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陽 作品

第167章 白玉非菩提(3)

    燭火亮了半宿,瀲月一頁頁翻著書卷,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合上,因為他的動靜,那盤在桌上的小蛇睜開了眼睛,抬起了有些嬌小的頭顱,身形緩緩遊動。

    真的很像靈犬,只是靈犬一類未必只認一主,這小蛇倒是時時刻刻留意著他,像是怕他跑掉一樣。

    瀲月沉吟,將書卷放好,朝那緩緩遊動的小蛇伸出了手,對方似乎思索了一下,冰涼的身體緩緩遊動到了他的掌心上,身體下意識纏好。

    瀲月起身行至榻邊,躺下時那小蛇亦游到了軟枕之上盤好。

    燭火已滅,只剩漫天星光映進屋內,夜色涼如水,瀲月緩緩閉上了眼睛。

    宗闕聽著他的呼吸漸沉,知道他今日的折騰算是告一段落了,同樣閉上了眼睛陷入了睡夢之中。

    ……

    宗闕是在隱隱的動靜中醒來的,只是床上之人只自顧自的離去,並未動他,他索性繼續閉目養神,直到又有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他被拎起時才睜開了眼睛。

    拎他的倒不是旁人,正是此處去而復返的主人,宗闕身體用力盤在了他的手腕上,卻被放在了桌上,然後面前被推過來了一個蛋。

    宗闕抬頭看他,面前的人卻側撐著頰笑道:“給你吃。”

    宗闕看著面前比他盤起來大數倍的蛋沉默了一下,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這應該是一枚鶴的蛋。

    如果他再成長一段時日倒是能吞下去,但是現在不行,撐破了也不行。

    “怎麼?這蛋不合胃口?”瀲月滾了滾那蛋,“這可是仙鶴卵,若是吃下去,起碼能讓你再長上一截,不至於這麼嬌小。”

    宗闕看著他,身體試探的爬上了面前這枚蛋,整個纏住用力,但他整個掛在蛋上卻看起來十分的嬌小。

    瀲月託著腮,輕輕摩挲著下巴道:“對你來說似乎真的大了些。”

    他的手指輕輕搖晃著鶴蛋笑道:“你這小蛇還真是無用,給了你你也難以消受。”

    宗闕隨著蛋的晃悠輕輕晃動,從其上爬了下來,瀲月倒未真的給他塞進去,而是給他換了一隻剛剛破殼沒多久的小雞。

    小不點的雞嘰嘰喳喳,對宗闕這個天敵沒有什麼認知,瀲月戳了戳他的頭道:“捕獵到就是你的。”

    他滿目都是興致勃勃,宗闕看著那黃色的小雞,知道這會是他的食物,如果不食,不會有其他的食物給他。

    宗闕在那期待的目光中朝那邊遊了遊,那小雞明顯嚇了一跳,嘰嘰嘰的跑出了很遠,又似乎察覺到沒什麼危險,一下一下走過來,輕輕啄著瀲月灑在桌上的小米。

    瀲月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耳垂,看著小蛇的頭顱抬起,身體彈射出去,在那小雞未曾反應過來之前已將其卷在了身體之中,勒住了氣管。

    他雖然小,卻已經具有了攻擊和狩獵的天性,而這樣的捕獵危險又刺激。

    瀲月唇角勾起,看著小蛇將那小雞一點點吞噬下去時輕輕摸了摸它的身體,到底不是一隻只會賣萌的寵物,適合留在他的身邊。

    宗闕吞下食物卻沒有什麼負擔,茹毛飲血的經歷都有過,這樣全然的吞下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現在最先的目的是活下去。

    吞下食物,腹部有些臃腫,瀲月輕輕戳了戳他的腹部,將他拎了起來,任由他在腕上盤好,拿過了一旁的書籍細看。

    “主人,王子厥前來採訪。”乾的聲音傳了上來。

    “想也該來了,讓他稍等。”瀲月雖是如此說,卻只不過是擱下了手中的書卷,從一旁取過了器皿與藥匣,往其中分揀著藥材,悠閒搗碎,再分裝出來,似乎完全沒有動身的打算。

    直到他的藥材搗完,他才起身淨手,將宗闕拎起直接揣進了袖中,這才轉身下了樓,可即便耽誤了許久,他也未曾著急,只是一格一格的下了樓梯,轉入殿中時看到了那正負著手離在窗邊的男人。

    與昨日的風塵僕僕不同,今日他換了一身華服,只看背影已顯華貴之氣。

    他自是有功夫在身,在聽到動靜時回身,洗去一身風霜的面孔似乎又經過了精心打理,俊美沉穩,極有王族之風。

    “厥拜見國師。”王子厥見他時行禮,面容之上未有絲毫不滿。

    “王子久候,之前正在占卜,不可中斷,月實在抱歉。”瀲月伸手,自己跪坐在了主位之上。

    侍從奉茶,同時換掉了王子厥那裡已經冷掉的茶水,瀲月端起了杯子,卻未再言語。

    王子厥落座,在侍從下去時候看著那如玉如仙之人率先開口道:“昨日之事厥深感抱歉,本是進獻國師的靈寵,卻是未曾事先馴化好,讓國師難堪,是厥的不是。”

    “你若是提前馴化好,那宴會我便不會去。”瀲月看著他笑道,“此事你有心,月自是承情。”

    “多謝國師寬宏。”王子厥再度行禮,卻不見他再問話,只能開口道,“厥今日前來,還有一事。”

    “下毒之事我已讓人處決。”瀲月漫不經心道,“你也該管好自己的手下。”

    王子厥面色微動,肩膀微沉:“他們不知國師其實傾向我,屬實冒犯。”

    “他們倒是對你忠心,但你可介意我處理了他們?”瀲月抬眸問道。

    王子厥對上他的目光,背後有如蛇蠍爬過,殺便殺了,卻還要試探他對此事的態度:“無妨,做錯事自該罰。”

    “那便好,我便安心了。”瀲月輕輕鬆了一口氣,笑容溫柔了起來,“你此去瑤地還發生了何事?怎會遇見那靈鹿?”

    “此去瑤地不過是清剿叛部,在那處受了些傷。”王子厥說道,“恰好碰上了瑤地的巫,蒙他所救,便在那裡養了一段時間的傷,那頭靈鹿正是在養傷期間碰到的,那時碰到,便思及國師身邊還缺一靈寵,故而又耽誤了些時日才回來。”

    “那等身外之物不必太過勞心,你不在,這巫地都快成王子彌的土地了。”瀲月說道。

    “多謝國師替厥周全。”王子厥行禮道。

    “罷了,左右他近日奉命外出,也不會日日來煩我。”瀲月起身,在王子厥的目光中行至了窗邊,窗戶打開,自有風入,淡淡藥香瀰漫,窗外仙鶴汲水,那站在窗邊的人彷彿也要登風而去一般,此景美如畫。

    王子厥看著他側過來的眸有一瞬間的恍神,所謂蛇蠍美人,必得先是美人,國師之貌,天人之姿,確實無人能及。

    “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不顧及,但你可要行冒犯天神之舉。”站在窗邊側眸的人淡淡道。

    王子厥心底一驚,有一種被看透了的感覺,他對上那打量的目光沉下心神道:“厥不知國師所言何意?”

    “你當真不知?”瀲月再問,語氣卻無起伏,“也罷,你或許無意,但與你同行而歸的巫卻對你有意,巫自出生時便屬於天神,不可為凡人所近,即便是王族亦是不行,你也該絕了他的念頭。”

    “多謝國師點醒,厥竟茫然不知。”王子厥垂下了眸道,“厥蒙他所救,一直將他視作救命恩人,未曾有非分之想,回去必定言明心意。”

    “你能做到便好,若做不到,我可替你處理的更乾淨一些。”瀲月開口道。

    王子厥垂在袖中的手驀然收緊:“此等小事,不必勞煩國師。”

    “那便好,此行我可為你斷彌一臂。”瀲月看著窗外道。

    他的語調如同春風,話語卻極具割裂感,王子厥開口道:“聽聞國師在彌出行前已為他占卜,有驚無險。”

    “命自是能保住。”瀲月朝著窗外勾手,在那汲完水的仙鶴湊過來時摸了摸它的頭道,“也算是有驚無險。”

    “國師可是派了人?”王子厥提起心神問道。

    “人行事,便是再周密,也會留下蛛絲馬跡。”瀲月回眸道,“他是命中有此劫,若不出去,自然安然無恙,可出去便會斷一臂,此乃命數。”

    王子厥呼吸一滯:“多謝國師籌謀。”

    國師的可怕之處並不在他的手下有多少能人志士,而是他近乎恐怖的占卜能力,能溝通天地,卜算未來之事,他必是他登上王位的最大助力,但若不如他心意,同樣是與虎謀皮。

    “記得我說的話。”瀲月看回了窗外,卻見那仙鶴的嘴探入了他的袖中,他的眉心一跳,輕挽袖口,卻見那仙鶴探入袖中的喙被那小小的蛇直接咬住,片刻不松。

    瀲月捏開了他的口,將那仙鶴驅離,摩挲著袖中嬌小冰涼的頭顱笑了一下。

    雖是生的小,卻是兇的很,也不怎麼好欺負。

    “是。”王子厥起身,看著他的背影問道,“國師不喜誦嗎?”

    “自然,這巫地未來的巫只能有我一人。”瀲月說道。

    “厥明白。”王子厥深吸了一口氣行禮道,“厥告辭。”

    “送王子出去。”瀲月說道。

    侍從引路,王子厥匆匆離開,窗邊之人抬手合上了窗戶,手指逗弄著袖中的小蛇輕輕一笑。

    “主人,王子厥還送來了另外一枚靈獸卵。”乾捧著裝著蛋的籃子入內道。

    瀲月近前,看著那光潔潔白的蛋道:“他倒是護著。”

    “您若不喜歡那巫,屬下為您除了便是。”乾冷聲說道。

    他們不稱國師,而稱主人,殺伐滿身,自然無畏天地,區區一個巫,除了也便除了。

    “誰說我不喜歡他。”瀲月拿起了那枚蛋笑道,“他在,這巫地才有好戲上演,別擅自動手擾了我的興致。”

    “是。”乾低頭應道,轉身離開。

    瀲月掂了掂那枚蛋,看著從袖口探出的小蛇笑道:“玄,你有口福了,這卵的靈力相當不錯,你若能在它孵出來之前把它吞下,它就是你的,若在它之後,到時候你被吞了可別怪我。”

    宗闕看著他手中比今早的蛋還要大的巨蛋持續沉默。

    到時候是什麼結果是未知的,但是他不明白他想要什麼,因為他說的藉口目的都是虛構,因為他既對天地不夠敬畏,自然未曾將所謂的天神放在眼裡,警告王子厥不要冒犯天神無從談起,唯一的大巫要靠實力,他有這個實力,而想要除去誦,輕而易舉。

    此番舉動,他幾乎沒有任何得利。

    “看什麼?有一日你若能把那仙鶴吃了,我自也是給你的,只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瀲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