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142 誰教她的?

 聽得此言,宋顯只覺面上一陣火辣痛感。

 “我拜師喬祭酒之事,的確不算公正,雖是我私事而已,但拜師被拒的宋舉人待我有幾分看不慣也算人之常情,換做我興許也會心存不滿——”

 少女的聲音還在繼續:“但這份看不慣與不滿,之後無論是消除還是加深,皆需基於事實,如若一味固守這偏見,使自己陷入偏頗偏執之中,豈非得不償失?”

 宋顯僵硬冰涼的十指微顫後緩緩收攏。

 說教完了,接下來便要順理成章地讓他拜師了是嗎?

 “與人解惑者,方可為師。”常歲寧此時也起了身來,卻是道:“若宋舉人認為我此言有解惑之用,那我今日便算是做了宋舉人的老師了——”

 最後道:“拜師是為志同道合之選,不為結仇,宋舉人若無心,這師不拜也罷,若日後有心,再拜不遲。”

 四下訝異聲一片。

 這竟是鬆了口,不打算讓宋舉人當場拜師了?

 有人為宋顯鬆了口氣,也有人拿不一樣的目光重新看向了那位年少的女郎。

 榮王世子是後者。

 崔璟是於後者之外,另多了一層思索。

 “大都督,您真別說……”因凝神聽至現下,元祥回過神來,忽現感慨之色:“屬下覺著常娘子這番話……無論是立世還是來日入官場,於那位宋舉人而言,都是有大用處的,這宋舉人縱是喊句老師也是不吃虧的。”

 今日看似在這局棋上吃了虧,日後卻可省得栽大跟頭了。

 崔璟看著那石桌旁相對而立的二人。

 那宋顯待她,顯然是有敵意在的。

 但她待對方,卻稱得上包容耐心了。

 這與她對待明謹昌淼之流的能動手絕不動口的態度,可謂截然不同。

 賭棋也好,方才之言也罷,再有那拜師或不拜師的輕重進退把握——她在堅定地推翻對方那以偏見築起的高臺之餘,又有一份恰到好處的保護。

 保護著那寒門舉子的自尊與傲骨。

 這非是平等對視的心軟,而是一種由上至下的……惜才之心。

 這幾乎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出現在一位少女身上的氣度與眼界,使崔璟眼中難得起了一絲困惑之色。

 “這是誰教她的?”他如自語般問。

 元祥“啊”了一聲,下意識地道:“喬祭酒吧?”

 喬祭酒不是常娘子的老師嗎?

 崔璟未置可否。

 後院石桌旁的那位宋舉人,面色複雜地抬手施禮罷,略顯狼狽地離開了此處。

 “宋兄!”有人跟隨而上。

 而他那不省心的弟弟正叉腰道:“今日不拜這師,來日可沒這等好機會了!”

 朝著宋顯的背影喊了這麼一句,崔琅又與常歲寧道:“師父,日後他若再想回頭拜師,可不能便宜了他,到時便由我來把關好了!”

 胡煥暗暗搖頭。

 看這架勢,崔六郎是真想關門啊。

 崔琅的想法的確不太友善,做不成關門弟子,把門弟子舍他其誰?

 “寧寧的棋……竟也下得這般好麼?”喬玉柏難掩驚異之色——不知道的驚嚇越來越多了!

 “這有什麼,寧寧的長槍還使得很好呢。”常歲安給出了他一句萬能解惑答桉:“你還不知道吧,寧寧的強項便是將別人的強項變作自己的強項!”

 喬玉柏:“……”

 這毫無人性的強項是認真的嗎?

 怎覺得自寧寧這腦子壞了以來,竟像是被老天爺單獨開了小灶……不,這哪裡是小灶,分明是餵了場饕餮盛宴吧!

 喬玉柏心情複雜地看向那少女,他只想問,這飯吃的,寧寧撐是不撐?

 “常娘子方才只道棋下的還不錯……此言未免過於謙虛了!”譚離此時不禁感慨道——枉他方才還為常娘子捏了把冷汗呢,原是杞人憂天了。

 常歲寧笑了道:“同騎射和書畫相比,是隻能稱之為還不錯。”

 譚離:“……”

 很好,這種謙虛了卻又完全無法謙虛的玄妙境界,實非一般人可觸及。

 聽著耳邊越來越多的誇捧聲,常歲寧面上並無得色。

 這與她而言稱不上什麼真正的比試,實則她還是勝之不武了。

 須知人與人的天分縱然相同,但若出身環境不同,縱付出同樣的努力,也註定會有差異——她從前那個太子做的,雖很有些傀儡的意思,但儲君該得到的待遇,她皆為自己爭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