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一十章:穿過世界的手

    沼澤的張力被瞬間撕破,他的身體陷入其中,瘋狂下沉,在沼澤中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向深坑中填去的淤泥很快將他整個身子包裹住了。

    寧長久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出了多少劍。

    在他身子落下的那刻,他想要再次使用權柄,卻感受到了真正的力不從心。

    在罪君未撕開黑袍之時,他與的戰鬥尚有懸念和餘地,但當罪君展露出自己的神話形態後,那麼無論是劍目還是金瞳,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都會被刺瞎。

    除非他真正達到了那個層次,要不然他連直視罪君的真容都無法做到。

    而罪君展露神祇之軀亦有代價。

    神祇的神話之態象徵著真正的無上隱秘,這樣的隱秘被越少人知道就越強大。

    每有人多看他一眼,他神秘的面紗便會淡去一些。

    此刻的罪君也像是陷入了狂暴之中,無論寧長久用何種手段,置身於何處,他的橫目豎瞳都死死地鎖著他。

    譬如此刻罪君便立在雲端上,雙翼大張,身子微弓著,直視下界,透過厚重的沼澤地,看著沼澤之下那呼吸微弱的影子。

    罪君忽然伸出了虛無漂浮的利爪,利爪收縮間,那道狂雷被他重新抓在了手裡,只是此刻他並非長槍也非刀劍,而是變作了一道金色的十字架。

    “無罪之罰。”

    罪君緩緩開口,聲音透過天地兩界,直達沼澤的深處。

    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這道天幕後面,泛著十字形的閃電。

    司命看著它,心中生出本能的畏懼,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刑架上的日子,那時候,手握時間權柄的她,第一次對度日如年這個詞有了真正深刻的認知,同時,那些抽打與鞭痕的感覺幻痛般來臨,她修長的雙腿向著中間微屈,膝蓋輕碰交疊,身子不自覺地緊縮了些。

    接著,她的心中泛起了一股必死的意味。

    這種感覺還有許多人感受到了。

    夜除,邵小黎,城中所有的倖存者,部落中的居民們……

    在十字架亮起的那刻,他們的心中都生出了一種心如死灰之感。

    但這抹死灰之意並未應驗,因為它所指向的,只是寧長久。

    “老大,老大怎麼了……”邵小黎忽然慌了神,她捧著自己的心口,神色顫抖。

    夜除瞳孔中的死意稍縱即逝。

    他放眼望著整個崩壞的世界,這撕裂的城池在他眼前就像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子。

    “差不多了。”夜除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接著獨自一人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他碳黑色的臉上便開始生長出俊美的五官,那五官不像是真實的,更像是筆墨描摹而出的。他漸漸恢復到了自己過去的模樣。只是本該丰神俊朗的少年,此刻的身體看上去依舊像是瀕死之人。

    “你要去哪裡啊?”邵小黎心中不安。

    夜除道:“等寧長久回來。”

    在寧長久於荒原上搜尋到他之後,他曾與寧長久有過一段秘密的對話。

    他將自己鑽研了數百年的陣法傾囊相授。

    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

    ……

    沼澤中的寧長久像是失去了呼吸。

    “還撐得住麼?”

    有聲音在喊他。

    那是劍靈。

    寧長久的思緒被一點點拉了回來,沼澤剝去了他的皮肉,他此刻的筋骨也盡數扭曲,識海中似有刀子不停割過,攪得血肉模糊。他也感受到了那道九天之上落下的殺意。

    這必殺的意味反而讓他更加清醒了些。

    “撐得住。”寧長久話雖如此,但他的神輝卻已愈發單薄。

    劍靈說道:“他要來了。”

    “還有多久?”

    “現在!”

    極短的對話之後,沼澤地被撕開。

    數萬裡的沼澤就像是一片血肉糜爛的傷,而他則是隱藏在腐肉深處的腫瘤。

    金色的十字架斬落下來。

    深陷沼澤地中的寧長久忽然睜開了眼。

    他的身體血肉模糊到難以入目。

    修羅神錄加持的力量像是被刀刮翻的魚鱗,在褪去了所有的堅硬之後,便只剩下柔爛的肉。

    寧長久看著從天而降的罪君,他的瞳孔再次像是被捏碎的雞蛋,猛地炸開。

    接著,十字架貫穿了他的身子。

    寧長久卻伸出了手,死死地抱住了他。

    在十字架刺入他血肉深處之時,修羅神錄幾乎出於本能的發動,不需要寧長久動任何念頭,那八十一式以極快的速度從他的氣海中榨取靈力,然後化作真實的招式,似萬箭齊發,暴雨般向著罪君刺了過去。

    這八十一式凌厲至極,此刻混雜了神性的權柄,每一擊都帶著可以誅殺古神的銳意。

    哪怕是罪君的身軀上,都留下了一道道細淺的凹痕,那羽鱗之下,甚至有鮮血滲出。

    但如萬柄長槍陣壓的八十一式還是被罪君一一破除了。

    也是這一刻,寧長久的白銀之劍脫離他的掌控,向前刺了過去。

    因為修羅神錄吞噬了天諭劍經的緣故,所以他的修羅神錄,擁有足足八十二式!

    這是第八十二式。

    這一劍本是刺不破罪君的身體的。

    但寧長久死死地抱著他,無限的權柄最後一次發動,他與罪君被一同納入了權柄之中。

    交點之外,寧長久的傷勢盡復,而罪君的本體沒有受到明顯的傷,只是那白銀之劍,卻奇蹟般地刺穿了罪君的身體。

    罪君冷冷地看著懷中之劍,無動於衷。

    這一劍的劍氣在他體內瘋狂地爆炸著,但對於他來說依舊無關痛癢。

    哪怕寧長久機關算計,依舊是必死之局。

    但寧長久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伸出了手,繞過了罪君的身體,握住了劍尖。

    他的動作像是一個久違的擁抱。

    他以身為劍鎖,將罪君死死地鎖在了身前。

    寧長久的精神力向著整個世界飛速地延展,接著,所有的元素都沸騰了起來。

    這一刻,罪君才發現,他們足下的世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陣。

    他認得這個陣。

    當日夜除以時間之焰託著巨箭升空之時,下方發動的便是此陣。

    寧長久沒有數百年前的時間去收集足夠的時間,所以他只能將陣畫得足夠大,以天地為盤,再以災劫雷火雕塑河川,形成這巨大的陣。

    這不是小飛空陣,這是真正的飛空陣。它曾託著夜除飛向雲霄!

    此刻,天地風雷,山澤水火的元素之息恰好已暴亂到了頂點,這些力量相互牽引,終於形成了這巨大的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