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陽 作品

第98章 梧高自有鳳凰棲(5)

    “哦。”相樂有些莫名,招呼道,“行,咱坐裡面,闕寶,給倒點兒水。”

    “嗯。”宗闕起身應道,走到了爐子旁邊提起了茶壺。

    該來的總要來。

    房間裡電燈打開,相樂招呼著兩個人坐下道:“季嬸,有什麼要緊事啊?這麼慎重。”

    “好事,大好事。”季嬸看著坐下的青年,嘖了兩聲對身旁一起來的男人道,“是長的排場是吧。”

    “可不是。”

    相樂有些疑惑,只聽季嬸說道:“是這麼個事,鎮子東頭連家你知道嗎?”

    “知道,怎麼了?”相樂對鎮上的人熟悉的很。

    “他家姑娘不是在印刷廠上班嗎。”季嬸笑呵呵道,“你去進貨的時候,人姑娘看上你了。”

    相樂神色微頓,門簾被從外面掀開了,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宗闕端著水進來放在了三個人的面前,沒有給他一個視線就走了出去。

    “你看這孩子客氣。”季嬸端起了水道,“那家裡可是有錢的,她叔叔就是印刷廠的廠長,自己也在裡面上班,一個月能拿這個數呢,長的也漂亮。”

    宗闕放下托盤坐在了椅子上,屋子裡的話很清晰,但他沒有制止的權利。

    愛護一個人,需要去尊重他的選擇,不讓其為難,可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被限制住了,困頓在泥淖之中,身負鎖鏈,無法掙脫,無從制止。

    【宿主,您不制止嗎?】1314問道。

    【安靜。】宗闕說道。

    他的思緒很沉,而理智明顯無法告訴他答案。

    “可我這還帶個孩子呢。”相樂有些猝不及防的接收了一大堆信息,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好像能娶媳婦了。

    “你的條件其實挺不錯的,之前也有不少姑娘打聽你,但聽到你帶個孩子都打退堂鼓了,但這個不一樣,人家不嫌你帶個孩子。”季嬸說道,“而且這不是馬上上初中了,那都住在學校裡,也不礙你們夫妻什麼事。”

    相樂眉頭微蹙,他不太喜歡這種把闕寶排擠在外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好好的,突然來了個人,小孩兒就必須成了那個避嫌的外人一樣。

    他讀了書,也經常看新聞,知道他還沒有到婚齡,即使對方真的不在意,他也見過有了後媽的孩子過的有多麼可憐,這裡是他的家,也是闕寶的家,或者說這裡首先是闕寶的家。

    “季嬸,我可能結不了婚。”相樂說道。

    相樂知道對方是好心,這十里八村的想要結婚,怎麼也賴不到一個媒人的頭上。

    “怎麼個說法?”季嬸問道,“你有什麼疑慮你儘管說,人家那邊怎麼都好商量。”

    “這房子不是我的,是闕寶兒的。”相樂說道。

    他實在也是不想跟一個陌生的人突然談到結婚的事。

    季嬸明顯懵了一下,嘶了一聲道:“你這不會是不想結婚蒙我吧?我可跟你說,那姑娘可是有人搶著要的,就是喜歡模樣漂亮的,這房子不是你的也不要緊,人家的意思是你人過去就行,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再說了……”

    季嬸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你們這自小相依為命的,不是哥倆,勝似哥倆,那孩子也有出息,可他有出息以後是要往外走的,到時候當了官,也是要娶老婆成家的,到時候就剩你一個人,你還自己一個人過啊?該打算就要打算起來,別等好的都被挑走了,到時候真想找都找不著,只能打光棍了。”

    相樂也愣住了,他其實覺得自己日子很有奔頭,也沒想過結婚。

    但闕寶確實有一天是會結婚生子的,牆上的獎狀很多,他會越走越高,現在是鎮上,以後是縣城,說不定以後還要去省城裡,他們也會越離越遠,他也不可能時時都跟著,他自己不嫌煩,小孩兒可能都會嫌煩。

    “算了,咱也別在這裡說了,先見一面怎麼樣?”季嬸放下杯子起身道,“我跟姑娘說一聲,見一面你要是覺得不合適,我也不說什麼了,行吧?”

    “不,不用。”相樂心一橫說道,“其實我早些年傷了身體。”

    屋子裡一時有些靜默,季嬸張大了嘴巴道:“什麼時候的事啊?你不會在蒙我吧?”

    “這事哪兒能亂說。”相樂耳朵有些發熱,“我可是個男人。”

    “那你怎麼不早說呢?”季嬸問道。

    “這種事哪能隨便亂傳。”相樂說道,“您也別給我說出去了。”

    “行……真是。”季嬸話到了嘴邊,已經沒了剛開始的熱切,“那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我還是送送您吧。”相樂掀開門簾跟了出去,將人送到了大門口。

    季嬸看著他,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真是可惜了,行了,走了走了。”

    “您慢走。”相樂眺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輕輕鬆了一口氣,轉頭卻看到了正直直看著他的少年,笑著問道,“怎麼了?”

    “你不想結婚是為了我嗎?”宗闕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覺得這麼多思多感不像自己,但是他或許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在乎這個人。

    “什麼因為你。”相樂走進了屋裡,將杯子端了出來,拉滅了燈清洗著,放好了之後坐在了躺椅上道,“我是自己不太想跟陌生人結婚。”

    鎮上搭夥過日子的不少,但他卻見過縣城裡自由自在戀愛的人。

    宗闕看著他,相樂伸手呼擼了一下他的頭髮道:“真的,這事哪用得著騙你,我就是不想找個人湊合著過。”

    就像是當初,他明明可以被人收養過的輕鬆一些,卻仍然選擇了自己生存一樣,就像明明不應該撿孩子,還是把他抱回家一樣。

    相樂覺得自己骨子裡是有些叛逆的,因為自由自在的生長,所以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被任何人束縛。雖然有少年的原因,他不想讓他受委屈,可這份原因是因為他願意,而婚姻那條道路,他現在還不願意。

    宗闕放任了他的手,看向星空輕輕鬆下了肩膀,他覺得自己也被表象矇蔽了,即使受時代的影響,這個人的骨子裡也絕不是任憑擺佈的。

    他明白了對方,卻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了。

    “闕寶以後也要過的自由自在的,不管幹什麼都要合自己的心意,別被束縛了。”相樂收回了手,將最後一塊黃桃放進了口中道。

    宗闕順好了自己的頭髮,聽著旁邊搖著的扇子,他自詡理智,因為理智思考,才能夠解決一切遇到的問題,選擇最好的道路。

    但心底又有另外一個聲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時不時會挑戰他的理智,雖然每每都被壓了下去,但或許很多時候他都是不敢放縱那種感覺存在太長時間的。

    因為它兇如猛獸,一旦出籠就很難控制,而他也已經習慣了用理智去思考問題。

    但這樣的剋制和壓制,有時候也未嘗不是一種畏懼,他總是要求盡善盡美,不犯任何錯誤,但他這個人本身就是不受規則制衡的,即便錯了,其實也是無所謂的。

    感情與理智,他需要好好思索一下這個問題,一個從未放在過天平上,現在卻好像難分輕重的問題。

    ……

    小學的暑假並不長,宗闕去過一趟縣城,通過了縣城的入學考試,也確定了入學的日期。

    那一日的晨光熹微,相樂早起給他煮了雞蛋,三輪車上放上了捲起的鋪蓋,還有衣服,水壺臉盆等一系列東西。

    早飯吃過,相樂鎖好了家門,坐上了駕駛座,宗闕則坐在副駕上,在一路的碰碰聲中離開了石子鋪成的道路,又在鎮口接上了幾個同樣要送孩子去縣城的,在一路的談話聲中趕往了縣城。

    三輪車的速度還是很快的,過路不接人,不過是一兩個小時就到了縣城,在一眾家長和孩子對於縣城的驚歎聲中,車子停在了學校門口,而在那裡,有很多家長都在送著孩子,很多人騎著洋馬,還有不少人開著三輪車。

    校門,小樓,還有食堂,新的學校和城市,這對於孩子們都是新奇的。

    相樂下了車,背上了裝好的被褥,宗闕則提上了包袱和其他東西,走進了這座校園。

    入學並沒有很多步驟,只是各處的隊伍仍然很長,有的人認識字,有的不認識,吵吵嚷嚷中一起來的家長都跟上了相樂的身影。

    入學,然後是住宿,住的是平房,雖然是男女分開,但是是一個大房間裡住著很多人,無數木頭做成的上下鋪,很多家長們正在挑選著床鋪鋪著床榻。

    “這裡真是不比家裡。”相樂找著合意的床鋪,爬上了樓梯將被褥放了上去,宗闕則將東西放下,端著盆接來了水,擦拭著找到的櫃子,等晾乾後將東西一一放了進去。

    東西收拾起來不難,只是收拾完之後就要去教室裡報道,下午就要開課。

    “這所學校的紀律挺嚴的。”相樂跟他一起出了宿舍,看著學校的規章制度道。

    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上課,什麼時候跑操都有嚴格的規定,甚至還有晚自習。

    “還好。”宗闕看了一眼道。

    雖說有晚自習,但六點半就下課了,而這所學校雖然寄宿,但還是允許出入的。

    相樂讀完了手上的規章制度,教室也近在眼前,漂亮的小樓,走廊有些長,過道有些不太透光,牆上掛著名人頭像,而接下來的三年少年都要在這裡度過。

    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幾年過去,原本小豆丁模樣的人已經抽條的比同齡人高了很多,也比其他孩子省心很多,可他越是讓人省心,相樂就忍不住想多疼他點兒。

    本來只是縣城和鎮上的分別,隔兩週,甚至不用隔兩週就能見,相樂還是感覺到了濃濃的不捨。

    他抿了一下唇,輕輕吐了一口氣道:“在學校裡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次帶的錢夠嗎?”

    “嗯。”宗闕應道。

    “那就好,我到時候來城裡了就來看你。”相樂攬住了他的肩膀,走向了那站著老師的教室門口笑道,“好好學。”

    “嗯。”宗闕微微收緊了手指道,“好。”

    “您好,老師。”相樂跟老師打了招呼。

    “這位同學是?”老師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是斯文。

    “宗闕。”宗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師對上了他的名字,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就是宗闕,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