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073 爭氣又短命

隨著常歲寧主僕三人走近,那簫聲停了下來。

吹簫之人也下意識地側轉過身。

那是一張很年輕的男子臉龐,二十出頭而已。

春日已至多時,他卻仍披著厚厚的狐毛披風,饒是如此,還是叫人覺得清瘦單薄。

那張稱得上清俊的面孔過分白皙,唇色也較常人稍淺淡了些。

他身側站著一名侍從,見得常歲寧來,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話:“世子,這就是那位常娘子……”

常歲寧自不知那侍從說了什麼,但見對方就站在河邊,她亦不好裝作沒瞧見,隔著五六步遠止步,抬了抬手——

“榮王世子。”

那年輕男子聞言面上現出驚訝之色:“你認得我?”

常歲寧搖頭:“猜的。”

對方一愣之後,忽而瞭然:“也是。”

他笑了一下,似有一絲自嘲:“在京中如我這般病弱的宗室子弟,再尋不出第二個來了。”

這倒也是實話。

但常歲寧能認出他來,卻是另有緣故——他的眉眼同他父親榮王,有七分相似,說不是親生的都沒人相信。

想到榮王這個昔日長輩,常歲寧便詢問了一句:“聽聞榮王世子此前受驚病下,不知現下是否好些了?”

此事說來,與她還有些干係。

她那日在喻增所給的名單之上,看到了榮王世子也在,便與喜兒多問了一句這榮王世子李錄之事,殊不知卻聽喜兒說對方病了,且是在祈福大典那日給嚇病的——

也就是說,當日她這個被大象攻擊的倒黴鬼沒被嚇著,卻反將榮王世子給嚇病了。

倒也是無妄之災。

“已經無礙……”聽她提起此事,李錄看起來有些不甚自在:“叫常娘子見笑了。”

常歲寧不以為意:“一時運氣之事,無甚可見笑的。”

她膽子大,卻不至於看輕膽怯者。

身體健全者,也並無資格立場去嘲笑病弱之人——正如運氣好的人若去上趕著奚落運氣差的,便實是一臉蠢笨之相。

看著那少女已帶著女使去了河邊打水,李錄有些怔然。

又見她熟練地將兩桶水打了八分滿,再輕鬆提起,他面上便又添驚訝之色。

看著那對主僕走遠,李錄面上的驚訝仍未褪去:“前幾日聽聞應國公世子被常娘子打了,我原本還不信的……”

而現在,他不禁有點擔心應國公世子的傷勢了。

“可不是麼……這水打的還真是實在。”那侍從也不禁感慨道:“真不愧是常大將軍府上的女郎。”

李錄點頭:“是啊。”

常大將軍府上的女郎——他在心底重複了一句。

“世子,此處有風,不如回去吧。”

“不急。”李錄看向河對岸的青山:“此處風光甚好,只覺呼吸都順暢了……”

他說話間,手中持簫,再次湊到了唇邊。

聽著身後再次響起的清幽簫聲,常歲寧腳下未停。

榮王是先皇最小一位的庶弟——

先皇是指先太子的父皇,聖冊帝已故的夫君弘孝帝。

弘孝帝駕崩後不久,本要繼承大統的先太子也因病故去,四下驚亂中,在如今的聖冊帝昔日的明後與一眾大臣的商議之下,立了彼時僅剩的七皇子李秉為新帝。

然李秉登基之後,即顯露荒淫昏聵之態,治下無道,且之後又因患下無法言明的春疾,病痛纏身,性情逐漸暴戾,朝中怨聲載道——

三年後,大盛與北狄一戰大勝之際,玄策軍歸朝,明太后在眾臣多番提議之後,主張廢去了李秉的帝位。

被廢后不久,李秉病逝,以郡王之禮下葬,故世人不以帝王相稱,談起先皇來,所指便還是弘孝帝。

而榮王,便是弘孝帝同輩中排行最末的庶弟,先太子最小的一位王叔。

如今任益州都督的榮王,只得李錄這麼一個獨子。

因李錄體弱,便一直留在京中養病。

明為養病,實則更像是個質子。

常歲寧這兩日得閒時便與常闊或喬玉柏打聽些朝堂之事,喬玉柏昨日同她說——據聞當初聖冊帝登基後,從宗室子弟中挑選儲君以待日後承繼大統時,本是想過要立李錄為儲君的,但榮王及許多大臣認為李錄體弱,不堪擔此大任,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