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二十章:此地宜有劍仙 擁素雲白鶴

    ()        月色婆娑,荷風搖曳,小舟已不知歸途。

    女子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小舟上,薄衣遮掩著玉貌仙體,衣襟盛著月光、沾著花香,陸嫁嫁於夢中月下吹奏了一曲後,身子重新側倒,數綹青絲再次淌入水中,輕輕浮起,好似柔順散開的水草。

    蓮舟旋轉著,搖晃著。

    寧長久醉夢中睜開了一線眼。

    漫天星河映入眸中,緩緩轉動。

    他分不清是星河在轉,還是小舟隨水逐流。

    他只知道,這兩年多來,他從未如此放鬆過。

    晚風燻得侶人醉。

    夜色漸漸地褪去了它濃墨重彩的顏色。

    東方既白。

    寧長久不勝酒力,所以醒得更晚一些。

    他睜開眼,便見一襲白衣清冷的背影孤坐船頭,滿池蓮花似寐似醒,紛紛擁著她。

    竹簫置於衣側,玉劍橫於膝前,肩背秀挺,青絲白裳的水跡皆已用劍火烘乾。

    白衣玉影入眸,寧長久神思恍然,如見洛神凌波。

    陸嫁嫁氣質重歸清冷。

    昨夜的故事已經過去,寒梅再披新雪,幽幽吐蕊。

    寧長久起身,出身地看著微明的晨光中女子玉色的影,恍如回到了皇城大雨之時。當年幽暗皇宮中,明豔的劍光照徹半城雨幕,那時候他雖未與人說,心裡卻也為這不似人間的清冽背影搖曳過。

    寧長久走到她的身後,試探著伸出了手,撩起了那柔順的秀髮。

    骨節分明的手指淌過如水的墨髮。

    陸嫁嫁不為所動,繼續看著前方的朝陽。

    寧長久變本加厲,伸出了手,輕輕地環住了她。

    女子明明那般清冷,被少年擁入懷中卻似無動於衷,那衣裳遮蓋的柔軟的玉鍾也被握在了手裡,然後又玉鍾逐漸變成玉碗、變成玉碟、變成雪餅,最後忽地一彈,歸於原狀,巍巍顫顫。

    陸嫁嫁輕哼了一聲,淡淡道:“你還沒捉弄夠麼?”

    寧長久道:“莫說一夜,一輩子都不夠的。”

    陸嫁嫁平靜道:“久別重逢,念你歸來不易,便縱容你幾日,等到回峰之後,可不許如此了。”

    寧長久坐在她的身側,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膝蓋,道:“徒兒又敢這麼對為師說話,看來是昨夜為師管教不力了。”

    陸嫁嫁看著他拍膝蓋的動作,回想起那羞人的場景。從小到大,她自學劍以來,或受過傷,或流過血,甚至與死神打過幾次交道,但哪被這樣子欺負過呢,更何況還是一個比自己小了整整八歲的少年……

    自己怎麼就遇到了這般該死的弟子呢?這兩年深淵外的苦等,等來的可真是一隻白眼狼呀。

    她雖這樣想著,可白暫的面頰依舊忍不住發燙。

    “你又想打我?”陸嫁嫁眸光暗斂。

    寧長久微笑道:“這看似是責打,實則不然。”

    “嗯?”陸嫁嫁微有疑惑。

    寧長久說道:“徒兒天生便是劍靈同體,我更以金烏將你劍胎煉為了劍體。如今你便是一柄劍,一柄劍在成為真正的絕世名劍之前,是要經過千錘百煉的,你想象一下那些鐵匠掄錘子鍛劍的情景,是不是與此如出一轍?只是嫁嫁畢竟是我寶貝徒兒,我下手已是溫柔很多了。”

    陸嫁嫁蛾眉微蹙,寧長久這般胡言亂語她本是不可能信的,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真覺得自己的劍體更近了一步,隱隱有種天人相契之感。

    寧長久說完,沒有等到女子的冷笑與譏諷,反而見她眼瞼微垂,竟似真的在認真思考。

    這徒兒也太傻了些吧……

    還是因為這話是我說的,所以她願意多想一些呢?

    寧長久心中柔軟。但心軟歸心軟,如此大好機會,自然不能錯過,尤其是看到陸嫁嫁這般清清冷冷模樣之時,他不由回憶起昨夜痴纏,總覺得這兩個身影無法交疊在一起。

    “徒兒若是不信,我再用金烏給你鍛體一番,你一試便知了。”寧長久繼續道:“我如今已邁入紫庭,金烏亦是今非昔比,恰好可以讓你邁過最後的階段。”

    陸嫁嫁輕聲笑問:“今非昔比?是小鳥兒變大了些麼?”

    聽到這話,寧長久哪裡再能冷靜,他笑道:“試試不就知道了麼?”

    雪裳滑落,一半掩於身前,一半堆於腰間。

    一如當初那些夜晚一樣,寧長久伸出了手指,金烏破開紫府,縈繞指間,點上了陸嫁嫁的秀背。

    金烏點上的那一刻,脊線兩側的蝴蝶骨愈發分明,女子身軀緊繃了許多,她能感覺到,有什麼照亮了軀體,盛放著光明,這久違的金色浪潮裡,她的血脈開始加速,於無數的竅穴中噴濺出凌厲的劍意,那劍意與金烏似是天然契合,相互追逐著,更放光明。

    金烏來到了劍胎之外。

    那柔軟的劍胎幾乎已被盡數煉化,只餘下最後一點。

    寧長久驅使著金烏挑逗劍胎。

    可陸嫁嫁如今也不再是那個長命境的,任他逗弄劍胎的女子了。

    陸嫁嫁盤膝而坐,手壓著衣裳,心如止水,神色如常。

    寧長久微微皺眉,知道她是在忍耐,可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唯有再多費些力度了。

    金烏展翅嘶鳴,金焰如火,雨一般灑落,那劍胎像是被暴風包圍的孤島,孤島上的礁石被不停地剝落,一點點融入海水之中。

    終於,陸嫁嫁還是未能忍住,輕哼出聲。

    就像是高手對劍,嚴防死守的一方一旦展露了些許破綻,接下來的崩潰便很可能是決堤一般的。

    陸嫁嫁冰涼的玉體開始發燙,臉頰也比朝霞更先染上紅色,天光從遠處潮水般湧來,那些揚起的青絲蘸滿了萬道晨光。

    她赤著的玉足已開始向內弓緊,原本如觀音結蓮花印的雙手扣在了一起。

    所幸這兩年她修道刻苦,那劍胎早已煉化得所剩無幾。

    金烏融盡劍胎。

    天地一聲清鳴。

    陸嫁嫁的肌膚似新劍折射晨光,忽地亮成了萬點銳芒。

    劍與她的軀體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劍靈同體本就稀有,能將劍靈徹底融入身軀,放眼整個歷史,也只是屈指可數的幾人。

    陸嫁嫁還未來得及感受這份體悟,她的身體便再次被掰了過去,溫熱還未來得及在溫涼的風中褪去,她的雪衣便率先被褪去了。

    鍛劍開始了。

    鍛劍的過程分為許多步驟,每一柄名劍的出世似都桀驁不馴,所以需要先將其反覆鍛打,使其變得溫順。

    寧長久的手便是鍛打鐵劍的錘。

    於是這柄劍被置於膝上,鍛打了好一陣子,將劍體由白暫鍛打得粉亮,由粉亮再鍛打成通紅,劍鳴啪啪作響,清脆萬分,烙下許多指痕,劍吟聲低吟繚繞,宛若絲竹清音,這清音逐漸低轉,化為妥協與臣服。

    這不同於昨夜,此刻的劍可是連劍鞘都沒有的。

    在朝陽升起之前,另一場日也在出著。

    鍛劍進入了第二個階段。

    這一次是精衛填海的故事。

    神雀精衛想要填平深海,卻也因此觸怒了海神,如鑿井見湧泉般惹來了更急更驟的狂風巨浪。

    精衛搏擊著風雨,不停地前進,後退,毫不畏懼,似要讓這狂風怒浪停歇才願離去。

    搖晃的蓮舟驚散了才醒的游魚。

    先前獨坐舟頭的清寒白雪如今在舟中再次融化,只是那幽香未減,反而更加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