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 作品

第24章 偶爾也會喜歡人類

    “不是抓的。”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隻鳥。

    “這應該是隻今年夏天剛出生的紅頭咬鵑,飛行技術還很稚嫩,剛剛不小心撞到我們的泡泡屋上了。還好,我檢查了下,脖子和翅膀都沒事,就是摔下來的時候受到點驚嚇,還有些暈頭轉向。”

    蹲在他掌心裡的,有著鮮豔紅色羽毛與長長尾巴的小鳥眨著漆黑的眼睛,好奇地不斷歪著腦袋打量我,彷彿還沒意識到站在它面前的龐然大物是什麼。瞧著確實有些呆。

    “長得還挺別緻。”我點評道。

    可能是休息夠了,小鳥開始撲騰翅膀。

    “這科的鳥類擅長攀爬,但不太擅長飛行,所以它們不會遷徙,終生都將留在這片出生的土地上。”說著話,紀晨風走到遠離小徑與泡泡屋的地方,在巨大的樹冠下,單手自然伸展,掌心攤開,靜靜等待起來。

    雙手插在褲兜裡,我想到之前在電視裡看到的鳥類放飛場景,問:“就這麼等著,不用拋一下助飛嗎?”

    風吹過樹梢,使陽光照射的位置不斷髮生變換,落在紀晨風身上,有一種陽光都在愛撫他的錯覺。

    “那樣其實很容易給小鳥帶來二次傷害,這樣就可以了。”他說,“它們會自己飛。”

    話音未落,紅色的小鳥在剎那間振翅而去,雖說不善飛行,可轉眼間就在林子裡不見了。

    紀晨風眯著眼,望著那隻鳥離去的方向,確認過它不會再無緣無故掉下來,才收回視線回到我身邊。

    “它會去哪裡?”我隨口問道。

    並沒有想要明確得到什麼富含科學性的回答,不過是尋找能和紀晨風一起探討的話題罷了。

    紀晨風想了想,道:“可能會回家吧。”

    回家?

    “對小鳥來說,家的概念存在嗎?”

    “倦鳥歸巢人返家。小鳥疲憊時回去的巢穴,棲息的樹枝,休息的洞穴,就是它們的家。樹林、山川、溪流,也可以成為它們的家園。這片土地包容萬物,熱愛每一個生靈。小鳥是它的孩子,它是小鳥的歸處。”他停頓了下,用十分嚴謹的語氣作下結論,“所以,小鳥應該是有家的。”

    天地為家嗎……

    我以為小鳥和我一樣,永遠在找尋下一根可以降落的樹枝,原來它們有家啊。倒是我格局小了。

    “紀醫生真的很喜歡小動物呢。”輕觸他臉上的傷。昨天洗了頭的關係,他臉上的創可貼也報廢了,還好經過一夜,刺目的血色已經消失,剩下的紅腫,過兩天應該也能痊癒。

    可能有些疼,他不受控制地擰起了眉,我以為他要避開,下一秒他的臉卻更往我掌心裡蹭過來。

    “偶爾也會……喜歡人類。”說到最後四個字時,就跟剛才的小鳥一樣,他掀起眼皮看著我,模樣純真至極,語氣也曖昧至極。

    隨著一次更比一次深入的親密行為,紀晨風是越來越粘我了。儘管有時仍會出於防禦機制顯得過於冷漠和沉悶,但只要抓住規律,看透表面直達內心,就會發現他其實還挺好琢磨的。

    欣賞了會兒他溫馴的模樣,我將手從他臉上拿開,改為去牽他的手。

    “走吧,進去吃飯了,外頭有些冷。”說著,我拉著他往泡泡屋走去。

    從泡泡屋回來的第二天,我入住的酒店套房迎來了它的第一位客人——紀晨風他們醫院的院長,吳榮。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您能喜歡。”吳院長坐在對面,將一盒高級茶點緩緩推向我。

    我掃了眼,淡淡道:“客氣了。”

    “其實早該來看望您的,上次我們醫院的小狗不小心將您咬傷的時候就該來了,但那會兒我在出差,就給耽誤了。”吳院長笑呵呵道,“這次得您解圍,正好兩次並一起,是道歉也是道謝。”

    我和他實在不熟,聊了沒兩句便面面相覷,氣氛尷尬。

    “那我就不打擾您了……”吳院長乾笑著,作勢要起身。

    “吳院長。”我叫住他。

    吳院長身形一頓,又坐了下來。

    “您說。”

    雙手環胸,我長久地盯視著他,盯得他臉上的笑容逐漸難以維繫,眼裡的疑惑也越來越濃。

    我遲緩地開口:“如果醫生在實習期表現不佳,也可以選擇不錄用的吧?”

    “呃……是這個道理。”

    “紀晨風的表現怎麼樣?”

    “紀醫生專業水平過硬,對待小動物非常耐心,寵物醫院的客人對他評價也都很高。”他像是誤會了什麼,“您不用擔心。麻醉意外是誰都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紀醫生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力去搶救那隻小貓了。貓沒救回來,他可能是除了寵物主人外最難受的人了。這些我從醫這麼多年,都是明白的,不會因為一個意外就對他個人評價產生什麼偏差。”

    吳院長笑著道:“我已經打算縮短實習期,提前錄用他了。”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吳院長,喜歡錢嗎?”

    他明顯地愣了愣,才消退的疑惑再次出現在臉上。

    “……您的意思是?”

    “需要多少錢,才能收買吳院長做一件既不違法,也不會太難做到的事呢?”

    對方這把年紀,又是經營醫院這種需要經常跟人打交道的行當,很快就聽出了我的話裡有話。

    他嘶著氣道:“明人不說暗話,您還是直接告訴我您要我做什麼吧。”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點好,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口舌。

    “那我就直接說了。多少錢,才能讓紀醫生無法通過實習呢?”

    吳院長眨了眨眼,模樣頗為震驚。他可能怎樣也想不到,我會提這樣奇葩的要求吧。

    確實,身為朋友實在不應該這樣背地裡使壞。不過……我又不是紀晨風的朋友。

    “開個價吧。”我衝他露出了今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吳榮走後,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撥通了嚴善華的手機。

    幾聲鈴響後,嚴善華接了起來,很久才“喂”了聲。

    面對她存著恐懼的聲音,我置若罔聞,簡明扼要地與她說了自己打電話給她的原因。

    “想補償我嗎?”潔淨的玻璃上顯現出我模糊的倒映,臉色是常年缺覺引起的過度蒼白,狹長的眼眸除了陰冷,毫無生氣。這是一張……說得好聽點是桀驁難馴,說得難聽點,總是處在憤怒邊緣的臉。

    “不管你用什麼理由,告訴紀晨風,你需要錢,很多很多錢,讓他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