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一百四十一章:輕紗掩映,月色撲朔

    這副場景陸嫁嫁同樣看在眼裡,心中憐惜之餘想著要不要將寧長久再挪回去。

    早課之後便是雲臺劍場修劍。

    今日的天空像是被吹過了整夜的風,沒留下一絲一縷的雲絮,湛藍如透光的寶石。

    寧長久一心兩用,一邊聽著陸嫁嫁講解劍經,拆解劍招,一邊神遊劍場,以神識反覆練習著嚴舟的那些詭譎劍招。

    他站在弟子中央,極不起眼,哪怕是在他身邊的弟子,稍不注意也會將他遺忘。

    所以劍場上新添一個弟子,對於其餘人來說影響並不大,那些原本猜測著寧長久境界的人,多次看到了他寡淡無味的出劍之後,便也失去了興趣,甚至聯想到他僥倖通過內峰考核時驚險而狂喜的樣子。

    陸嫁嫁對於這個三心二意的弟子也並未苛責,只是更多地將注意力放在寧小齡身上,將她捧為榜樣。

    上午的練劍結束,下午對於弟子沒什麼拘束,有些人去書閣翻閱典籍,有的人則繼續留在劍場練劍。

    寧小齡終於逮到機會,跑到了師兄的身邊,哭喪著臉道:“師父是不是針對我們呀?”

    寧長久揉著她的腦袋說:“她也為難,總不好為了我們壞了百年的規矩。”

    寧小齡捏著拳頭,憤憤道:“師兄你怎麼總幫師父說話呀,一點也不考慮我。”

    寧長久道:“那我帶你去走走逛逛?”

    寧小齡立刻轉憂為喜,說道:“上次師兄說要帶我去看雪櫻的!”

    雪櫻生長在天窟峰的山腰間,冬末春初時盛放,如今已開成了漫山遍野的爛漫顏色。

    寧長久微笑著點頭。

    於是寧小齡便與師兄高高興興地賞花去了,她總覺得自己要告訴師兄什麼,但在滿山馨淡的花香裡,她也想不起來其他,只希望時間可以走慢一些。

    轉眼又是一天。

    寧長久回到房中,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了那個看似普普通通的瓷瓶。

    他手腕微斜,將瓷瓶傾倒了些。

    魂魄如無形的水一點點流出,最終凝成了那素衣少女的模樣,只是因為魂魄受損的緣故,她的身形要更小了些,看上去稚嫩極了。

    幾日的溫養讓她原本瀕臨潰散的魂魄穩固了許多。

    她從瓶中飄出之後,立刻尋了個角落蜷了起來,戰戰兢兢地打量著四周,說道:“我不喜歡這裡。”

    天窟峰劍氣浩然,對於鬼魂有著天然的剋制,這讓她如鯁在喉。

    寧長久手指一點,空氣濺起漣漪,一道無形的屏障如法衣般罩在了她的身上,少女的身子這才放鬆了些,她畏懼地盯著寧長久,像隨時打算蜷起身子的小刺蝟。

    “你叫什麼名字?”寧長久問。

    小姑娘沉思了一會,搖頭道:“不記得了。”

    孟婆湯的藥力瓦解了許多東西。

    寧長久思索了一會,說道:“那就叫韓小素吧。”

    小姑娘對於這個名字觀感尚可,也談不上是滿意還是反感,只是問道:“為什麼姓韓?”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以後再告訴你。”

    改名為韓小素的小姑娘弱弱地哦了一聲。

    她有了名字之後,不知為何安心了許多,視線向上,望著那白衣少年,問道:“那我以後做什麼呢?”

    寧長久問道:“你會什麼?”

    韓小素不確定道:“我總不能在峰中唱曲子吧?”

    寧長久有些驚訝,心想這小姑娘竟這麼有職業操守,忘了這麼多事偏偏沒有忘記這個。

    寧長久道:“倒是不需要,這是正道山門,小心被其他弟子抓去充功勞。”

    韓小素聽到正道山門幾個字,心中又害怕起來,她隱約記得有人叮囑過她,與正道沾邊的,對於她們都是要繞道而行的邪道。

    寧長久道:“以後你就在我屋子裡修行,稍有風吹草動就躲起來,若是被發現了,就把這個給他看。”

    說著,寧長久遞過去一根簪子,那是陸嫁嫁的簪子,他特意為她討要回來的,見物如見人。

    韓小素身子一點點挪過去,接過了簪子,女孩子天生愛美,對於金銀珠寶的首飾無法抵抗,一拿在手裡,心中的恐懼感更消去了許多,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是魂魄,根本凝聚不成人形,哪怕有再多首飾,對於自己也沒有什麼意義。

    於是她轉捏為握,恨不得一簪子刺死自己算了。

    寧長久站起身,道:“你好好吞食月魄精華,我再晚些過來看你。”

    韓小素緊張道:“你要去哪裡?”

    寧長久道:“出去走走,等會回來。”

    韓小素看著他的臉,稚聲稚氣道:“你是要去見女人?”

    寧長久呼吸一滯,他看著韓小素此刻更幼小了許多的臉頰,感覺自己被這樣一個小姑娘一語道破丟人極了,最主要的是他也不覺得自己露出了什麼馬腳。

    寧長久本著不恥下問的精神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韓小素狡黠地笑了笑,有模有樣道:“因為你剛剛起身時候理了一下衣領呀。”

    “嗯?有麼……”寧長久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移開了話題,說道:“你不要急躁修行,先老老實實吞服幾天月魄,穩住神魂不亂,修道一事我以後會與你說,等你學成之後,我送你回臨河城。”

    韓小素知道如今自己只是一片什麼也記不得了的漂萍,能隨波逐流打轉已是萬幸,她當然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只是輕輕地點著頭。

    寧長久推門而出。

    夜色裡的天窟峰無比平靜,風過萬千洞窟的聲音也極為遙遠,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他不由地想起了隱峰。

    自從那一場殺戮之後,他對於隱峰有著發自內心的牴觸,也沒有打算再去,靈氣凝成的長風拂過他的臉頰,他心中想著陸嫁嫁的事,某一道電火般閃過的不安也被他忽略了過去。

    峰主殿中,陸嫁嫁合衣而坐,若一尊清聖的白玉觀音,寬大的衣袍和如雲般垂下的衣袖遮掩著雙腿,手中結的劍印宛若蓮花。

    大門不可查覺地推開了一道縫,寧長久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峰主殿中。

    陸嫁嫁靈氣盎然的眼眸睜開一線,望著來人。

    兩人輕車熟路地坐在寒玉床榻上,先是說了幾句今日的事情,隨後兩人一前一後坐著,寧長久開始為她煉體。

    陸嫁嫁每當煉體之時便是最薄弱無依的時刻,她不喜歡身體無法完全受自己控制的感覺,還要時刻提防著寧長久會不會突發惡趣味,撩撥自己的紫府,所以她時刻抿著唇,注意力高度集中著。

    而兩人都能感覺出,今日的修行亦沒有太多的結果。

    陸嫁嫁的煉體好像真的進入了瓶頸期,再難做一丁點的突破。

    她對於自己身體的狀況心知肚明,也覺得寧長久所說的有理,這身劍裳確實阻隔了太多溫度,但她卻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怎麼也不可能裸露自己的後背給一個男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