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白樓

　薛錦行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青白的精神力團。　白色光點像一顆顆憤怒的栗子，靠近就會被刺傷。　現實中採摘栗子可以戴手套，反應空間裡既沒有一雙可以戴在精神力上的“手套”，也沒有剪開外殼的“剪刀”。　反應空間內，刺絨藤蔓的精神力緊緊團在一起，想要摘取青色的果實，先要撕開白色的尖刺。　薛錦行的精神力在反應空間呈現淡淡的青綠色，漂浮在反應空間上半部分，涓涓淙淙地流動。　薛錦行輸入提取爐的量其實並不多——提取爐給他很強烈的限制感，他下意識覺得最好控制精神力的輸入量。　每一盒靈植進入提取爐的時候，都是不同的狀態，有時候完全分散，有時候聚攏成小團。　薛錦行手中這一盒刺絨藤蔓的狀態顯然很不利於提取——光點們抱團了，不需要的白色部分聚在外圍。　筆記上提供的避開白色精神力這一點已經不起作用了。　柔和的精神力難以撕開裹滿尖刺的外殼。　反應空間中，清澈柔和水一樣，被聯邦人定義為“安撫型”的精神力，逐漸“退潮”——精神力快速向內收縮，隨著精神力的收縮，青藍顏色隱隱透出紅色，精神力收斂壓縮成一線時，精神力徹底由青藍轉化為赤紅，“火焰”觸底反撲！　“火舌”向下，席捲整個反應空間。　它旺盛蓬勃，一改溫吞柔和，以不可阻擋之勢撕裂刺絨藤蔓的白色外殼，釋放其中青色的精神力。　這些淡青色的光點一旦失去外殼的保護，立刻在空間內倉皇逃竄，一團光點跑得太快，一頭撞向空間邊緣的赤紅色精神力。　在光點觸碰到“火舌”之前，一層淺淺的青藍色浮出，輕柔地接住了光點。　“火舌”撕開沾滿白刺的外殼，青藍的“水波”承載裹挾青色光點，避免這些有效部分被“火舌”灼傷，同時將其不斷注入收集鬥。　這一場捕捉中，他是自己的主攻，也是自己的輔助。　因為他有相當特殊的精神力——說不清是有攻擊性的安撫型，還是有安撫性的攻擊型，以至於精密儀器都要反覆測試，不斷猶豫，遲遲無法為他的精神力下定義。　當最後一團青色光點被投入收集鬥，反應空間裡只剩下被刻意放過的光點。　薛錦行沒有結束提取，而是端詳著反應空間。　兩三顆白色光點茫然地浮在空間中，“火舌”湊了過來，光點立刻炸開尖刺，“火舌”並不在意這點微末的抵抗，它從容地吞噬了光點，片刻後，“火舌”褪去，留下幾顆淡青色的光點。　“火舌”撕去了白色的外殼，剝出柔軟沒有攻擊性的青色光點。　薛錦行心道:果然是這樣。　在以往的提取中，這些白色外殼內的精神力都被浪費了。　聯邦大量靈植根本沒有提取完全，因為從一開始就走入了誤區——聯邦認為安撫型精神力更適合提取靈植，如果不是安撫型，至少也應該是波動接近安撫型的功能型。　聯邦將精神力分為s+到f八個等級，安撫型、攻擊型、功能型三種類型。　安撫型波動柔和，缺乏攻擊性，但是有十分強烈的親和能力，和絕大部分精神力兼容，不容易被排斥。　所以安撫型才可以進入他人的精神海，進行梳理。　如果薛錦行真是個柔和的安撫型，那麼在提取靈植時，會有一部分光點主動貼近薛錦行。　攻擊型則是波動劇烈，有相當破壞能力的類型，也是暴動的高發群體。攻擊型可以直接和星獸的精神力進行對抗，系統的記憶中，攻擊型可以能殺死星獸甚至人的精神力。　功能型不走極端，波動主要受到心情影響，不可控性較高，有暴動的可能，但不會像攻擊型那樣週期性暴動，有些功能型會衍生出一些奇特的能力。　柔和的安撫型可以吸引一部分靈植精神力，很適用於攻擊性防禦性都比較弱的靈植。一旦對上刺絨藤蔓這種靈植，安撫型就很容易受到傷害。　不過聯邦選擇波動柔和的精神力來提取靈植也是正常邏輯——沒猜錯的話，越靠近攻擊型，越容易損傷靈植。　這就像兩個人做飯，安撫型偶爾浪費食材，攻擊型直接把廚房炸了。聯邦肯定選擇波動更柔和的類型進行提取。　所以聯邦是提取靈植，而不是提煉靈植。　薛錦行結束提取，電子音播報:“您已完成提取……本次提取率為89.6%，合格，已出具報告。”　薛錦行摘下頭盔，看向智腦。　現在是四點五十七分。　薛錦行將提取液放進恆溫櫃，懶洋洋地舒展筋骨。　還有半個多小時就可以下班，他已經完成今天的工作，可以騰出空閒來翻看筆記。　下午五點十七分　工作人員開著小車，按照份額分發提取液。　下午的金穗花提取液依然有超過95%的部分，工作人員發了37份打破記錄的金穗花提取液，多少有點麻木了。　但是這批提取液裡面竟然還有一份c級的刺絨藤蔓提取液，一份d級一盞紅提取液，而且兩份提取液的提取率都超過了市售的平均提取率！　這兩份提取液不在份額內，是多出來的，依然是那個做出了超95%提取率的藥劑師製作的。　分量少，大概是練手的藥品。　工作人員不知道要分配給誰，撓了撓頭，撥通一個號碼。　中級提取液和低級提取液不同，藥效和價格都超出許多，是不能濫用的藥品級，需要由安撫醫師根據病人狀態開藥。　工作人員的通話請求很快就通過了:“你好，這裡是安撫醫師後勤處。”　工作人員:“我這裡有多出來的中級提取液，分別是刺絨藤蔓和一盞紅提取液，都只有一份，請問要送去恆溫櫃保存嗎？”　那邊遲疑了一下:“多出來的？都是合格品嗎？”　工作人員肯定道:“是合格品！一盞紅提取率為90.7%，刺絨藤蔓提取率89.6%。”　那頭幾乎以為自己沒聽清:“刺絨藤蔓提取率多少？”　工作人員:“89.6%。”　那頭立刻做了決定:“別送到庫房了，你送到治療區小白樓，交給萬醫師調配。”　工作人員一聽要去小白樓，臉色就垮下來，有氣無力地回:“好的。”　工作人員開著小車，開向療養院的後方。　穿過幾棟樓，越往後面開，建築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茂密植被，一座三層小白樓掩映在樹林後。　小白樓前栽種著兩片草坪，留出的路徑剛好容一輛小車通過。草坪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修剪過，植物的葉片已經伸到路徑中。　工作人員開車的速度慢下來，儘量避開植株——這片草坪栽的全是f級靈植結絲草！　大片的結絲草漲勢並不好，越靠近小白樓的地方枯萎的結絲草越多。空氣中散發著微妙的，令人不適的波動。　工作人員戴上頭盔，阻礙這種波動拎著恆溫箱，刷開小白樓的大門。　大廳裡坐著兩個人，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象徵安撫醫師的臂章。　一個穿著常服，手裡拎著恆溫箱。　這兩個人，工作人員都認識。安撫醫師是分院裡唯一一個s+級別的安撫醫師萬醫師，另一個則是藥房的主管吳滔。　吳主管正在說話:“只訂到一支s提取液，好在a級提取液有五支，還有八支b級的提取液……今天的分量應該夠了。”　萬醫師眼下青黑，神情萎靡:“好，你放在這兒吧。”　吳主管精神力等級不高，不想在小白樓這種環境中久留，已經打算走了，剛轉身，正好碰到來送提取液的工作人員。　吳主管有點奇怪，小白樓一直只要高級提取液，而他們藥房是不產高級提取液的:“你怎麼過來了？”　工作人員舉起恆溫箱:“今天多了一份刺絨藤蔓提取液和一盞紅提取液，後勤處那邊叫我送到小白樓。”　吳主管疑惑:“佟師傅不是昨天才提取過刺絨藤蔓嗎？今天又提取了？”　工作人員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是今天才來的新人！”　吳主管:“？”　小薛第一天上崗就能提取c級的刺絨藤蔓了？！　“都是中級提取液，”萬醫師起身接過來，“不過刺絨藤蔓不嫌多，一盞紅也挺對症的。病人正在解封精神海，很需要這兩種提取液。吳主管，藥房能多做一點這種提取液嗎？病人等級足夠高，拿來當飲料喝也行。”　吳滔強忍著不適:“藥房儘量。”　萬醫師打開恆溫箱，照例檢查提取液的報告，只看了一眼，他就睜大眼睛，猛地合起恆溫箱，拔腿就跑！　吳滔還沒來記得看清楚報告，下意識跟了上去。　小白樓的構造和正常建築不同，牆壁中夾著阻礙精神力波動的材料，三層樓只有兩間病房。　這是專門安置s級別及以上精神力者的病房。　萬醫師跑到三樓上的病房，點亮門口的光屏，確認病房內精神力波動在正常值，才謹慎地刷開三層房門，然後停在最後一層房門前，輕輕叩擊門板。　特殊金屬的門板發出沉悶的敲擊聲，片刻後，門後有人輕輕拉開房門。　他沒有穿病號服，而是一身完全不舒適的軍裝內襯，釦子開到第二顆，他一手撐著門，袖口露出一截黑色鎖環，垂下眼睛和萬醫師對視:“有事嗎？”　吳滔跑上來才發現自己這個行為不合適，懊惱地站在萬醫師身後。　小白樓內部全是令人如坐針氈的精神力，已經影響到了吳滔。　吳滔站在四層門外，視線忍不住飄過病人的手腕——對方左右手和脖頸都戴了拘束環，用力抑制精神力外洩。　聽說小白樓這位病人級別為s+，因為狀況相對穩定，所以轉院來他們分院修養。　萬醫師興奮道:“今天雖然沒有訂到s級的一歲榮，但是有品質非常好的刺絨藤蔓，兩種提取液效用相似，雖然刺絨藤蔓等級很低，不過分量很足，有二十支！”　能修復精神海的靈植種類不多，等級跨度大，中低級中只有刺絨藤蔓，高級中只有s級的一歲榮和s+級別的水面芙蓉。　實在沒有一歲榮和水面芙蓉的時候，就會用刺絨藤蔓代替。　萬醫師的興奮被沒有影響病人，他的視線落在恆溫箱上:“我可以現在看看嗎？”　萬醫師:“提取率超過了89%，這是一份打破記錄的提取液。你看看能不能用。”　這位病人的等級實在太高了，以至於他都不能進入精神海安撫。　病人絲毫不受影響，他修長的手指撥開恆溫箱的拉門，取出一支玻璃管，刺絨藤蔓淡綠色的提取液在透明管內輕輕搖動。　所有的提取液，只要離開提取爐不超過三個小時，都會沾染藥劑師的精神力波動。那是微妙的，時刻都在消散入空氣的波動，只有少數人可以捕捉到。　今天送來的提取液波動不一樣，強烈得有些奇怪。　病人探出一絲精神力，手腕脖頸上的拘束環立刻收緊，幾乎要陷入皮肉。　他臉色不變，精神力破開玻璃管的阻礙，探入提取液。　現在，他清楚地捕捉到了這種波動。　像裹在柔和外殼下洶湧的浪濤。　他身後，一隻巨大的腦袋探出來，搭在言瀾與肩上，精神體圓而璀璨的藍色眼睛對上玻璃管。　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立刻放大了好幾倍。　然後這威武的精神體張開嘴，用上下兩顆尖利的牙齒輕巧地叼走了這支提取液，它轉過身，將毛絨絨的大尾巴甩在背上，邁著輕快的步伐，將自己窩進了一個……紙盒子。　直面這樣巨大的精神體，萬醫師忍不住後退好幾步:“言先生？”　“這是星源療養院藥房的恆溫箱，是療養院內的藥劑師，我可以見見這位藥劑師嗎？”　言瀾與抬起視線，他有一雙灰藍的眼睛。　就算是s級，也不會有這樣的精神力波動。　“如果他擔心我失控，我可以再加兩副拘束環，關上四扇防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