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三十一章 頭腦風暴

  房間裡亮著燈火,一個身著紗衣裝扮華麗的異域美人,雙手抓著鐵窗欄杆,臉頰上肉眼可見的怒火中燒,時不時還搖晃一下鐵窗,連帶著手上的鐐銬都嘩嘩作響,頗有‘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之感。

  而本該關著的張景林,則衣著輕便拿著個蒲扇,蹲在院子裡的藥爐前查看火候,同時嘀咕著:

  “老夫是戴罪之人,除開藥材啥也不管,如何幫你告御狀?至於鑰匙,這牢房是給老夫準備的,豈會把鑰匙給老夫……”

  朝廷原本害怕張景林逃跑,又得讓他繼續研究醫藥,所以才專門在這裡打造了個固若金湯的牢房。

  結果最後發現想太多了,就張景林這性格,只要給錢給資源,你就是他未曾謀面的親爹,啥都能給你幹。

  至於跑?憑啥要跑?不把你銀子燒乾,你攆都別想攆走。

  於是乎這牢房就空下來了,完全沒用上。

  而今天早上,梵青禾剛到京城,就被璇璣真人逮住,一番交涉後,雙方達成約定,她踏實本分不打夜驚堂的歪注意,璇璣真人則給她爭取通商特權,讓她和張景林交流醫術。

  但她來都來了,怎麼可能不打夜驚堂的歪主意?

  而璇璣真人追了她大半年,顯然也瞭解她的性格,於是就連哄帶騙把她帶到這裡,直接就關起來了。

  梵青禾好歹也是西海部族的女大王,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坐牢,心頭惱火可想而知,甚至想讓張景林幫她告御狀,說璇璣真人動用私刑虐待番邦外使,但這法子顯然行不通。

  在關了大半天后,外面終於響起了動靜,梵青禾轉眼看去,卻見幾個黑衙總捕跑了進來,剛進門就焦急呼喊:

  “張大夫,速速隨我等去玉潭山莊一趟,東西我幫您收拾……”

  張景林站起身來,有點不樂意:

  “這藥剛熬到一半,什麼事這麼著急?”

  “剛才有賊子行刺聖駕,夜大人和太后娘娘都受了傷,王神醫都束手無策,讓你過去過去想想辦法……”

  張景林一聽是王神醫都沒法子的大活兒,頓時來了精神,起身就準備走。

  而鐵窗裡,梵青禾聽到這話,連忙開口:

  “等等,我也是大夫,冬冥部聽說過吧?北梁醫聖都在我們哪兒請教過,把我也帶過去……”

  幾個總捕腳步一頓,轉眼望向鐵窗,稍微有點遲疑。

  冬冥部的醫藥確實出名,但盛產毒師,養蠱煉毒樣樣精通,路子比張景林都野,除非確實走投無路,不然沒人敢請哪裡的人治病。

  但如今王神醫都束手無策了,囚龍瘴這種東西也確實是西海諸部那邊弄出來的,一名總捕稍加斟酌,還是上前詢問道:

  “囚龍瘴姑娘可知道解法?”

  ?!

  此言一出,張景林和梵青禾表情都是一變。

  張景林拿著蒲扇晃了晃,皺眉道:

  “囚龍瘴藥理極為特殊,中毒後會讓身體對骨皮肉產生‘排異’反應,就如同把外人的肢體,強行接在自己身上,會逐漸喪失感知身體機能,直至身體徹底崩潰。

  “此毒本來是想讓練了鳴龍圖的人自行排斥骨皮肉,從內部被摧毀,但鳴龍圖是通玄之物過於霸道,完全沒用,而尋常人中了此毒就不可逆。嗯……老夫估摸吃天琅珠能恢復,天琅珠能矯正根骨重塑體魄,藥理和囚龍瘴剛好相反,按理說能抵消掉此物。”

  梵青禾還以為夜驚堂中了囚龍瘴,對此有點疑惑,開口道:

  “你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得見了患者才能下定論……”

  幾名總捕見兩人都挺了解,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把鐵門打開,而後帶著兩人往城外飛馳而去。

  ——

  玉潭山莊。

  風波雖然結束,但煙沒立刻消失,烏羽草的藥勁更沒這麼快消退。

  隨著賊子被剿滅,原本還能維持神志清醒的高手,因為劇烈運動大口換氣,吸入煙霧太多,也開始出現嗑嗨了的跡象,開始站在廊道里和宮女一起甩頭髮蹦蹦跳跳。

  而山下的禁軍徹底混亂,也不知誰帶的頭,幾百人竟然手持兵刃在草地上跳起了‘戰舞’,呼喝如雷氣勢還挺足,場景可以說一團亂麻。

  風險沒有徹底排除,天亮局勢穩定之前,封門石都不敢隨便打開,此時只有七八名還能維持思緒的高手,在巨石前守衛同時搬走屍體。

  山下建築群裡,原本聽宣的臣子早已經精神失常,四處都是亂跑的家丁丫鬟,而王家居住的院落裡,十餘名負傷的暗衛總捕,躺在其中。

  在山下聽候差遣的御醫,因為都是醫藥行家,稍微聞到味兒就明白是什麼東西,防護措施妥當,受到的殃及最小,此時嘴裡含著強效提神的藥丸,在院子裡來回包紮救治。

  而旁邊的房間中,夜驚堂褪去了血跡斑斑的軟甲和鞋子,在椅子上坐著,一條腿搭在凳子上,臉色泛紅,但眼神依舊澄澈。

  夜驚堂肩頭和雙手的傷口已經包紮,王太醫正在包紮腳上的傷口,而硬接重拳、使用風池逆血、還有用重錘肌肉拉傷的等內傷,只是用藥物壓制,還沒來得及處理。

  鳥鳥已經從京城飛了過來,站在旁邊的桌子上,明顯還是很擔心的,但烏羽草不止對人有用,鳥鳥也中了招,在桌子上晃著腦袋,不由自主的:“咕嘰咕嘰~咯咯噠……”時而還來個後空翻。

  王太醫給自己脖子上插了兩根銀針以保持清醒,包紮腳上傷口的同時,眉頭緊鎖說著:

  “囚龍瘴一百多年前短暫出現,而後又絕跡,其藥方乃至煉製之法沒有任何醫書記載,連實際中毒症狀,老夫都是第一次瞧見,想解毒談何容易……”

  “太后娘娘現在情況如何?”

  “按住以前的傳聞,囚龍瘴中後,會迅速脫力痛不欲生而後肢體開始烏紫,出現輕微內出血的情況,時間越長越嚴重。”

  王太醫看向旁邊的屏風,皺眉道:

  “不知是傳言誇大其詞,還是太后娘娘體格健朗抵抗力強,目前氣血脈象混亂,但沒有惡化跡象,甚至時好時壞,應該是身體在自發排毒,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

  夜驚堂見王太醫都沒法子,心不禁沉到了谷底,在腳上傷口包紮完後,就直接起身,來到了屏風後。

  王夫人在屏風後的床榻旁照料,身著鳳裙的太后娘娘躺在枕頭上,額頭上搭著毛巾,面白如紙肉眼可見的虛弱,已經陷入了昏迷。

  夜驚堂看著近在咫尺的蒼白臉頰,因為太后是為了給他擋刀,才落入無力迴天的境遇,眼底難免顯出愧疚與焦急。

  王夫人暗暗嘆了口氣,想說兩句,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是悄然起身到了屏風外。

  “嘰……”

  鳥鳥雖然經常被太后揉,但吃人家的也不少,瞧見大眼睛姐姐變成這模樣,也清醒了幾分,蹲在跟前用翅膀摸了摸手。

  夜驚堂用帶著繃帶的右手,握住太后娘娘的手腕號脈,但除了忽冷忽熱,也看不出個什麼,便想把手放回薄被下面。

  結果不曾想太后娘娘手兒微微動了下,竟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嗯?”

  夜驚堂眼神狂喜,連忙蹲下柔聲呼喊:“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渾渾噩噩間,可能潛意識裡知道跟前是誰,想安慰一下,但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夜驚堂等等良久,驚喜慢慢化為失落,正沉默間,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踏踏踏……

  “人在哪兒?”

  “姑娘是……”

  夜驚堂聽這女子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就讓王夫人仔細照料,快步來到門外。

  院落裡,一隊人從門外快步走進來,為首是幾個去城裡接人的黑衙總捕,而後面則是張景林和一個沙洲裝束的女子。

  女子頭上編著小辮穿有翡翠瑪瑙珠子,皮膚非常白,看不出年紀,扮相氣質都不太像是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