸膛立馬又挺起兩分:“柳道友!你從城外歸來,是不是和刀宗其他弟子匯合了?柳青呢,還沒進來麼?” 柳絮道:“別等了,不會來了。” 張鶴嚴:“什麼意思?” 柳絮道:“腿被打斷半邊,現在正坐馬車回刀宗。” 張鶴嚴:“什麼……誰打斷的?誰敢對刀宗進犯如此,難道就不擔心報……呃。” 或許是想到了旁邊還有個當眾行兇捏碎柳世金丹的正在好好站著,他這話出口就莫名有些氣短。 柳絮僵著臉不說話。 張鶴嚴急切道:“不知道兇手是誰麼?柳青的腿被打斷了,那其他人?” 柳絮重複:“腿被打斷半邊,現在正坐馬車回刀宗。” 張鶴嚴:“…………” 感情是全被打斷了啊!!怎麼回事?!誰啊!!!打就打斷了算了,還給每人留一隻,是要玩兩人三足嗎??神經病吧! 宿遲去城外辦了點事情,還不忘給雲閒帶書信,他垂眼從背後摸出一隻肥鴿,道:“師父、師孃和……閣主寄來的。還有一些不重要的。” 雲閒去拿信,一邊拆一邊問:“什麼不重要的?垃圾廣告?” 她抬眼一看,發現是一張自己的懸賞令。看來柳世瘋的不輕,就連刀宗都拉不下面子管他了,他用自己的名義花一千上品靈石給雲閒掛了懸賞,也就是說,現在在某些殺手眼裡,她的人頭便值一千靈石。 雲閒看著懸賞令上頭自己英姿颯爽帥氣無比的畫像,有點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一千靈石,看不起誰?”雲閒自豪道:“薛兄都在我身上花了三千五百五十五靈石了!” 薛靈秀:“這個時候別扯上我!!” 果然是不重要的東西。雲閒一摸,摸到了雲琅的信,先放到一邊,再去摸,這下摸到了蕭蕪的。 也不知道孃親孤身一人去北界現在情況如何了。 蕭蕪給她寄信,字如其人,鋒利異常,字數也並不多,能少說就少說。雲閒讀了一番,大致是說北界諸人被她打得嗷嗷叫女兒不用擔心,還有便是—— 北界那兒似乎有人篤定東界氣運失散是事實,並且不會再好轉,只會愈發衰弱。而且,情況與唐靈國相似,都是無力迴天。 雲閒盯著“無力迴天”這四字看了片刻,沒說什麼,將蕭蕪的信好生收好,然後打開了蕭原的信。 蕭原的信就要隨便一些了,先是好好慰問了一番雲閒此次出行是否順利,順帶揶揄了一下甥女果真人格魅力過人,找不到她便都來問消息,最後才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想來蕭原肯定是盡力給雲閒爭取時間了,但就算此時天階任務不出,唐靈國之事眾門派也都快知道,眾修士湧入必然是事實,所以蕭原給雲閒留下了最親切的鼓勵:  雲閒:“……” 武鬥會不分四界,是以門派為單位參加的。她若是能給劍閣爭取名額,那劍修們必然受益良多……但是這樣聽起來真的很丟臉,她臉皮很薄的,這種事情不要啊! 最後才是雲琅的。雲琅的信其實看不看都沒什麼所謂,想來就是一大堆雞湯放送,雲閒看字太多看得有些眼暈,剛想一目十行,就發現爹爹的書信裡竟然夾了十片沉甸甸的金葉子,都快有一百兩黃金了。 嗚嗚嗚,雲閒馬上提筆回信,熱淚盈眶:“爹親,我也是真的很想你……” 薛靈秀在旁邊晃著摺扇,突然開口涼涼道:“這東西,是你夾進去的吧?” 宿遲沒說話,只是微微垂眼看他。 垂……眼…… 薛靈秀的身高又慘遭悶石頭霸凌,頓時想吐血三升。 分明他跟仲長堯差不多高,絕對在外人面前都算得上丰神俊朗了,在雲閒附近,連姬大小姐都要微微垂著眼睛看他。 薛靈秀:“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宿遲漠然將眼移回,道:“我觀你不太願意,之後便不麻煩你了。” “好大的口氣啊。”薛靈秀青筋一崩,摺扇呼呼作響,強笑道:“我樂不樂意,就不麻煩大師兄你來解圍了。” 宿遲:“那就是樂意了。也是,不樂意直接拒絕便好,薛公子又怎會不知。” 薛靈秀惱火:“我……” 但薛公子果然是薛公子,陰陽怪氣能力不輸誰,他很快就平復了失態,道:“也真是不明白,宿道友是從哪躥出來的?雲閒見過大師兄幾次啊?要真師門情深,此前怎麼沒見她提過。哦,可能是我忘了。” 宿遲一頓,緩緩偏頭,似是在組織語言,半晌方啟唇:“……長兄如父。” “長兄如父個……什麼啊!”薛靈秀差點說出髒字,連忙剎車,壓低聲音道:“這成語是這麼用的麼?!” 喬靈珊和風燁蹲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喬靈珊道:“風燁,瓜子吃不吃。” “不吃,我現在沒有心情。”風燁還在死去活來狀況中,失魂落魄道:“…不過你哪來的瓜子啊。” 柳絮美滋滋道:“我吃,我最喜歡吃瓜子啦。” 唐無可還掛在喬靈珊背後,根本沒有人在意這個郡主。 她從前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哪有現在這個被忽視的體驗,一時之間好是新奇。好亂,好吵,但是比起安靜到壓抑的宮殿之內,她似乎更喜歡這種場合一些。 就在她嘗試著伸手去拿喬靈珊掌心上的瓜子時,霎時,天降異象! 原本中元已過,天矇矇亮起,天氣說的上涼爽宜人,正是一些唐靈國民的出門時間了。但就在此時,天卻驟然再度黑沉了下來,隱約間有雷光閃爍,皇殿之上,那條一直蟄伏的黑色巨龍仰天而起,狂嘯! 頃刻之間,暴雨已然落下,散發著一種腥臭的氣息。 雲閒皺眉看去,街道上的眾國民雙眼發紅,不約而同道:“又來了……和祖母說的一樣,他又來了……” “他究竟到什麼時候才可以放過我們?” “別說了。魔尊大人是能聽到的,不想死就閉嘴!” 眾國民又迅速退回了屋子裡,將門窗緊閉,能遮擋的地方都遮擋了起來。恐懼深入骨髓,如影隨形。 那分神期魔修,竟是因為從未出現過的郡主失蹤一事,提前出現在了唐靈國! - 不過片刻之後,眾人便出現在了宮殿外圍,皇帝面色慘白,冷汗如瀑,見著眾修士,仿若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找到無可了沒有?找到了沒有?找到了就趕緊送進去,魔修……魔尊大人現在就在裡面!” “什麼叫找到了就趕緊送進去?”持蕭女修質問道:“你就不擔心郡主進去了會有什麼危險嗎?” “有危險又有什麼辦法?!我便不危險麼?!大家都很危險,又不只是單單她一個!”皇帝雙目赤紅,“她嬌生慣養到這麼大,該是到了回報的時候了。不然我養她做什麼?整個國家的命都在她手上!” 也不知那魔修對他說了些什麼,或許是警告,或許是逼迫,總之此人早就被恐懼纏身,渾然失掉了那彷彿刻在面上一般的儒雅。 唐無可被雲閒提前封了聽覺,聽不見父皇在說什麼,但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從心底中莫名生出些恐慌來。 雲閒道:“抱歉,沒找到。” 人那麼多,皇帝心神大亂,根本分辨不清面前哪個是哪個,臉色一白,開始來回踱步:“你們真的都是廢物。廢物!!”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麼,抬眼道:“仲長堯呢?仲長堯人在哪裡?!” 就在此時,仲長堯牽著一位蓋著蓋頭的女子,緩緩在人群中踱步而出。 那女子像是被封了穴道,走路極其僵硬,手也慘白,還在顫抖。 皇帝衝過去,大喜過望:“找到了?!” 他竟是壓根不打算與這位“唐無可”說一句話。看來人到了某些危急關頭,是真的可以什麼都不顧的。但某些人還有人性丟不掉,某些人卻不是了。 “對不住,在下能力不濟,沒能找到郡主。”仲長堯沐浴在眾人目光之中,緩緩拱手道:“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先應付了。我找到了一位身形與郡主有些相似的女子,蓋上蓋頭——我記得唐靈的確有此風俗,未正式過門的女子不得與夫君碰面?” 皇帝道:“是,的確有此風俗。但這……” “我已封住她全身穴道。”仲長堯有些歉意地看向身後那位女子,道:“只要與魔尊說,方從大火中逃出,身體不濟,很是虛弱,暫時動彈不得,便是了。” 皇帝看著那微微顫抖的女子,面色猶疑。 本來還有十天,但觀方才魔尊那番話語,此次必須讓他見到郡主。可這樣上不得檯面的山野村婦,真的能瞞騙過去麼?雖說言語能騙人,外形能騙人,但姿態動作騙不了人。無可她自小端莊賢淑,靜若處子,這不是那麼好模仿的。 “且慢。”一道清澈女聲從人群中傳出,雲閒牽著另一位“女子”,緩緩道:“若要如此,那這位如何?” 仲長堯的視線閃電一般望向她,面色狠狠扭曲。 又是你……雲閒!!到了哪裡都甩不掉你!! 他的功力像是又長進了一分,這等扭曲只出現了一瞬,便又重回了春風化雨。 仲長堯看著雲閒身後那位同樣蓋著蓋頭的女子,眼神微微一凝。 不得不說,她比自己會選人。此女子雖說有些平板,失了曲線,但露出的皮膚白皙細膩,特別是五指纖細修長,一看就不是做多了農活的手。就連神態更鎮定些,甚至都不用點穴,只是稍稍顫抖,更像是個郡主樣子,身後還揹著一把白布遮著的琴。——等等,哪來的琴?? 仲長堯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但不知道具體哪裡不對。 頭頂的黑龍又再次暴躁狂嘯起來,宮殿內隱約傳來慘叫聲,皇帝心神一震,慌不擇路道:“就她了。趕緊讓她進去!!” “……” 都說伴君如伴虎,現在唐靈國實質上的君主比起外面那個失態的中年男人,明顯更像是眼前這位魔修。 雲閒剛換了丫鬟裝進去,踏進門檻之前,再摸了摸自己胸口那宿遲方才放進手心的三道劍符。 應該是很早之前就灌注的,對上分神期魔修,不說直接擊潰,但好歹能爭取不少逃跑時間。 ……說實話,要不是普天之下沒有那麼強壯的丫鬟,也沒有那麼偉岸的太監,她想宿遲是一定會陪著進來的。 風燁蓋著蓋頭,渾身不習慣,差點同手同腳,下意識就要傳音,但立馬憋了回去。 開玩笑,在分神期面前傳音,找死麼! 咦,不過這麼一想,當時他在四方秘境裡還跟喬靈珊偷偷傳音吐槽明光大師是不是禿頂才剃的光頭,啊這…… 雲閒剛一進去,差點眼睛被晃瞎。 說清涼誰最清涼,即墨姝都沒他穿得少,暴露程度直指牛百葉了!但牛百葉雖然暴露,全身上下最該遮的地方倒是遮的很好,尚且算得上賞心悅目,可這魔修,渾身上下幾根布條,行走的時候真的很難不讓人注意到他的大擺鍾。 雲閒盯著看,一不小心都可能會被晃催眠。 薛靈秀閉眼:“咳嗯。” 雲閒:“!” 醒來! 這是魔教的傳統文化麼,穿的越少魔力越高強,總之雲閒沒法理解,但這魔尊除去大擺鍾之外,渾身上下那恐怖的境界威壓,看來的確是分神期不錯。 宿遲是半步分神,明光大師是分神期,但這兩人都從未讓雲閒感受到威壓,是因為他們並不主動釋出。魔修可不講究這個,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強。 地上已經齊刷刷跪了一地,血跡遍佈,一人方才被掐著脖子,都已經快要窒息了,魔修見“郡主”羞答答地走了進來,手一鬆,道:“滾。” 無辜婢女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你便是無可?”魔修聲如洪鐘,傲然道:“過來讓我看看。” 都能做人爺爺的年紀了,還在這裡發癲,風燁清清嗓子,儘量將聲音夾細,道:“魔尊大人,唐靈有風俗,在、過門之前,是不可以見面的。本來此次已經是逾矩了……” “嘖。”魔修皺眉道:“那麼多狗屁風俗,都是來為難誰的?” 風燁開始訓練有素地抖動。 “抖什麼?我說我要殺你了嗎?”魔修竟然看上去對郡主的態度還算可以,但也只能說可以,沒有要傷她的意思,生硬道:“那你便跪下來給我彈彈琴罷。” 神經病,坐下不行嗎,還非得跪?? 好吧,風燁鏗鏘一下跪了下來,將琴從背後取出。 “你姑母彈的一手江南小調,只是聽了兩年便聽不到了。”魔尊懷念道:“不知你女紅如何?想必也是手藝精巧吧。” 風燁細道:“我會補襪子,一個時辰補四雙。” 可魔尊根本不穿襪子,他甚至都不穿衣服,喬靈珊開始顫抖,雲閒把她按住了。 魔尊:“……彈琴吧。說這些。” 風燁伸手在琴絃上撥弄起來。但說真的,這也實在是有些為難了。琴坊教的,要麼是戰曲要麼是哀曲,怎麼可能教什麼小調?但這種時候彈哀曲著實有點找抽,所以他遲疑了片刻,開始慷慨激昂地彈起了戰曲。 起來!戰起來!殺啊殺啊!! 魔尊原本斜倚在美人榻上,閉目傾聽,越聽越覺得怎麼這麼不對勁,渾身竟然燥熱了起來,很想當即跳將起來去找那個死男狐狸精打一架:“?” “停。夠了。”魔尊直起身來,狐疑道:“你父皇就讓人教你這些曲子??” 這是想做什麼?唐靈國有什麼需要戰爭的地方? 風燁一噎,不知該如何回答,此時,雲閒開口道:“不是的魔尊大人,是郡主她心繫與你,聽聞大人最近動了干戈,才特意學了這曲子想為大人鼓勁呢。” 喬靈珊:“對呀對呀!” “……”魔尊那緊緊鎖起的眉間鬆開了些,道:“哼。原來如此。” 這魔尊見了郡主,仍是遲遲不走,觀其情形,竟然像是想和“唐無可”培養一番感情,也不知道目的是為了什麼。只不過魔族和人族的愛情觀相差巨大,他有在試圖靠近人族,但這隻令場面看起來有絲難言的詼諧。 魔尊道:“前些日子宮殿失火,你受傷了?” 風燁多說多錯,乾脆不回答了,都由雲閒頂上:“郡主被煙霧嗆到了嗓子,臥床許久,到現在還是難以開口,身體十分虛弱。” 魔尊:“找御醫治了麼?” 薛靈秀在旁當背景板半天,突然被叫到:“……是。大人,郡主傷情非同小可,需要再多做醫治。” “呵。”魔尊突兀道:“你若是治不好她,我要你全家陪葬!” 薛靈秀:“?” 關御醫什麼事啊!醫鬧滾! 說是不讓見面,蓋頭是不能掀的,但這樣幹聊也不是辦法,魔尊讓人端上杯茶,開始沒話找話:“無可,你的汗毛是不是有些長了。” 風燁乾笑:“……是,是嗎。”真是很少見到比祁執業還不會說話的人了。 “這樣比較健康。”雲閒道:“畢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一根汗毛也不能隨意拔去,我們郡主是懂孝道的。” “也是。”魔尊又狐疑道:“無可,你是不是有些平了。”怎麼看上去像個男孩。 風燁差點沒夾住:“……我還小,大,人!” 怎麼還性騷擾起來了,幸好在這裡的不是唐無可本人,雲閒道:“魔尊大人,這種話不要在人族女子面前說。” 魔尊恍然大悟:“怎麼?會傷心?” 雲閒:“。”傷心倒不會,最多就是覺得你真是含屎噴人臭一窩。 就在此時,雲閒突然發覺,薛靈秀正在不著痕跡地朝茶杯那兒移動。 對了,毒! 作為醫修,平日裡以毒攻毒也是一種療法,現在單打獨鬥是不靠譜了,但若是能成功讓魔修中毒,也算是能削弱一番戰力。 魔修在這兒是相當放鬆的。自然放鬆,無論誰腳邊聚了幾隻螞蟻都不會緊張,他還在嘗試與“唐無可”說著什麼,就在此時,薛靈秀手一揚,灰塵般無色無味的粉末湧進了茶杯中,瞬間溶解。 好!! 雲閒和喬靈珊微微鬆了一口氣。真是雁過無痕,身手了得,魔尊壓根就不會發現—— 就在此時,魔尊身後緩緩走出了一名冷漠著臉的少女,在魔尊轉頭的瞬間,往茶杯裡灑了一大堆綠乎乎油亮亮的東西,還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是即墨姝!!……不是這下毒的方式是不是太簡單粗暴了一點啊!!好歹弄個沒顏色沒味道的吧!!尊重一下分神期好嗎!! 魔尊像是認識她,道:“即墨,你來了。認識一下,這是我下一任娘子,郡主唐無可。” 即墨姝看上去真是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冷漠抬頭,然後直直看見了對面的雲閒,瞬間瞪大眼睛:“!!!” 雲閒對她微不可見地搖頭。 “怎麼了,即墨?”魔尊道:“這婢女怎麼了?你喜歡?她好像叫什麼雅荷,你若是喜歡,讓無可將她賜給你吧。” “……不。”即墨姝偏過頭去,漠然道:“一點都不喜歡。” 魔尊已經習慣她陰晴不定的性子了,抬手舉起茶杯放到嘴邊,在場眾人的心跟著一跳。 “這茶怎麼回事?”魔尊聞到了什麼氣味,“這麼奇怪的味道?” “風俗,風俗。”雲閒連忙信口開河,滿嘴跑馬胡說八道:“這是我們唐靈國的風俗。未過門的雙方見面了本就是忌諱,所以現在需要喝蛇膽汁來衝一下晦氣。至於為什麼是蛇膽汁?因為首先蛇膽,蛇膽它是綠色的。綠色代表生機,生機盎然,這是多麼好的寓意啊!膽,膽是圓的,團團圓圓!還有,蛇呢,按照傳言,蛇性本淫……” “蛇性本陰涼,更適合魔尊大人飲用。”薛靈秀微笑著“啪”一聲把雲閒的嘴捂住,“有氣味是自然的,我們的習俗是每年喝一蠱,這等珍貴純粹的蛇膽汁,自然要供奉給你。” 魔尊被唸的一陣頭暈,想來也沒什麼,見即墨姝也點頭,便張口喝下了。 眾人屏息等待片刻,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在談笑風生,不由有些沮喪。 難道,方才即墨姝放在他茶杯裡的其實是解藥?也不對啊,那直接點破不就行了? 原來分神期強者,竟恐怖如斯…… 還沒想完,那魔修就驟然唇角溢出烏黑鮮血,他伸手一抹,驚疑不定,還未抬頭,就聽到即墨姝急切的聲音:“這是,那狐妖的巫毒之術!你什麼時候中了這等毒術?” 魔修勃然大怒:“什麼?!狐狸精,找死啊!” 眾人:“……”好吧,分神期強者也有可能腦子不好。 事還未畢,又來一事。屋外靈體突然齊齊尖嘯起來,像是被灼燒了大片,屋內地動山搖。魔尊是絕不可能讓唐無可出事的,他神色一厲,伸手攥住“唐無可”的胳膊—— “不對!”在觸及的這一瞬間,魔尊厲聲道:“你不是郡主!!你是誰?!” 一旁的雲閒眾人看得分明。 蓋頭沒有掀起,他壓根就沒有看見風燁的臉,就直接判斷出了,面前的人不是郡主! 風燁被他一掌打遠,咕嚕咕嚕在地上翻滾幾圈,被雲閒及時接住,大紅蓋頭瞬間飄落,露出他奼紫嫣紅的那張臉。 有備無患,雲閒和喬靈珊還在他臉上塗了點胭脂口紅什麼的,但兩人都不會這種東西,所以現在風燁的臉看起來著實有些慘烈。 像是被當成年糕錘了八百回,整張臉上只能看到那鮮豔欲滴的大紅唇。 魔尊:“……” 風燁:“……” 眾人:“……” 寂靜中,雲閒剛摸出劍符,就聽到魔尊的聲音緩緩響起:“你自己不覺得噁心嗎。” 風燁直接把琴當板磚往他腦袋上糊,粗聲粗氣道:“死變態臭老頭!!你也好意思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