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陽 作品

第54章 公子世無雙(16)

    宗闕確定著方位,定點在遠處中間處的人腦袋上,這場戰役霖軍可以取勝,但付出的代價太過於慘痛,沙場征戰可為國為民,卻不能為了一個人扭曲的心理而肆意揮霍人命。

    方位確定,宗闕屏息扣響了扳機。

    他本沒有打算用這個東西,但這東西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而準備的。

    一聲槍響,在這個戰場上吸引不了多少人的注意。

    卻足以讓郝常的血當著所有將士的面濺在他旁邊將軍的臉上,血肉模糊,剛才還舉著劍洋洋得意的人瞬間從馬背上掉了下去,讓那將軍的眼睛瞪到了極致,也讓守在旁邊以及觀望著那裡的人紛紛張大了嘴巴,一時不能言語。

    “主帥?!”

    “出什麼事了?”

    “難道是天罰?天降懲罰於我寧國嗎?”

    “是天譴,一定是天譴!”

    “腦袋都炸了,一定是上天降罰。”

    萬軍叢中,被守在後方的主帥突然炸了腦袋,足以讓後方所有寧軍恐慌起來。

    而這樣的氣氛還在瀰漫,天神降災,足以讓很多人惶恐不安,霖軍雖一時不明所以,卻朝著慌亂的寧軍攻伐了過去。

    宗闕收起了支架,在所有將領震驚的目光中收好了那支狙擊槍,騎上了馬背:“寧國違揹人性,必遭天罰,今日所見之事勿要對外人言。”

    所有將軍紛紛行禮應道:“是!”

    即便是最精準的神射手,也不能如此取敵將性命,這樣的力量就是天神所授,長襄君也必是得到了天神的眷顧。

    “衝陣!”宗闕拔出了劍道。

    所有將軍皆是身軀一震,拔劍跟隨,他們跟隨在天神所授之人的身後,怎會失敗!

    霖軍士氣大振,寧軍惶恐退後,北翼卻逢急衝而回的霖軍鐵騎,南翼則碰上會吾將軍所率部眾,一應兵甲兵器皆拋,早已毫無鬥志,任憑霖軍砍瓜切棗般殺戮包圍。

    “降者不殺!”宗闕再下命令。

    那烏泱泱的寧國大軍幾乎是沒了戰意,被合圍其中,毫無衝陣之鬥志。

    宗闕勒住馬韁停住了戰馬,天光破曉,朝陽從地平線上升起,驅逐了夜色的陰暗和寒冷。

    此一戰戰死者很多,戰後清點不僅有士兵們的屍體,還有投降者的人數。

    血腥的味道充斥,身上皆染著血的將領們圍在主帳之中,柳不折輕嘶了一聲,介紹著那穿著破爛盔甲的年輕人道:“將軍,這就是寧國叛軍的首領,他很仰慕將軍,此次北翼能夠獲勝,也多虧了他們從後方支援。”

    “拜見長襄君。”進來的年輕人有些瘦削,看著宗闕的眼睛卻彷彿能夠放出光來。

    他膝蓋跪的相當結實,宗闕行至他的面前將人扶起:“不必多禮,此次多謝你們支援。”

    “是柳將軍遞了信過去。”年輕人看著宗闕道,“我們知道霖國打過來,都很高興。”

    “很好,先帶人前去包紮傷口,安頓下來。”宗闕說道。

    “是。”士兵請人出去,那年輕人還有些依依不捨。

    待他出了營帳,宗闕的目光落在了柳不折的身上:“此事你未報於主帳。”

    “當時戰事緊急,末將也只是一試。”柳不折抱拳道,“若能招攬,也不必等到戰後成患。”

    “若他們不助,柳將軍置霖國將士於何地?”宗闕語氣冷肅。

    “末將雖有把握,可此次確實莽撞,末將願接受懲罰!”柳不折當即跪地道。

    有功當獎,有過當罰,如此才能軍紀嚴明。

    “四十軍棍。”宗闕說道。

    “是!”柳不折起身往外走。

    戰場在收拾整頓著,唯有一處在打軍棍,棍棍到肉,聲音傳出很遠,讓不少士兵探知著。

    “出什麼事了?”

    “此戰不是勝了,怎麼柳將軍還被罰了?”

    “好像是擅自做主與寧國叛軍合作。”

    “似乎是未得到回信就行軍造成的。”

    “將軍果然軍紀嚴明。”

    “公子,那人真是活該。”一旁整頓的叛軍馬車上,少年探看了兩眼回首說道。

    “他做時必然已經料到了會有罰。”車上綠袍公子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道。

    “有罰還要如此做?”少年不解。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柳將軍此人用兵甚詭,他做此事,是為我們能被霖軍接納。”公子說道,“日後不可無禮。”

    寧國叛軍,雖與霖軍殊途同歸,但若是生了野心,劃分政權,也同樣有可能被剿滅,他們大多不過是想要活下來的百姓,如此相幫,是最好的路徑。

    “可他昨日一見到公子就叫美人。”少年說起就有些生氣,“實在是輕浮。”

    “他應該是看穿了我臉上的面具。”公子叔華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面具。

    這張面具是長襄君所贈,讓他知道了當年公子樾流亡時如何能夠做到金蟬脫殼之秘辛,也讓他能夠多年隱居不被外人所察,長襄君所贈之物精緻入微,連他都要尋摸邊際很久,可是柳不折卻是一眼看出來了。

    長襄君師從柳不折,劍法有相似之處,想來面具之法也是當時從沂國習得,有如此精妙之物,他輸的不冤。

    “美人!美人!!!”柳不折被打著軍棍,看著遠處掀開的車窗揮手叫道,“啊!!!疼!!!”

    “公子,我還是好生氣。”少年握緊了拳頭。

    “別生氣,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此處了。”叔華看著關上了車窗,看著手中的書道。

    出世之人,本不該再入世,只是寧王愈發失德,罔顧性命,而他不忍這些原本是百姓的人淪為牲畜,連反抗都被徹底湮滅,才相助一二。

    此次相幫,許多百姓也能歸於田野,不必受戰亂之苦,這支隊伍散了,他也該回到他該回的地方去了。

    “公子不想看到那個人後悔莫及嗎?”少年小心詢問道。

    當日之仇,他一直銘記在心。

    叔華抬頭,略有思忖道:“你說寧王?今日一役,寧國氣數已盡,他必然會死,既知結果,也沒必要再跑上一趟。”

    那個人的生與死已與他無關,他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將要亡國的暴君,該被消滅,僅此而已。

    在意一人時,願為之肝腦塗地,不在意一人時,好像連聽到他的存在都覺得佔用了時間。

    “是。”少年看著他清淡的面色笑道,“我都聽公子的。”

    “美人啊……”柳不折一邊呲牙咧嘴,一邊感慨。

    宗闕吩咐了安頓寧國叛軍之事和戰後諸事,出了主帳看著叫嚷的讓士兵暗暗發笑的柳不折道:“還剩多少?”

    “還剩十棍。”打下的士兵說道。

    “哦……哦……”柳不折疼的呲牙咧嘴,“宗闕你暴殄天物啊!”

    “天物?”宗闕看著他有些疑問。

    “怎麼,我不配當天物嗎?”柳不折看著他的眼神頓時十分不滿。

    “將軍,柳將軍說的是寧國叛軍的軍師。”副將沒好氣的說道,“柳將軍昨日一見那文氣彬彬的軍師,立馬就叫人家美人,害的雙方差點兒打起來。”

    “那是個美人嘛……宗闕你暴殄天物……啊!!最後一棍子那麼重,魂都要打出來了!”柳不折嚷嚷著。

    所有將士的目光卻落在了宗闕的身上,副將磕巴的問道:“將軍暴殄天……天物?”

    他們將軍不是跟大王是一對嗎?這怎麼還跟叛軍軍師扯上了?

    領兵打仗還碰上箇舊情人,大王怕不是要降罪。

    “那東西只是估摸著做,是奉樾轉交的。”宗闕聞他話語,已知所謂軍師的身份。

    面具做出來,只需要貼合臉部,其餘當然是越普通越好,才能隱藏在眾人之中。

    “你這手藝真是差勁,以後別說是我教的。”柳不折嘶了一聲就要爬起。

    “我這裡有上好的傷藥。”宗闕看著他道。

    柳不折捂著屁股就往後跳:“不用了,我自己能好。”

    “三日後要行軍,不要諱疾忌醫,來人,將柳將軍扶回營帳。”宗闕面色平靜,從懷裡取出了傷藥。

    副將們已然明白自己之前是誤會了,上前按住了柳不折就往營帳裡擰。

    “我不回去,我不上藥……”柳不折臉色猙獰,拼命抓著帳邊都想爬出來,卻最終被拉了進去。

    一番折騰,半晌後整個營地都響起了一聲慘痛的叫聲,讓所有聞聲者都心肝一顫:“啊!!!!!”

    “怎麼了這是?!”

    “敵襲?!”

    “不是,是給柳將軍用了將軍給的傷藥。”

    “將軍給的?良藥苦口嘛。”

    柳不折慘痛了三天,三天後確實能如常騎馬了,只是看著宗闕的目光都是控訴和虛弱:“你也太狠了……”

    “禍從口出。”宗闕說道。

    “罷了,我只是想著你應該認識,他又通寧國地形,也是個可用的人才,此次交好,別錯過了。”柳不折輕嘶了一下,“人呢?”

    “已經走了。”宗闕說道。

    “那麼一位美人,寧王可真不是個東西。”柳不折嘆道。

    “他自己應該不在意了。”宗闕看著遠方的山河道,“寧國氣數已盡。”

    寧國主力幾乎盡滅,剩餘的要麼潰逃,要麼被誅,霖國進軍之路所向披靡,而寧國的朝堂上已經少了不少人,洛都更是從以前的繁華變成了空空如也。

    長襄君得天神所授,萬軍叢中直取寧國主帥人頭,如此力量,絕非寧國可以抵擋。

    “大王,如今應該離開洛都,以求後路。”有大臣冒死開口道。

    “後路?寡人還有何後路可退?”寧王紓坐在王座上,卻覺手指冰冷。

    他多年籌謀,如今也將要煙消雲散了。

    “可……”那大臣還想說話。

    “來人,把之前潰逃者的人頭都擺上來。”寧王紓打斷了他的話道。

    侍衛匆匆,帶了布袋來,無數的人頭灑落在朝堂之上,皆是熟悉之人的面孔,連釐先生的頭顱也在裡面。

    群臣呼吸急促,有人眼睛瞪的極大,有人已發出了驚叫。

    “此時國難,誰若敢逃,便會跟他們一樣的下場。”寧王紓唇角勾起,低低笑了兩聲,又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雙唇都好像沾染了血的殷紅。

    群臣看向座上君王面色已變,國還未亡,可他們的君王已經瘋魔了,寧國……徹底完了。

    朝堂議事結束,寧王紓一口鮮血噴在了桌案上,一旁侍從低著頭,渾身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