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端 作品

第90章 第九十章

    漠北之亂,完全在陸清則和寧倦的意料之中,提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但西南之亂,就略微有些出乎意料了。

    蜀王意圖行刺天子,證據確鑿,不僅蜀王,他這一脈都要受牽連,負責前去蜀地的欽差前幾日才帶著聖旨出發,現在還在路上。

    就算蜀王世子提前得到消息,知道了蜀王在京城的情況,按照他的性格,也不可能這麼幹脆利落就反了。

    ——除非,此人並不像傳聞裡那般愚笨無能。

    厚積如沉墨的滾滾陰雲裡,冷電豁然撕開一道裂隙。

    陸清則有些發怔,寧倦及時探手,接過墜下的五彩繩,兩指拎著斷繩,伸手一丟。

    被剪斷的編繩被遠遠拋出去,落到水溝裡,順著雨水被沖走,很快沒了影子。

    陸清則略微吸了口氣,擱下剪子,接過兩封急報,遞給寧倦一封,拆開來看。

    信上的奏報就要寫得清楚一點了。

    三日之前,交趾出兵,鎮守西南的雲滇王措手不及迎戰,被身邊之人背叛,推下城牆摔死,西南總兵也被蜀王世子寧晟暗害。

    不過數日,交趾大軍與寧晟的私兵彙集,橫跨雲滇,一路上招兵買馬,強徵百姓入伍,百姓不敢不從,無奈化身為寇。

    西南本來就亂,這下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平頭百姓無力反抗,如今聽聞叛軍消息,就趕忙逃往了黔中,但黔中的兵力微弱,要抵擋交趾與蜀王的私兵,恐怕也撐不了太久。

    寧倦掃了眼漠北的奏報,又湊過來看了看西南的情況,略一沉吟,低聲道:“漠北捷報,韃靼與瓦剌大軍吃了大虧,折損上萬兵力,但烏力罕不算蠢,吃了一次大虧後,大概不會再犯第一次錯誤。”

    史大將軍在時,韃靼與瓦剌聽到他的名號便先氣弱三分。

    而現在漠北守帥是史大將軍之子史息策。

    連韃子都知道,史大將軍的兒子走丟了十幾年才找回來,他們自然不會懼怕。

    陸清則冷靜地道:“韃靼和瓦剌聯合之勢,不可輕估,縱然目前大齊佔上風,漠北的守將也不能調開。”

    而朝中的武將又大多年老體衰,不便遠征西南。這一點兩人都很清楚。

    寧倦沒怎麼遲疑:“懷雪,我準備親征西南,平定叛軍。”

    他不可能放任西南戰亂而置之不理。

    陸清則張了張嘴,腦中有那麼幾瞬是空白的。

    他並不想讓寧倦上戰場,但如今的情況下,寧倦不得不去。

    戰場上風雲莫測,危險重重,即使他相信寧倦的能力,原著裡寧倦的結局也讓他頭頂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可是那些東西又無從說起。

    半晌沒聽到陸清則的回應,寧倦的視線從急報上移開,才發現陸清則望著他,眼底的神色有些許複雜,沒有一貫的從容沉靜。

    “怎麼了?”寧倦握了握他的手,發現有些冰涼,便乾脆兩隻手焐著他的手不放。

    陸清則安靜半晌,沒有吐露那些亂七八糟的擔憂,搖頭道:“沒什麼,情況緊急,即刻召集閣臣商議吧。”

    五位閣臣、兵部、戶部尚書等重臣,以及一干武將冒著冷雨,很快趕到了南書房。

    抵達的時候,皇帝陛下正負手站在窗邊,遙望著西南方向。

    注意到陸清則也在南書房裡,眾人頓時有些腹誹——南書房乃是平時陛下召集眾臣議事之地,這花瓶怎麼也在這兒?

    但當著陛下,眾人也不敢說什麼,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見陛下沒有開口的意思,範興言斟酌著開口,謹慎地問:“不知陛下召集臣等,有何要事?”

    寧倦這才轉回身,略抬抬手指。

    伺候在一旁的長順躬身將兩封急報遞到幾個閣臣手中,讓他們傳閱了一番。

    看清上面的內容,霎時人人臉色劇變。

    大齊內部的情況如何,他們都是曉得的。

    一時眾人面面相覷,低聲議論起來:“誰有平定西南之能?”

    “魏將軍或許有一戰之力。”

    “魏將軍上月才因舊傷復發,現在還躺在床上難以動彈,我昨日才去造訪魏府,他下半身都沒甚知覺了,如何上戰場!”

    “若是漠北能早點平定,或許史小將軍能……”

    “胡鬧,且不說漠北要何時才能安定,就算漠北安定,擊退了韃靼與瓦剌,也不能無守將!”

    “我一直聽聞,蜀王世子與蜀王一脈相承,都是一般的……沒想到……”

    “唉,方才修生養息,百姓安定下來,又起戰亂!”

    眾人頭痛地議論了會兒,也沒想出誰最適合領銜出戰。

    就朝中那些老將,奔赴西南的路途,都會讓人擔心他們的一把老骨頭受不受得住。

    寧倦淡淡看著幾人商議,指節有節奏地輕輕敲著桌面,見他們安靜下來了,才平淡開口道:“朕已經決定,御駕親征西南。”

    一句話落地,把所有大臣都炸得頭皮發麻,嚇了一跳。

    噌地一下,眾人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齊聲勸道:“陛下請三思!”

    “陛下,萬萬不可!”

    “西南兇險,陛下千金之軀,不可冒險啊!”

    戰場刀劍可不長眼,那般危險,萬一出了什麼事呢?

    大齊等了三代,好容易等來位明君啊!

    寧倦垂眸看著一地跪拜的重臣:“朕意已決,還是說,諸位能找到更合適的將領?”

    一句話讓所有人頓時失語。

    他們方才討論了半天,就沒有合適的人選。

    皇帝陛下親自出徵,自然能鼓舞士氣,但是……

    範興言心裡嘆了一聲。

    當年江右水患,洪水滔天,疫病蔓延,陛下也敢深入江右,親自將混亂的江右撥亂反正,如今西南起戰亂,陛下怎可能任由下面的群臣猶豫不決,延誤戰機。

    他看了眼旁邊捧著茶盞不語的陸清則,心裡猜測,在召見他們之前,陛下與陸清則應當已經商議過了。

    連陸清則都無法勸動陛下,甚至是贊同的,他們又哪能勸得動?

    範興言默然一叩首:“微臣明白了,若是黔中再失陷,叛軍三捷,勢難抵擋。臣,支持陛下的決定。”

    有了範興言一開口,其他人靜默良久,也只得跟著叩了首。

    他們方才勉強接受了這個消息,寧倦又繼續道:“朕已下詔,立皇子寧斯越為儲君,儀式從簡,待朕回來再祭告祖宗。朕離京時,由皇后輔助太子監國,內閣眾臣從旁協助。”

    這話一出,眾人腦瓜子又開始嗡嗡了,甚至顧不得陛下的尊威,脫口而出:“什麼?!”

    連安靜不語,在旁邊抿著茶旁聽的陸清則臉上也露出絲錯愕。

    這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其餘眾人除了震驚之外,還有震怒,望向陸清則的眼神都變了。

    近來京中關於帝師的流言甚多,勾起了許多人的回憶,帝師於許多人有恩,博聞強識,寬厚仁慈,他在朝中時,陛下行事也知收斂,不會太劍走偏鋒。

    心裡越是偏向懷念帝師,大夥兒對這位男皇后的印象自然也就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