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第111章 寶嘉×李答風·風徐來·伍

 “小人沒來得及解釋李先生就走了,小人心想著,李先生是不是知道小人根本見不著您,所以懷疑小人與人私通……”

 柳臨飛話沒說完,聽見上首噗嗤一聲笑,一抬頭,看見寶嘉笑盈盈托起腮來,心情極好的樣子。

 “他哪兒知道這麼多……”上首之人彎唇說著,不知在答他,還是在自語,“他若是知道,就不會走了。”

 柳臨飛品著這話的意思,試探道:“小人可要去與李先生解釋……”

 “不必多嘴。”

 “那公主這是相信小人了?”

 寶嘉從快活的遐想裡回過神來:“你呢,如今也就在我府上做些文墨差事罷了,若真有了相好的姑娘,與我說一聲就是,我不會怪罪,若確實沒有,那就聽李先生的,注意節制,莫年紀輕輕就損了根本。”

 柳臨飛連連點頭,還想說什麼,卻見寶嘉站起身來,一臉神清氣爽地走出了正堂。

 寶嘉到了庭院,讓聚在一起的那群門客都散了,正打算出去看看李答風,一抬眼剛好看見他踏進庭院。

 這是消解了會兒,思來想去撂了挑子面上過不去,又回來了。

 寶嘉停在原地,在李答風方才那把座椅上坐下來,靠著椅背閒閒打量起他的臉色。

 看李答風若無其事慢慢走近,瞧著一切如常,臉上已看不出油鹽醬醋打翻的痕跡。

 “李先生一聲不吭,又什麼都沒拿,這是去做什麼了?”寶嘉支著扶手,撐腮看著他。

 李答風在她面前站定,隔著一方桌案道:“回公主話,在下去歇息了會兒。”

 “哦,看診累著你了?”

 “公主給了在下豐厚的酬勞,在下並未覺受累。”

 寶嘉指尖在額角輕輕敲著:“無妨,我聽聞沈少將軍下定的吉日還未到,李先生慢慢診就是,今日我已讓他們先回了。”

 李答風頷首:“那在下去看看江先生,再給江先生施一次針便也回了。”

 “他還沒睡醒呢,”寶嘉傾身向前,笑著仰頭盯住了他,“不如先看看我?”

 李答風垂下眼,目光在她朱唇貝齒間一落,又移開視線去。

 “怎麼,我還沒有我的門客好看?”寶嘉笑吟吟看著他,“李先生今日見了我的門客們,應當也看出他們在我府上多得寵幸,當真不再考慮考慮我那日的提議?”

 “公主已有九位門客要寵幸,在下就不給公主添忙了。”

 “你在擔心這個啊,這不必李先生操心,那九位是四年間陸續招進府的,每年實則也就兩個新人罷了,我忙得過來呢。雨露均霑這等事,熟能生巧。”

 “凡事過則損,公主勿因雨露均霑傷了元氣。”

 寶嘉發笑:“李先生的暗語真有趣,醫者出言有什麼好忌諱的,直說不要房勞過度就是了。”

 李答風別開眼沒說話。

 “那我有沒有傷了元氣,要不李先生給我也診診脈?”寶嘉拉起袖子。

 李答風默了默,轉頭去取絲線。

 “講究什麼,李先生連足穴都替我按摩過,怎麼越活越過去了?”寶嘉打斷了他的動作。

 李答風看了她一會兒,收起絲線,在她對面坐下,指腹搭上她的腕脈。

 寶嘉靜等著,見他眉心一點點蹙起,好奇道:“怎麼,難道有與柳先生一樣的症狀?”

 李答風沉出一口氣:“是公主的宮寒比從前更重了。”

 “哦,這不是老毛病了嗎?大驚小怪什麼。”

 “我走之前,已將公主的宮寒調理好了。”

 “可是你走了呀。”

 話音落定,過境的風都似停了一剎,一剎過後,庭院裡的樹被風吹得颯颯作響,明明是開春的季節,卻像將人帶回那個悽風陣陣的冬夜。

 李答風對上她含笑的眼睛,無可辯駁,半晌後,指腹再次往下壓脈。

 “公主這宮寒好轉之前不能再飲酒了。”

 “連酒都不能喝,人生豈不少一大樂子,宮寒就宮寒吧,不治也行,不就是日子長了懷不上孩子嗎,我又不想生。”

 “不是生孩子的事,這宮寒若不治好,長此以往會引發更多頑疾。”

 “那這樣,你入了我府給我添點樂子,我便戒了酒,如何?”寶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身體是公主自己的。”

 寶嘉收起笑臉:“既然不是你的,你管什麼。”

 李答風撇開頭去,冷靜著閉了閉眼,又問:“公主這些年有沒有用過傷身的湯藥?”

 “傷身的湯藥?”

 “——避子湯藥。”

 寶嘉笑出聲來:“這你診不出來?”

 “在下並非大羅神仙,幾年間的事不能悉數靠診脈知曉。”

 “你看那種糟踐人的東西我會喝嗎?”

 “以後也不能喝,比酒更不能喝。”

 “以後?多久以後?”寶嘉看著他按在她腕脈上的手指,“是又一個七年以後,等李先生再來給我診脈,說——你並非大羅神仙,幾年間的事不能悉數靠診脈知曉?”

 李答風皺眉看著她,似是想說什麼,幾次張嘴又閉上,反反覆覆,最後一個字也沒能出口。

 *

 這天過後,李答風日日來公主府,一面給江近月治病,一面給其餘八名門客開方,最重要的自然是給寶嘉調理身子。

 若知道她這些年從不聽太醫話,平安脈總是請了與沒請一個樣,他該在進京第一天就來給她診脈,至少會有兩個月的時日,現在當真是大羅神仙也做不到十日之內根除這樣遷延不愈的慢病,只能提前開好方子,囑託宮裡太醫跟進她的病情。

 李答風焦頭爛額,寶嘉卻滿不在乎,說人生在世,及時行樂,寧肯在酒池肉林裡死,也不要靠湯藥活。

 她這宮寒當然還不至於牽扯到生死大病,可李答風聽見這話,額角青筋依然突突直跳。

 不知她到底在氣他,存心讓他走不踏實,還是當真如此作想。

 “酒池肉林裡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李答風跟她說。

 “可我除了酒池肉林,本來也什麼都沒有啊。”寶嘉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