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170章 醫者不自醫(十二)


 “眼睜睜看著人死這件事,沒有任何一門比醫修更擅長了。明知故犯,那便就是這個下場。”

 禁商禁醫,一刀兩斷,冷硬如鐵,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眾人鴉雀無聲。

 只有黎沛仍不忍道:“還是會有犧牲……”

 黎建業不置可否道:“這是必要的犧牲。”

 想要研製化解成仙散的解藥,難如登天。但若只是能鑑別出誰服用過成仙散,對她來說易如反掌。難易正如救人殺人,只在轉念之間。

 雷電交加,一道白光掠過天際,悶雷轟隆作響。

 雖然壓根看不見,但黎願還是努力睜大眼睛,彷彿能看見利刃般的白色雨絲,一瞬鑿在土地之上。

 她伸出手,想,狂風暴雨就要來了。

 可,今年的入門考核,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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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令初下,只要是腦子沒水的人,就知道妙手門此次是鐵了心了。

 要知道,此前哪怕是全城瘟疫時期,妙手門發佈的禁令也未曾用如此強硬的字眼。“禁止”、“絕不”、“後果自負”,南城尚文之風濃厚,焉能看不出此等意思?

 但禁令一下,那些其餘聯合起來的商會醫館也有樣學樣,幾乎都快要跳到臉上和妙手門打擂臺。妙手門禁商,其餘商會歡迎,禁醫,別的醫館雖小,也不是不能治。

 兩極對峙,要有大事發生。

 從前受過妙手門救濟之人不少,當下嗅覺靈敏、有門路之人早便已經拖家帶口前往妙手門了。所幸妙手門佔地極廣,多住一些人也不妨礙事。

 雲閒看著城外混亂的人,神色難明。

 喬靈珊大事前容易緊張的毛病又犯了,在房內走來走去,最終還是憋不住氣,問雲閒:“現在我們是該怎麼辦?”

 “涼拌。”雲閒道:“只能等——在此之前,我得把研製出那藥丹的勢力先給揪出來。”

 風燁抱琴站在一邊,陡然感慨道:“雲閒,你有沒有發現,怎麼好像我們到哪裡,哪裡就有大事發生。”

 “……”什麼死亡小學生,雲閒嚴肅制止:“因果關係反了吧!不是我們到哪裡,哪裡就有大事發生,這不是發生了我們才趕過來的嗎?”

 祁執業難得說句人話:“即墨姝說得對。現在這種情況,按兵不動才是對的。”

 “對。”雲閒道:“祁兄這點比較有經驗。”

 祁執業怒敲她腦殼。邦一聲,很響。

 其實唯一需要擔憂的,可能只有薛靈秀。薛靈秀最近人總是沒影。

 薛兄此人,雲閒不敢說特別瞭解,但還是稍微瞭解一二的。妙手門的祖訓,他只做到了表面功夫。治病必須收錢,但此原則也隨時可以被打破。

 此前雲閒曾聽過人說,一個地方的注意事項不管是有多麼離奇,最好還是遵守,因為每一條事項之後,都絕對有慘痛的教訓——妙手門的祖訓又何嘗不是如此?

 宿遲出現在門口,道:“雲閒。”

 雲閒自江山肚皮上下來,將牆角處的太平背起,問都不問,便道:“走。”

 師兄妹“唰”一聲就沒影了。

 室內寂靜一瞬。

 祁執業:“……他們去做什麼?”

 風燁茫然:“不知道啊。”

 宗外,正是一片喜氣洋洋之景,雲閒看過去,大街小巷都充斥著快活的空氣。

 這才不過寥寥半月,南城內就跟開了八百倍速般,每天都有新的好消息,時時刻刻有人奔走相告:

 “南城北部的分界線重新劃了!我們再進一分!”

 “葵花門的弟子根基上漲!吾南界苦武力久矣,下一屆四方大戰必奪魁首!”

 “贏了!贏了!又贏了!!”

 雲閒只是路過,忍不住道:“魁首?東界那樣都能拿,著急什麼。”

 宿遲:“。”

 有個大娘打開門,往外潑了桶水,沒好氣道:“有病吧!!成天在外面叫叫叫叫,誰關心你們這些破事?!”

 對門也開了,反唇相譏:“我就愛聽,怎麼了?你不愛聽你把耳朵閉上!”

 此人面色泛著異樣的紅光,看上去虛浮無比。

 事實上,喜事並沒有那麼多,也並非那麼喜。絕大多數人想聽這消息,無非是要給自己一些安慰,來穩住因妙手門閉門默聲而不安的心境。

 雲閒都奔出來十幾裡了,這才想起來要問:“大師兄,你叫我出來,是找到了研製藥丹之人,還是要帶我去哪裡?”

 宿遲道:“皆有。”

 其實不必去找,想想也能知道,現在靈虛門掌門已經變成了土特產,還能和魔勾結搞這麼些東西的,除了楊儒商為首那一行人還有誰。一直要把控水路,也是為自己提前做好準備,掙了這一波喪盡天良的靈石後,便逃逸出南城,將爛攤子丟給妙手門處理,無事一身輕。

 “果然是他。”雲閒道:“他如何了?”

 宿遲:“我找到他們的時候,正在收拾細軟準備逃離。”

 都要準備逃了,那看來便是這幾天的事了。雲閒問:“他們?然後?”

 “……”宿遲遲疑一瞬:“你要看嗎?”

 雲閒:“不。不用了。我知道了。大師兄,真是辛苦你。”

 看這個語氣,大概是變成了南城土特產·聯名禮盒款。還是不看比較好些。

 宿遲一路將她往極為偏僻的地方帶,山高水遠,荒無人煙,雲閒跟啊跟的,跟到了一個看上去極為野生自然的山洞中,似乎並沒有被人開闢過,進入都需要彎腰垂頭。

 但狹道之後,別有洞天。

 山洞正中央,竟是一方絲毫沒有破損的石臺,周圍塵土紛紛,它卻光亮如新。

 雲閒:“這是哪裡啊?”

 宿遲道:“我晉級的地方。”

 雲閒開始四處搜尋他是把自己往哪兒插的。很遺憾,沒能找到。

 宿遲上前,在亂石堆裡翻找了一下,翻出了一塊形狀奇異的石塊,將其放置在了石臺之上。

 “那人一直對我說,‘你小子把我放出來’,成日如此。”宿遲冷淡眉眼一動,看來此聲的確是聒噪得可以,道:“但我未曾做過此事,昨日突然想到,彼時我清理石臺,將石塊掃落到了地上。”

 雲閒定睛一看,這石塊看起來,竟隱隱約約有持劍人形的輪廓。

 她幼小時也不解過,東界曾飛昇過一個劍神,這可是四界唯一一個飛昇修士——亦或者說,最接近飛昇的修士。畢竟,渡劫之後消失無蹤,誰也不知她究竟是飛昇了,還是死亡了,抑或是輪迴了。但為何,其餘三界都有各自祭拜崇敬之祖師,劍神作為四海八荒第一人,反倒鮮少被人提起?

 後來才聽蕭蕪說了說其中緣由。

 別派祖師好歹都有那麼幾段膾炙人口的奮鬥故事,驚險歷程,令人心生嚮往。雖然不知本人性格究竟如何,但至少在口口相傳的故事中,都有其不同凡響之處。但劍神,其一,拜她沒什麼用。因為誰也不會想讓一個八歲金丹十五歲出竅的絕世天才教導自己一些修煉經驗的,除了被氣死之外什麼都不會得到。其二,無數祖師在列記中親口認證,此人性格極為頑劣,成日招貓逗狗,不愛讀書不幹正事,還特別喜歡戲耍他人,曾經讓刀聖在山巔等她決戰等了十天十夜,結果自己跑去賞花,渾然忘卻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