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167章 醫者不自醫(九)

 #167

 這不被逮出來還好,一被逮出來,人群中方才被煽動的好些人就顯得非常愚蠢了。但這些人生性如此,從來不打逆風局,立馬轉進如風道:

 “果然是有陰謀!妙手門懸壺濟世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是隨隨便便的人就可以質疑的嗎?”

 “把他們的假面皮都撕下來!誰知道這下面藏著什麼鬼!”

 “呵呵,在下早就發現了。方才只不過是順著這位和尚小哥,幫助把這些居心叵測的人給抓出來罷了,呵呵。”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林夕都給看愣了。

 每個一手撐天的大宗門,哪怕不慕名利如佛門,修士們私底下口中還是外號一大堆。比如禿驢,比如倔根,更別提收錢看病斤斤計較的妙手門了。平日裡“死要錢的”、“摳大蔥”沒少叫,從未像現在這般,風評這麼好過。

 那三人眼看事情敗露,轉身便逃,眾人人多勢眾,就要揪著衣領拿下,怎料黑光一出,直接見了血,嚇得人下意識直往兩邊躲。

 看個熱鬧而已,誰想真的身先士卒,身上給捅出來幾個血洞啊!

 “不必追。”薛靈秀對祁執業傳音道:“無非是魔教手下幾個小嘍囉。”

 祁執業沉沉道:“不。其中有一個是人族。”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終於又平靜下來。但眾人尚未離去,抓了煽風點火的幾個人,看樣子終於可以好好說話了,有人向前一步,問道:“林姑娘。方才你說,此人發狂是與北界小石鎮滅門案同出一源。可眾所皆知,是那散修意志不堅定,被魔乘虛而入方才入魔,並未聽說他此前有服用過類似藥物的消息啊?”

 “還有地上這人。”又有人道:“方才那人不認識他,我可是真認識他的。早先時候因為在外尋釁被人斬斷好幾道靈脈,修為不得存進,之後便總是在街上游蕩,喝酒鬧事,看上去本來就沒有多正常。只用他來證明,是不是太牽強了?”

 林夕剛想回答,便想到黎建業此前囑咐的話。

 “事關重大,現在南城水路已封,魔教蟄伏作亂一事最好不要讓民眾知道,免得自亂陣腳,人心惶惶。只要告知嚴重性即可。”

 她暗暗想,別說不讓他們知道了,魔教搞這些東西,全程都是由靈虛門出面,現在即便是說,也不會有幾個人信吧。

 林夕定了定心神,朗聲道:“從未有人出來承認過,只有意志不堅定,才會入魔。我們能夠看到的,都是被魔侵擾已深的,如此狂亂之態,自然看上去意志不堅定。但佛門的明仁前輩,如此天縱奇才,一步行將就錯,不也照樣中了招?難道在座的各位,覺得自己的意志力要比明仁前輩還要堅定數倍嗎?”

 這話說的,誰敢承認。

 “可我當真未曾聽過,吃了補藥,便就有可能入魔了。你有證據證明,這東西便和魔有關係麼?”又有人豪氣道:“明仁入魔,為禍人間,是在害人。可我修為提升,把握在自己手裡,看到魔修,不照樣上去把它捅一個對穿?”

 他說的豪氣萬丈,周遭不乏贊同之聲:“南界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幾個魔族。突然來這麼一出,很奇怪好嗎!”

 “我果然還是覺得,這是妙手門的商業鬥爭。你看,那邊的小薛公子,腰帶上公章都不敢帶出來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啊?”

 薛靈秀差點把扇骨捏碎:“……”

 他什麼時候把公章掛在褲腰帶上面過?!很沒品味好嗎!

 “諸位……”林夕當真是不知要怎麼才能讓他們相信了,難道要現場捕捉一隻魔來?“掌門說過多少次了,根基是沒有辦法提升的!如此掠奪之道,移花接木,難道當真會變成你們的嗎?親眼看看吧,你們吃下去的都是什麼東西!”

 她如法炮製,將那用於掩蓋氣息的清香草木全都剔去,頓時,掌心內只餘下那凝露一般的惡臭物質,內裡還混著點又綠又黑的什麼發黴玩意,看起來當真是噁心至極。當場,人群中的面色當真是七彩斑斕,有人就差當場嘔吐了:“這什麼氣味啊!!”

 雲閒最怕的就是這種要和人講理的場合,在旁邊看了半晌,已經開始替人心累了。雖說這世界上沒有人有義務要對誰負責,所有的“我可是為你好!”都帶有一點自我感動成分,但難免還是使人生出一種憤慨之情,很想當真如祁執業所說一般,管他們要怎麼樣。

 但祁執業只是說說,她也只是想想。畢竟,要當真不想管,她也不必如此東奔西走累得像狗了。

 風燁察言觀色一向是很強的:“看這個表情,用過的人不少啊。”

 “我就想肯定有人屁股是歪的。”喬靈珊憤憤道:“發現可能不對了,就開始想拉人下水。”

 畢竟這世上,自己過得不好也不想別人過得好的人還是很多的。

 “……罷了。”

 薛靈秀看著那頭還在奮力解釋的林夕,嘆道:“能聽進去的,自然不會用。聽不進去的,怎麼講都能找到理由。且看二姐那邊消息如何吧。”

 “……”

 偏遠的草屋中,青禾正在鍋爐上頭煎藥,門前有幾個同齡孩子匆匆跑過,道:“青禾!去不去看熱鬧?聽說城中心圍了好多人呢,不知道是什麼事!”

 青禾微微朝外探頭看了眼,道:“不去了。我幫我娘煎藥。”

 脖頸前的小長命鎖沒了,應是被摘下來收好了,小小的屋子裡充斥著濃重藥味,是年復一年沾染上的,滲入了每一個角落。

 北村這兒本就是南城最眾所周知的窮人區,這屋子更是破敗得驚人,路過不注意看都不會以為內中還有人住。妙手門挨家挨戶敲門都不會往這兒多走一步,畢竟這兒的人根本不會奢望成仙,只奢望能做人。

 “青禾。”病弱女子從床上微微抬頭,道:“發生什麼事了?”

 青禾道:“沒事。娘,喝藥了。”

 女子順從垂頭喝藥,喝不到一半,便抑制不住地喘咳,藥碗顛簸,灑落出漆黑藥液,青禾連忙扶住藥碗,嘴唇微抿,沒說什麼。只是看著那灑到地面的藥液,黑白分明雙眼中露出一些心疼之色。

 這可都是孃親編竹筐換來的。

 女子道:“你不必顧我,出門去玩吧。”

 青禾搖搖頭:“沒什麼好玩的。入門考核就在最近了,我再多練一練。”

 女子摸了摸她的頭,微微嘆氣。

 夫君死了也有五年了。她的天生頑疾愈發嚴重,只靠喝藥續著。青禾這些年跟著自己這個娘,分明十二歲的年紀,看上去還跟七八歲一般瘦弱,她不是不想一走了之,只是青禾實在太小,沒了娘,一個孩子留在世上得有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