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陽 作品

第49章 公子世無雙(11)

    誅九族的陰影久久未從淞都城中散去,只是那日之後半月,霖國各處城池皆是新開了鹽莊,不僅鹽粒雪白,更是比以往私人制出的鹽價低七成,同時君王下達政令,鹽收歸官營,禁止私人販售。

    此事本該有異議,可各地鹽商和百姓卻少有因此置喙者。

    “大人,長襄君在建立鹽莊時早已將各地大頭的鹽商納入了官營商人之中,授予了官職,一應店鋪皆改制,雖是利潤比從前少了一些,可是有大頭管制,那些散戶興不起風浪來。”探查消息的侍從跪地道。

    “就沒有哄抬鹽價者?”盛武君問道。

    “長襄君也有命令,動國本者殺,私販鹽者殺,哄抬鹽價者殺!”侍從說道。

    “此子殺性真是重。”盛武君摩挲著手指道。

    “那接下來屬下要如何做?”侍從問道。

    “看見那一箱箱往淞都運的銀錢沒?”盛武君說道,“此事利潤不小,可在稅賦上動手。”

    國庫豐了,那豐的是君王的口袋,其中盤剝的利潤才是他們的。

    各地鹽莊開售,每每晨時開啟,不到日頭正頂時當日的鹽便會販售一空。

    霖國行此事,那雪白的鹽粒自是送往了各國。

    “大王,此鹽與我們製出的鹽雖有相同,可霖國卻是大量售於民間。”黍國大臣行禮道,“且鹽價低七成,必然會對我黍國形成衝擊。”

    “製法若找不到,再多也是枉然。”黍國君王看著那如雪般白淨的鹽道,“我黍國素來與霖國交好,派使臣前往霖國,看可否尋求合作之道。”

    小小鹽粒原不用放在心上,可其中的利潤卻太讓人心驚。

    偏偏他們雖然知道了能用海水曬鹽,卻不知該如何剔除其中雜質,而未剔除的,百姓食用多有病症,無人敢輕易食用。

    霖國。

    鹽粒雖小,一日日的運往各城,當第一月的利潤收入擺在奉樾面前時,他反覆翻看著,神色近乎凝滯:“不過一月,已抵得上霖國一年的稅賦。”

    “價格低廉,難免有人囤積。”宗闕說道,“最開始正常,後面只霖國內會減少然後持平。”

    “黍國已有使臣前來。”奉樾笑道,“如你所說,各國也要合作。”

    “鹽為生計之本,且為人體必須,長久不食就會四肢無力。”宗闕說道,“此物軍中尤其需要,可以合作,價格在現在的基礎上提高,關係不錯的提高少一些,關係惡劣的提高多一些,製鹽過濾提純之法不能給。”

    “好。”奉樾贊成道。

    打擊私鹽,就是為了抵制從國內買入,高價售於他國,有霖國在前示範,各國也會將其納入官營,雖然有一些小戶無法徹底斷絕,但是也不會影響大頭的利潤。

    不僅黍國,各國使臣紛紛前往詢問製法,通暢商路,霖國價格不一,可即便是心有不平者想要私下重金購買製法,也無人敢告知分毫,反而在那之後商議鹽價又高了一些。

    燭火照亮了伯國的一處宮室,公子紓看著送上來的信函久久不動。

    誅九族之事只是第一步的威懾,而如今第二步就是充盈霖國的國庫。

    此事有利可圖,長襄君對盛武君的斂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盛武君也不再針鋒相對,連霖國上下建立戶籍之事也讓了步。

    九族皆統計於官中,不僅是參與者九族登記在冊,便是一應百姓皆是記錄,若想要安插探子或是調動人手皆不像從前一般便利。

    霖國大順,公子紓心中難得的有了一種警惕的感覺,寧國大興兵力,重視農桑,若能取了魯國為糧倉,本不必畏懼其他國家,但若放任霖國就此發展下去,只怕不等他吞併伯國,霖國已虎視眈眈。

    “公子,霖國對黍國售鹽只提高了兩成,對我寧國卻以路途極遠為由,提高了五成。”一旁的謀士道,“公子,若就此放任霖國發展,大事難成。”

    “孤明白。”公子紓放下了絹帛,食指輕輕摩挲著眉骨道,“趁霖國戶籍未建全,孤養的那隻私軍也該行動了。”

    “公子此時就要動?”謀士蹙眉道。

    “此時再不動就來不及了。”公子紓提起筆,拉開了絹帛落筆。

    長襄君此人著實可怕,不能再放任,而與其除去長襄君,不如直接衝著公子樾去,無公子樾支持,大梁抽出,那座未搭起的宮殿頃刻便會倒塌!

    不能只靠叔華,必須做多手準備。

    信帛摺好,殿外卻有腳步聲傳了過來,雖不是整齊劃一,卻是人數眾多,無數的火把從屋外直接照亮了內殿。

    “公子!!!”有人出聲,一支箭羽飛過,血液直接灑在了門上,兵戈之聲已起。

    公子紓起身,寢殿四周皆有火光,明顯呈包圍之勢。

    而能在伯國做到如此地步的,只有君王。

    兵戈之聲漸弱,兵圍此處,並未攻擊進來,公子紓將絹帛放在了燭火之上點燃,外面傳來了渾厚的聲音:“請公子紓出來相見。”

    “公子,伯王突然發難,恐怕於我們不利。”謀士說道。

    “不管出了何事,他不敢擅自要孤的命。”公子紓看著絹帛灰燼落入香爐之中,起身打開了殿門。

    兵士圍堵,裡三層外三層,火把沖天,炙烤的味道幾乎要將此處充斥,原本守在殿外的護衛皆是躺在了血泊之中。

    “不知伯王此舉是為何?”公子紓手攏在袖中,負手看著眼前的人道。

    “魯沂兩國之後便是伯國,聯姻是假,覬覦是真。”為首的將軍臉上帶著刀疤,出口的話語都帶著殺意。

    他的話出口,公子紓眸色微動,藏在袖中的手已握緊。

    此目的不該被伯國所知才對,即便被其知曉,他若身處寧國,也不過是聯姻斷裂,重定計劃,偏偏是他身處伯國王宮時。

    若伯王不想起兵戈,他還有生機可逃,若兩國開戰,他這位寧國公子便是最好的把柄。

    明明晨間還笑臉相迎,夜間卻兵戈相向,伯王沒有這麼好的耐心和演技,那麼就是消息送達的恰到好處。

    而是誰在等他踏入這個局中?!奉樾又或是……宗闕!

    傳言斷袖是假,引他入局是真。

    真是非常好!

    “紓不知將軍為何這樣說,想來雙方有所誤解。”公子紓眸色沉沉說道。

    “此事公子不必跟我辯解,請吧。”將軍說道。

    公子紓走下臺階,周圍士兵提起的刀已包圍在了他的身側,縱使有武藝傍身,此處有數百士兵,他一人也無法衝殺出去。

    手起刀落,一聲慘叫後那殿中跟隨的謀士也躺在了地上,血液飛濺到了公子紓的髮絲和臉上,他的眸底映著火光,卻未回頭半分,直接在眾人簇擁下朝前走去。

    ……

    霖國宮中燈影昏暗,榻上二人相擁在一處,君王面色微紅,隱隱的亮光可見唇上水潤,他的額頭抵在宗闕的下巴上輕輕平復著呼吸,卻是略嫌燥熱般從宗闕懷裡掙脫了開去。

    “覺得熱?”宗闕看著他閉目深呼吸的面頰道。

    此時正處嚴夏,夜晚比從前也是熱了許多,簾帳未放,殿中也啟了冬日存起來的冰,可兩個人抱在一起睡還是會感到熱。

    奉樾眼瞼微抬,側眸看向了他,又是別過身體側向了榻內:“不是。”

    宗闕看著他的背影伸手道:“手給我。”

    奉樾回眸看了他一眼,將手腕遞了過去:“這還需把脈?”

    “一般不會這麼熱,你內火太旺。”宗闕握著他的手腕說道,“我給你開一副藥,喝上三天就沒事了。”

    “哼……”奉樾輕哼一聲,抽出手腕看向了榻內。

    宗闕知道他應該是生氣了,內火旺盛,人就容易心浮氣躁,脾氣不好:“這兩天飲食也需要輕淡一點兒。”

    奉樾未回身,卻是應了一聲:“嗯。”

    宗闕看著他在榻上蜿蜒的長髮,起身下了床,床側略有動靜,奉樾輕輕回眸,看見男人去而復返的身影時又重新看向了內側。

    他心中的確火氣大,卻不是怒火,夏日炎炎,情濃之人在側,親吻愛撫亦有,那種事要他如何宣之於口?

    床邊輕動,髮絲被伸過來的手撩開了些,涼爽的風輕輕拂在頸側,帶來了夏日夜裡的清涼。

    奉樾略轉了眸,看著在身上扇動的扇子,聽到了身後的話語:“早點兒睡,睡著了就沒有那麼熱了。”

    扇子一下一下的送著風,奉樾頸側原本的淺薄的汗水早已消失不見,那點兒心火下去了,可心中卻有一種極暖的感覺洋溢著,不燥,很舒適。

    他輕輕轉身,看著躺在一旁打著扇子的男人,略微起身靠了過去,躺在了他的懷中,額頭輕抵著住他的下頜,遲疑了片刻,奉樾輕輕抬頭問道:“你當真不知我這火是如何起的嗎?”

    “你這是心火。”宗闕說道。

    “撩而不動,心火自然一直不平。”奉樾與他氣息交纏,眸只是輕輕對上便錯開了,“我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

    “太多了不好。”宗闕說道。

    “你,你當真不明白?”奉樾捧上了他的臉,臉頰上的熱氣泛動,“我想要你……你明白嗎?”

    宗闕打著扇子的手慢了一些:“那種方式……”

    “我用,我用就是了。”奉樾打斷了他的話,眸中水光微顫,“你現在明白……”

    他的話語未盡,摺扇落在榻上,已被扣住後頸深吻住。

    奉樾閉上了眼睛,原本捧著他臉頰的手摟上了他的脖頸,迎接著這個深吻。

    ……

    燈油沒了大半,侍從們一趟一趟的送著熱水,又匆匆退下。

    殿中安靜,沐浴的水聲響了一會兒,穿著褻衣的君王被抱著從內殿走出,他的頭枕在宗闕的肩上,眼瞼微闔,已帶了睏倦。

    宗闕將人輕放在了床上,看著略微側身的人,坐在床邊用帕子擦過他的髮尾,卻被眯瞪的人握住了手腕。

    “髮尾晾在一邊,明早就幹了。”奉樾努力抬著眼皮,看著榻邊的男人道,兩情繾綣後,他格外貪戀這個人的懷抱。

    “你先睡。”宗闕擦過他的髮尾,將帕子放在一旁,起身從暗格裡取出了那個匣子。

    他在一旁忙碌,奉樾眼皮勉強抬著看著,打著哈欠,渾身都有些發軟發倦,什麼內火心火自然是無從談起。

    只是匣子打開放在了床頭櫃子上,其中取出的東西卻讓奉樾遲鈍的思維開始運轉,直到宗闕取出了一個小盒,其中散發出了些許藥草的清香,又被浸潤在那藥玉上時奉樾神思清醒了,他腿上用力,緩緩往榻裡挪:“你在做什麼?”

    “這藥玉要配合藥物使用。”宗闕看著他清醒的神色道,“你需要側躺抱膝。”

    “你……”奉樾臉頰紅潤,“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