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三十七章 天琅珠

 月色悠悠,山莊最後方的房子貼著百丈山崖,下方就是徹夜開鑿的礦場。 身材魁梧的程世祿,從屋簷下扯來一條毛巾,擦拭胸口的血跡,進入書房,見夜驚堂沒跟進來,便也沒關門,直接在書架前打開了暗門。 譁~ 程世祿來到鎧甲前方,取來金碗,看著裡面的圓珠,眼底閃過了一絲狡黠。 他的橫練功夫遠超常人,確實是拜天朗珠所賜,但這不是天琅珠的作用。 父親生前所留遺書上講,天琅珠本是北梁配製的一種藥物,據說有‘開脊正骨’的效用,但不知具體。 天琅珠在北梁有特殊意義,為防落入外人之手,以秘法調配,旁人得之無用;還特地添加了‘焚骨麻’,作用類似火麻,只要皮膚觸碰,就會有烈火焚身之感,以免外人明知沒用還拿著試試看。 隨著配藥之人身死族滅,這枚再也沒人能用的天琅珠就成了廢物,如今只剩下負面作用。 程世祿本來也沒指望天琅珠,但後來發現,焚骨麻也是罕見的藥材,能刺激皮肉、鍛鍊疼痛抗性,很適合走橫練路數。 為此他嘗試用清水浸泡天琅珠,稀釋焚骨麻的藥勁兒,泡在水中用痛處刺激皮肉,逐漸練成了現在的模樣。 焚骨麻藥效極其剛猛,程世祿浸泡多年,已經有了很高的抗藥性,依舊不敢長時間用手直接觸碰。 而其他沒鍛鍊過的高手,只要摸到天琅珠,焚骨麻就沾之入肉,讓人轉瞬間體驗到灼骨劇痛,輕則方寸大亂,重則倒地哀嚎任人宰割。 程世祿能陰死找上門的高手,靠的就是這一點。 眼見夜驚堂沒有進屋,只是在外面打量,程世祿很是坦蕩的端著金碗,徒手從裡面取出天琅珠,在手心顛了顛,而後把金碗裡的清水,直接倒在了肩頭的傷口之上。 嘩嘩~~ 敢直接沖洗身體創口,即便有毒也不會是速效毒藥,而且不會沒解藥。 此舉是為了向夜驚堂證明天琅珠的安全性,以免夜驚堂產生戒心。 房間外,夜驚堂打量幾眼,沒看出珠子有什麼特別,轉而望向石室內的鎧甲,詢問道: “那是令尊的鎧甲?” 程世祿把金碗放下,用布擦了擦胸口,硬壓灼燒之痛,託著白玉珠走出來,含笑道: “沒錯,家父從北梁逃過來,這套鎧甲就帶著,念舊。私藏鎧甲是重罪,葉少主可別點了程某。” “一套老甲算不得大罪,以程掌門的人脈,想來也不怕。” 夜驚堂目光注意著程世祿手中的珠子: “這就是程掌門說的寶珠?” “沒錯,用來泡水,然後洗澡,天長日久皮就越來越結實。” 程世祿走到夜驚堂不遠處,輕輕一拋。 呼~ 白玉珠子在月色下畫出半月弧線。 珠子看起來很正常,程世祿徒手拿起的珠子,把水倒在胸口,保持距離隨意拋出,也沒擺什麼蓄勢待發的架子,這就不可能讓人產生戒心。 夜驚堂如同常人一樣,右手接向玉珠。 程世祿瞧見此景面色如常,心底卻已經湧現出狠辣。 珠子在水中泡過,只要夜驚堂皮膚觸碰到天琅珠,那怕瞬間丟開,還是會沾染水跡,而後藥勁兒迅速滲入皮肉,體會到烈火焚燒之痛。 程世祿暗中蓄力,準備在夜驚堂察覺不妙丟開後,飛撲出去接住天琅珠。 但…… 夜驚堂從沒把程世祿當可信之人看,手往前伸出了一截,以皮質護腕墊著,手隨珠沉,用柔勁兒消減珠子的慣性,穩穩當當停在護腕上。 蓄勢待發的程世祿,見狀壓住氣息,反應很快的詢問: “葉少主還怕程某丟暗器陰你不成?” 這反應常人看不出異樣,但夜驚堂可是會《天合刀》的,冷眼望向程世祿: “你剛才右腿繃緊準備跨步,是什麼意思?怕我接不住珠子掉地上?” 程世祿沒料到夜驚堂洞察力強到這種地步,眼見暴露,也沒再裝了,猛然近身,想要搶奪。 夜驚堂剛才感覺到了‘殺意’,此時再未留手,右手一抬,把不知底細的暗器砸向牆壁,同時拔出長槍,掃向程世祿下盤。 珠子哪怕是玉石質地,砸在牆上也必然粉碎。 程世祿想也不想,便撲出去抓住天琅珠。 此景倒是把夜驚堂弄得一愣——說珠子是暗器,程世祿不該搏殺時在乎珠子;但說不是暗器,程世祿丟給他做什麼? 嘭—— 長槍掃在右腿,程世祿一個趔趄,卻還是以右手指尖碰到天琅珠,把飛向牆壁的珠子彈上了高空。 “呀——!” 程世祿反手用肩膀撞在夜驚堂剛收回的槍桿上,把夜驚堂撞得推開兩步,抬手接落下的天琅珠。 夜驚堂見程世祿拼命奪珠,看出此物絕非毒藥,身形站穩瞬間就是單手握槍橫斬程世祿雙腿,同時撕攔衣袍,抓下一塊黑布墊在手心。 嗙—— 悶響聲中,程世祿被掃的一個橫翻,後背摔向地面,右手距離落下的天琅珠不過咫尺之遙,一隻手就上方一掃而過,攬走了珠子。 “喝——” 程世祿臉色暴怒,被槍鋒指著喉頭,依舊沒有停手,拼著脖子被劃出一跳血口,徒手抓住槍鋒,抓向夜驚堂的手。 “找死!” 夜驚堂握住珠子後撤一步,但左手長槍卻被程世祿悍不畏死的抓著,當下橫檔弓步衣袍猛然繃緊,右手從後至前,一記勢大力沉的炮拳,砸在程世祿面門。 嘭—— 月下拳風暴起。 爆響聲中,地面些許落葉沙塵被瞬間震散。 悶響聲中,程世祿龐大身軀當即後仰,雙腳離地整個人好似出膛的重型炮彈,飛出去三丈,砸斷了房舍廊柱和後方牆壁。 咔嚓—— 轟—— 程世祿摔入屋中便瞬間彈起,抬起雙手後撤,想擋隨之而來的黃龍臥道或者青龍獻爪,但抬眼一看,卻發現院子裡的斗笠槍客,並未跟進來,而是查看手掌。 黑布從手中掉落,露出了幾片裂開的半圓藥殼,些許水跡在空氣中迅速霧化消失。 “你!” 程世祿瞧見世間僅存的天琅珠被毀,臉色暴怒,但馬上怒容就是一收。 天琅珠來歷特殊,本就是禍害,只是對他有點用,才捨不得毀掉:有人幫他毀屍滅跡,也算幫他斬斷了禍根。 而天琅珠破碎,卻沒落下什麼東西,必然是裡面的藥物,全沾到了葉四郎手上。 隔著藥殼用水稀釋焚骨麻,他都難以忍受劇痛,這樣直接吸收大半,肯定得活活疼死。 葉四郎一死,他就是沒找到名龍圖,也能的一杆黑麟槍不是。 念及此處,程世祿站直了幾分,冷笑道: “小子,感覺如何?” 夜驚堂一拳轟出,注意著手中圓珠,但他觸感是硬度很高的玉石,卻沒想到很脆,稍微收力就裂口了。 布料根本包不住水,透明液體沾滿手掌,還沒丟出布料,就已經滲入了皮膚,藥勁兒往骨肉滲透,明顯能感覺到…… 很舒服。 夜驚堂感覺右手發熱卻又傳來清涼,就如同抹了藥酒加玉龍膏一般,滋養著皮肉、筋骨,打架的疼痛酸脹感轉眼消退,明顯是極為上乘的藥物。 聽見‘感覺如何?’,夜驚堂察覺不對,但又不清楚哪裡不對,抬眼詢問: “伱感覺如何?” ? 程世祿冷笑一僵,才想起剛才用臉接了一記重拳,拳頭壓碎天琅珠,必然有藥液從指縫滲出。 剛才臉上火辣辣的疼,是拳頭砸的,他還沒在意。 夜驚堂詢問,程世祿才感覺到臉上的火辣辣迅速加劇,眼神驟變,連忙用力擦臉。 夜驚堂見狀連忙擦手,而藥勁兒也越來越強,半邊身子都開始舒暢,和被姑娘冰火兩重天伺候一般…… 說這是毒藥,能致命的方式,怎麼想都只有把他爽死…… 夜驚堂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就蓄勢待發,準備去搶解藥。 結果程世祿並沒有拿解藥的意思,額頭青筋鼓起,就如同被人破了鐵水般,坐在地上咬牙強忍,死死盯著夜驚堂,眼底還有一抹難以置信: “你……怎麼沒事……” 我該有什麼事兒? 夜驚堂怕程世祿在裝模作樣使詐,提槍眼神戒備,看對方掏不掏解藥。 程世祿臉上的灼骨之痛迅速加劇,皮肉抽搐,眼底的難以置信迅速化為驚慌。 焚骨麻和皮肉接觸,會如同烈火焚身,痛感愈來愈強烈,持續個把時辰才緩慢消退。 他哪怕已經習慣灼骨之痛,但這次臉上沾的太多,不出片刻就會在劇痛下失神。 念及此處,程世祿連滾帶爬衝向裡屋。 “小賊!” “嘰嘰嘰!” 在遠處觀望的駱凝,發覺不對沖了過來。 駱凝飛身落在跟前,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想抓住夜驚堂的手腕號脈。 夜驚堂怕駱凝也沾染到這古怪藥液,只把左手遞給她: “這是什麼東西?” 駱凝迅速握住夜驚堂的手腕,仔細號脈:“脈象強勁……沒任何異樣,不可能是中毒。”又轉眼看向程世祿: “你到底中了什麼藥?” 程世祿強撐片刻,已經思緒不清,耳朵都只能聽到尖銳耳鳴,連滾帶爬撲倒屋裡,本想從暗道逃遁,但發現池水後,就本能撲了進去,想要緩解灼燒之痛,結果馬上就發出了一聲慘叫: “啊——” 幾乎響徹整個鐵佛嶺。 駱凝臉色驟變,左右查看,找到了地上是藥殼,用手扇風小心翼翼聞了下,結果鼻子馬上感覺到灼熱不適,連忙後撤跳開: “好像是北梁的焚骨麻,沾皮入骨,劇痛人根本扛不住。” 夜驚堂感覺自己不難受,半信半疑,想走到藥殼跟前聞聞,結果被駱女俠直接拉住了。 駱凝也疑惑夜驚堂為何沒反應,但這時候不敢耽擱,衝到水井旁,一劍斬斷井繩,想要把夜驚堂綁住,以免他藥勁兒上來扛不住劇痛尋短見。 而屋裡,程世祿硬抗焚身之苦,已經徹底陷入瘋狂,從水洗中衝出,半途就摔在了地上,扭曲翻滾,而後又爬起,撞向側面的牆壁。 轟隆—— 高牆撞了個大窟窿,衝向百丈石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