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106章 教導朱元璋的時機




    朱元璋要了紙筆,一邊聽一邊做筆記。



    其他人見狀,也都學著朱元璋做筆記。



    陳家的人調亮了燈籠,並從屋內搬來了更多的燈架,讓附近照亮如白晝。



    張昶在管制上挖的坑,主要有點。



    第一,他加強中書省的權力。



    宋朝為削弱勳貴、丞相、外戚、武將等權力,故意設置許多官職,讓百官職權既分散又重疊,因此宋朝無外戚勳貴相權之憂,但冗官成了沉重的負擔。



    張昶在方案中詳細闡述了宋朝官制混亂,“差遣、本官階、散官階、勳官、爵位,貼職”等官制並行,所以需要大刀闊斧的改革,砍掉職能相同的職位。



    這一點很正確。



    但張昶將包括武將任命的全部權力都集中到了中書省,宰相幾乎成為“副皇帝”。朝政中所有事,宰相不需要稟報皇帝就能自己處理。



    若宰相謹慎,或許會事事稟報皇帝再處理;若宰相權力慾大,恐怕皇帝就被架空了;



    第二,他增強地方的權力。



    原本封建王朝收的稅都要千里迢迢運進國庫,路上肯定有損耗,這部分損耗一般都會轉嫁到百姓頭上。



    如果地方上受災,朝廷又從國庫調撥錢糧,千里迢迢運到災區,途中又會有損耗,且耽誤時間。



    而且這運輸的過程中,貪官汙吏就很容易伸手層層吃拿卡要。



    於是張昶建議,就地建倉庫,各省直接就地入庫,只分很少一部分入國庫。這樣各地有事,立刻就能開庫救人,百姓身上的負擔也輕了。



    這一點也很正確。



    但以前朝代難道不知道錢糧運輸會消耗嗎?他們不這麼做,是因為各地錢糧上繳,是朝廷控制地方的主要(甚至是唯一)手段。



    且大筆支出,比如出兵、治河、修路、賑災等都需要朝廷負責,國庫沒錢,你指望臨時從地方上調集嗎?



    何況說什麼運輸途中會層層剋扣吃拿卡要,錢糧直接放在地方,以如今的科技條件朝廷沒可能經常查庫,怕不是直接整個庫都被搬空了。說不定被搬空了好幾年,天高地遠的皇帝都不知道。



    第,文武關係更加割裂。



    武將只能當武將,文臣只能當文臣,兩者涇渭分明,按照升官途徑完全沒有交際。



    如果文臣要參與武事,就要當“督軍”,即直接成為武將的上司,監督和掌控武將的人。



    這看上去好像是不讓文臣武將搶佔各自賽道,也給了朱元璋控制武將的手段。但仔細一想,文臣武將割裂,文臣一旦和武將合作就是當“督軍”,這不是人為製造他們的矛盾嗎?



    而且文臣除了當督軍就不能上戰場,那除了能自學的天賦異稟的文人,其他督軍不都是紙上談兵?督軍對武將指手畫腳,這軍隊戰鬥力能好?



    陳標嘆息道:“我想他本能還是遵從宋朝文人一定要壓制武將這一套吧。你看看這條,以後各地封疆大吏的摺子和考評都要經過中書省,現在徐叔叔、常叔叔他們地位比李叔叔之外的文臣高,對吧?但一旦按照這個官制,他們若想過得好,連中書省的小官都得討好。”



    在場披著文臣皮的武將們紛紛倒吸一口氣。



    武將除非年紀大了,否則肯定都會被派到各地鎮守。他們若所有和皇帝聯繫的手段都必須通過中書省,豈不是身家性命都在中書省的文臣們手中?



    文臣們的臉色也不好看。給中書省這麼多權力,最初他們都事事稟報朱元璋,可能看不出弊端。但不是人人都能經受得住權力的誘惑,總有人野心越來越大,到時候恐怕官場就會被震怒的朱元璋大清洗。



    他們這群跟著朱元璋的老臣們知道朱元璋有多厲害,所以絕不會小看朱元璋,一定會恭恭敬敬。



    可朱元璋如今還不到四十歲,他們都已經五六十歲了。當朱元璋當皇帝的時候,可能沒幾年宰執就會換成一些年輕人。那些年輕人飽讀詩書,才高八斗,不一定看得起朱元璋這個乞丐皇帝。



    朱元璋的臉色已經發青了。



    他現在心中湧現出暴虐的殺意,恨不得現在就去把張昶千刀萬剮,剝皮充草。



    一個官制,張昶居然都能埋下這麼多隱患!再讓張昶活下去,不知道張昶會做出什麼事來!



    朱文正不知道張昶的事,疑惑道:“這樣的人,怎麼會被義父委以重任?”



    陳標道:“他這麼會挖坑,就說明他真的很有才幹。只要主公和主公身邊的人知道他的問題,他翻不出花樣,還能幫著幹活。”



    朱文正道:“至於那麼麻煩?找沒問題的人幹活不是更好?”



    陳標笑道:“堂哥,若只找能完全信任的人幹活,叔叔伯伯們就要累死了。你行軍打仗的時候,手下所有軍士都令你完全信任嗎?”



    朱文正搖頭:“怎麼可能?”



    陳標道:“主公統帥文武百官,和你行軍打仗一樣。主公座下那麼多大臣,以後還要開科舉,別說以後大臣是忠是奸,主公連他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陳標屈指敲了敲桌上的奏摺:“將來主公當了皇帝,就只能從臣子上的奏摺中揣測臣子的真實意圖,判斷採用什麼政策。主公明知張昶不忠誠還留用他,正好拿張昶練手。我們要相信主公。”



    朱文正瞟了朱元璋一眼,道:“義父明知張昶是奸細?那沒事了。義父肯定撐得住。”



    朱元璋心中殺意散去,頗有些頭疼:“標兒說的有道理。只是……唉,主公以後都要從這些奏摺中研究人心嗎?是不是太困難了?”



    陳標道:“當皇帝當然困難。”



    朱元璋扶額,頭更疼了。



    朱元璋還不是孤家寡人,就已經窺得了孤家寡人的痛苦。



    若以後他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地下站著的都是不知忠奸的人,每一封奏摺都要嚼碎了琢磨那群人的心思,真不寒而慄。



    陳標見朱元璋露出痛苦神色,疑惑道:“爹,怎麼了?吃撐了肚子不舒服?”



    朱元璋放下手,把挨著自己坐的陳標抱到懷裡,抱緊:“沒事。”



    蹭蹭標兒,我老朱才不是什麼孤家寡人,不怕。!www.hsy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