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宇 作品

第一二七八章 上半場

    比起浦海大劇院那種紅色金色的明亮歡快,艾弗裡費雪廳的色調就顯得嚴肅古板一些。其實兩個廳的聲學設計相近,不過這臨開場了,費雪廳裡明顯壓抑的嗡嗡話語聲和浦海大劇院裡那種交織成一片的熱情更是成鮮明對比。其實就眼前都能看到不少差別,華人甚至是亞洲人都挺願意互相交流或者說是享受熱鬧氣氛,一堆一堆地洋溢著笑臉。白人就不一樣了,三三兩兩明顯一起來的人彼此之間的互動都不多,一張張面孔上也看不出啥對藝術的期待。

    西方觀眾似乎更喜歡研究節目單,今晚雖只有三首曲子但單子上並不寒酸,畢竟是新作首演,主辦方也不會掃了自己的面子,對作品和作曲家的介紹都不吝讚美。紐愛對楊景行好像已經有了明確的定位,而且還由上而下地統一了口徑,節目單上的評價和前一會耶羅米爾向政客太太們的吹噓一樣,楊先生不僅是最傑出的作曲家還是超凡的鋼琴演奏家。真是可笑,如果楊景行有那麼出眾卓越直接寫上名字不就得了。不過對比一下單子上對另外兩位作曲家的描述,其實紐愛的用詞也是因人而異有過斟酌的,對中老年實力派的的定位就明顯偏向樸實穩重。何沛媛還幾次三番提醒楊景行把節目單保存好留為紀念,只怕她看過之後又得譴責西方同行不要臉了。

    尤老師也看節目單,跟楊景行交換看法“王老師他們這張照片照得挺好。”

    楊景行點頭稱是,說話間就看見臺上樂手們握著木管銅管出場了,接下來音樂廳就要進入做作的禮節時間了,楊景行抓緊轉身抬手朝曹綾藍他們那邊再打一次招呼。這些校友也挺會裝的,現在回應楊景行的樣子都彬彬有禮地藝術起來了,完全不像昨天晚上胡扯瞎聊的那群人。

    真是血濃於水,感覺也就是這一小會的口口相傳,觀眾席上四下分散的大部分華人華僑都已經明顯鎖定了作曲家的所在,這邊楊景行一抬手,那些留意著作曲家的親切面孔頓時變得更熱情了,男女老少中的好些還遠遠近近地也衝來自浦海的作曲家揮手致意起來。兩千多座位的大音樂廳裡,似乎在語言之外還存在一種相同血脈之間的默契交流,不光唐青、茅天池、文付江這些人在欣悅,連白天穿著仿冒名牌參加聯誼會的法拉盛小老闆這會也跟身邊的黃臉婆一起樂呵呵的。

    當然了,大部分觀眾更在意樂團,一起在目迎樂手出場。剛開始臺上臺下還挺隨意的,慢慢地就有了點儀式感,聲部首席現身的時候音樂廳裡會響起一些掌聲。當紐約愛樂的樂團首席小提琴威爾遜作為樂手壓軸出場時,觀眾的歡迎掌聲就很成規模了,注目禮都挺整齊了。威爾遜這個在紐愛幹了十多年首席的老頭可真熟練,走上前了跟中間的觀眾致意時是滿臉的高雅藝術家氣節,仰頭向包廂的掛票們致敬時又讓自己渾身散發出比見了天才作曲家更時謙遜的氣質。

    樂團全體就位,木管熟練地組織大家調音,先後準備就緒的樂手們都做出欣悅等候的樣子。這時候觀眾席上的聲音已經小得多了,大部分人都在翹首期待著,恨不得望眼欲穿。

    耶羅米爾不是個賣關子搞架勢的人,他簡直是耿直,都沒給前面什麼醞釀時間就直接提著指揮棒從後臺出來了。觀眾更積極,幾乎是在指揮的前腳剛邁上舞臺的時候就開始熱烈鼓掌,一片爭先恐後之中簡直透漏出諂媚。

    身為知名作曲家,楊景行都沒關掉手機,他甚至還從褲兜裡掏出來低頭看,果然又是何沛媛發來的短信衷心祝願楊景行今晚把他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的念念不忘,哼。

    全體人員都在鼓掌致敬的時候,楊景行埋頭玩起手機來,還好他動作快,給女朋友的回覆很簡單榮譽有媛媛的一半。

    耶羅米爾沒有給楊景行時間,上舞臺前稍微亮相致意,轉身面對樂團後也不檢閱什麼,幾乎連一點點醞釀都沒有就直接開始了。

    今晚的第一首曲子,來自荷蘭的中年作曲家戈特的作品。戈特其實也五十來歲了,在楊景行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開始闖蕩樂壇了,名氣不小榮譽更多,尤其是年輕時可是很響亮地號稱音樂界的蒙德里安,就是那個非具象繪畫的始作俑者。只可惜戈特後來並沒能憑一己之力真正實現音樂形式上的突破,如今年紀大了的戈特反而開始懷舊保守,於是作品也逐漸地能在主流的音樂會上出現。

    雖然在藝術上是向“主流聽眾”作了一些“妥協退讓”,但是聽一聽曲子的前奏,幾把大提琴中提琴先後無縫銜接地去演奏同一個音。樂手們很專業,讓一個音很平穩地完美接力了近半分鐘,沒有一點起伏。聽眾們也應該聽出來作曲家終究還是蒙德里安的粉絲,這一個音的超級延長不就是蒙德里安對“線”的某種理解和追求麼。

    林肯藝術中心的聽眾果然也不一般,小兩千聽眾一起聽了半分鐘的單音都沒有一個不耐煩的,倒是楊景行很不給同行面子,又低頭看了一下手機,何沛媛數落他聽音樂會不關機呢,命令無賴趕快規規矩矩地別丟臉了。

    楊景行就認真當起聽眾來,畢竟戈特在行業裡也算是用才華和勤奮和說話的人,這麼多年雖然取得什麼了不起的大成就但始終沒有沉寂下去也是因為戈特的創作態度一直是端正的,在藝術和學術方面都有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