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陽 作品

第40章 公子世無雙(2)

    宗闕按壓過他一隻腳, 換了另外一個,公子樾指尖微微收緊,渾身卻覺得鬆緩了很多。

    宗闕放下另外一隻腳時, 公子樾收回了腿道了:“多謝。”

    “腿伸開。”宗闕看著他的舉動道。

    公子樾有片刻的茫然道:“腿也要按?”

    “腿部發抖是過於疲勞所致,鬆緩一下會休息的更好。”宗闕面無表情道。

    公子樾伸出了腿, 任憑那雙手捏上了他腿腹的肌理, 極酸的感覺傳來,讓他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輕,輕一些。”

    “鬆緩到位才會有效果。”宗闕抬眸道,“覺得難受就咬住衣角。”

    他的話語不留情面,手上也毫不留情, 公子樾捏緊了衣角,終是將一處送進了口中才勉強忍住那種痠疼的感覺。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男人認真的神色上,嘆了一口氣放鬆了身體。

    兩腿按過,宗闕起身將那雙鞋子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後出了山洞。

    撥水的聲音在深夜裡格外清晰,公子樾緩緩收著腿, 本以為會疼痛難忍, 卻發覺當真是輕鬆暢快了很多。

    鞋子穿上, 公子樾看著頭頂的石洞星光,靠在了山洞的壁上緩緩閉上了眼睛,希望明日能夠見到人煙。

    宗闕洗手進來時, 看到的就是依靠著牆壁睡的極沉的人, 他的雙腿不再如之前一樣跪坐, 而是伸開了, 即使頭因為睡著而輕輕在石壁上顛簸著, 也沒有喚醒極深的睡眠。

    行走一日, 擔驚受怕,對於這位貴公子,能堅持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

    宗闕拿來了石板,將在一邊的火堆移開,露出了被烘烤的極其乾燥的地面,乾草清掃過,確定那塊地面沒有火星之後將厚重的乾草鋪了上去。

    地面的熱度透過乾草源源不斷的傳上來,宗闕走到了熟睡的人身邊,扣住他的腰背抱了起來,放在乾草上解開外袍才將他緩緩放平。

    外袍蓋住,熟睡的人愈發放鬆了身體,呼吸也更沉了幾分。

    宗闕往火堆裡扔了些枯木,靠在山洞壁上閉上了眼睛,睡意漸起。

    一夜暖風烘烤,鳥鳴聲中洞口的火堆只剩下了些許起煙的灰燼,公子樾微微蹙眉,攏緊了身上的外袍,可即便腿蜷縮起來,仍是覺得有冷意不斷的從上面滲透著。

    他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從乾草上起身帶起了外袍,看到了身下的乾草堆時也看到了靠在一旁石壁上靜靜睡著的男人。

    他昨夜也不知道是怎麼睡著的,但絕不是在這裡睡的,是闕把他挪到這個地方來的嗎?

    公子樾起身,昨日抖的不停的腿全然沒了痠痛難忍的感覺,他拿起外袍走向了靠在那裡的人影,將將要蓋上時卻對上了對方驀然睜開的眼睛。

    一時四目相對,竟從那雙黑眸中看不出絲毫的睡意,反而充斥著戒備。

    公子樾攏起外袍道:“抱歉,吵醒你了?”

    “到該起的時候了。”宗闕看著拎著外袍的人眸中戒備淡去,試圖撐起地面起身,卻是伸展雙腿蹙起了眉頭。

    公子樾看著他按著腿的動作,穿上外袍蹲身問道:“腿麻了?”

    宗闕手下動作未停,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其實你昨夜可以一起睡。”公子樾說道。

    雖然晨間覺得冷,可這一晚他卻睡的前所未有的踏實。

    “躺下容易睡的太沉,需要有人守夜。”宗闕按到了麻勁過去,起身走到了快要滅掉的火堆旁,重新添了些乾草點燃,將栗子往縫隙裡塞了幾顆,走向了山澗旁。

    公子樾看著他的動作,怔了一下跟出道:“抱歉。”

    本該兩個人輪流守夜,他卻睡的很沉,辛苦的只有宗闕一人。

    “無事。”宗闕洗著臉清醒著,抹去臉上的水對身旁的人道,“抓緊洗漱,一會兒要趕路。”

    公子樾不見他臉上絲毫責怪之意,撩起衣襬蹲身山澗清泉旁,卻看到了頭頂和髮絲上沾染的乾草,清水淨過面頰,他照著泉水將髮絲上的乾草一一取下,可頭上的髮帶解開,碎屑仍撲簌簌的往下掉。

    公子樾略有嘆氣,也不過用手梳理了之後重新紮了起來。

    栗子重烤,仍是帶著甜香,只是帶了幾分乾硬的感覺,宗闕吃的面不改色,公子樾吃了數枚,喉嚨乾涸難嚥,喝了許多水才解了那種乾澀。

    剩下的栗子包裹,宗闕如昨日一樣弄溼了火堆,只是那些乾草卻無從處理,怎麼都能夠看出人來過的痕跡。

    “走了。”宗闕辨別著方向,踩上了山澗的石頭。

    公子樾未發一語,持戟跟上,昨日是叢林,今日是山澗,地勢愈發的陡峭,山路也越發的難行,遇到地勢陡峭處,他即便提起衣襬腿也難以邁上去。

    “來。”宗闕朝著提起衣襬無處著力的人伸出了手。

    公子樾將長戟遞上,宗闕拉住了另外一端將他拉了上來,只是即便如此,他落地時踩到了衣襬,也險些摔了個踉蹌。

    “抱歉。”公子樾也知是自己拖了後腿,“不如將衣襬剿掉吧。”

    “隨意亂丟會留下痕跡。”宗闕看著他頗長的衣襬,伸手將其全部撩起,扎進了他的衣帶之中,“這樣走路會方便很多。”

    此法是方便,只是褻褲直接露了出來,公子樾看著腰間的衣襬欲言又止,輕輕洩氣跟了上去。

    他這兩日嘆的氣,比往常一年加起來都要多了。

    山澗難行,每每需要宗闕牽引,而待到了休息喘.息的地方,宗闕剝著栗子裹腹,公子樾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山澗碎石掉落,便覺眼暈不已,只是吃了幾枚栗子便沒了胃口。

    “還要走多久?”公子樾問道。

    “再一個小時。”宗闕用手接著水解渴道,“休息好了嗎?”

    “一個小時?”公子樾疑問道。

    宗闕思索了一下道:“半個時辰。”

    公子樾跟上:“為何說一個小時是半個時辰?”

    “有的地方將一天劃分為24個小時,更精確一些。”宗闕說道。

    “原來如此,闕真是博學廣知。”公子樾誇讚道。

    再度起身,翻過山澗之後坡度便不如何的高了,叢林掩映之中,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村落,因為還處於飯時,處於山坡上也能夠看到遠處升起的裊裊炊煙。

    “終於見到人煙了。”公子樾在看到炊煙時呼吸重了幾分,眸中浮現了幾抹難以遮掩的喜意。

    風餐露宿便罷,處於叢林之中時刻都是擔驚受怕的,不是從縫隙中爬出什麼蟲子,就是有一些野獸隱沒在草叢之中,即便身上並無明顯異味,公子樾已經有些受不了自己了。

    “等晚上再過去。”宗闕看著遠處的村莊道。

    “為何?”公子樾詢問道。

    宗闕看向了他的一身華服,雖然上面處處破損,可是這是隻有各國貴族才能夠穿上身的絲綢,即便是官身也不能輕易上身:“衣服太扎眼。”

    公子樾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夜晚去也是會看到的。”

    “不會。”宗闕說道。

    “那便先在此處等待吧。”公子樾還是決定聽他的意見,放下了衣襬席地而坐。

    此處叢林仍然茂密,即使是有日頭,也十分陰涼,宗闕打量著周圍,聽著聲音,尋覓著各處草深的地方,以石頭堵住了一處洞口,在公子樾詫異的目光中從草叢裡掏出了一隻不斷蹬腿的兔子。

    那兔子極大極長,因為被拎著耳朵,牙齒不斷打磨著,看起來頗為兇悍,與貴婦們豢養的小兔子截然不同。

    “我們晚上要吃它?”公子樾詢問道。

    “不。”宗闕按住了地上不斷掙扎的兔子,直接掏出匕首割斷了喉管。

    血液流出,原本掙扎要咬人的兔子瞬間沒了聲息,只是腿還會抽動兩下。

    公子樾話語一滯,看著男人將其傷口用草塞住,捆起四肢的動作,覺得背後有些微汗:“你要用它做什麼?”

    “換點兒東西。”宗闕看著漸落的日頭,將捆好的兔子掛在了長戟上起身道,“該走了,一會兒天黑了。”

    “好。”公子樾跟上。

    之前看到的炊煙距離不遠,可他們走下山坡卻花費了很長時間,等看到近在眼前的屋舍炊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道路不平,兩個人皆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沿路還能夠聞到動物的糞便味兒,偶爾踩上一腳軟的,宗闕倒沒什麼,公子樾卻是聞著那草腥轟臭的味道只覺得頭疼。

    “這是什麼?”公子樾勉強看清鞋底的黑影時問道。

    “應該是牛糞。”宗闕回眸看了一眼道。

    公子樾聞言一滯,在旁邊的地面上蹭著,幾乎要暈厥過去:“糞便怎可灑上道路?”

    “村莊無路。”宗闕看著他的動作靜靜等待。

    這個時代不比他身處的時代,即便是村莊也是秩序井然,道路暢通,這個時代的村莊更像是他幼時所見,人聚集在一起,走多了的地方就成了路,不管是牧羊還是放牛,都走的是同一條路,而一到了下雨天,泥土組成的道路直接軟爛,踩出深深淺淺的坑,乾透了之後只會更坎坷,然後靠人慢慢踩平。

    “那平日如何行走,如何驅車?”公子樾問道。

    “你見的都是淞都百姓?”宗闕問道。

    公子樾回答道:“是。”

    “可以自己看。”宗闕轉身朝村落走了過去。

    淞都是霖國的國都,國都之地自然富庶,生活在淞都的百姓也比隨意的小村落富庶的多,各國貿易往來,當然會規劃修建官道,而公子樾以往出行,應該多走的是官道。

    公子樾跟上,這次行走比之前更小心了一些。

    村子近前,能夠看到一些錯落的田地和數間相隔甚遠的茅草屋,黑暗的環境中倒是有火光,只是從鍋灶之中傳出,不足以照亮黑夜,只能聞到煙霧嗆鼻的味道。

    兩人走過,隱隱能夠聞到雞鳴或是牲畜的叫聲,偶爾能夠看到有人抱了草餵羊的身影,在看到兩人經過時也是匆匆進了屋掩上了門。

    宗闕藉著天上的月光,在一家有著院落,帶了兩間屋舍的院落前停了下來,推動了紮起的籬笆門:“有人在嗎?”

    院子裡的雞咯咯叫了兩聲,有牛的聲音傳了出來,透著火光的門打開,從裡面探出了一人問道:“誰啊?”

    “我家主人是過路的商人。”宗闕揚聲道,“希望能在這裡借住一晚。”

    公子樾待在宗闕的身側並未說話,偽裝成商人確實比身份暴露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