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矇混過關

    眾人仔細看戚無憂,暗道此人名字長相確與蘭芳君肖似,但無論修為、外貌還是氣度,與本尊相比,都要差遠了。

    莫非洛雲彰是真的瘋了,見到個與蘭芳君相似的人便將其認作師尊?

    那也得找個差不多點的啊。

    永成宗是哪個山溝溝裡的小宗門?

    在這宗門裡混日子的,又能有什麼能人?

    眾修士肆無忌憚地打量戚無憂,洛雲彰眸光便是一沉,上前一步就要擋在戚無憂面前。

    戚無憂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動手,忙橫臂將他攔住。

    洛雲彰一低頭,先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氣,再看自己的衣襟,幾乎被血染透,一下停住腳步,後知後覺地看戚無憂身上那件天青衣袍,早被他身上的血染得左一塊右一塊。

    “……”洛雲彰一凝,他記得師尊最不喜沾染這些。

    思及自己失控時的所作所為,蒼白的臉上沒什麼波瀾,心裡卻是暗流洶湧——他是最不願讓師尊看到的,便是那副樣子——低眉順眼地不再往前了。

    無人知曉洛雲彰心裡想了什麼,眾人只道戚無憂輕輕一攔,洛雲彰便停住腳步,似是很聽這個冒牌師尊的話,再看戚無憂的眼神,更加耐人尋味了。

    仇三仙的目光在洛雲彰和戚無憂之間轉了幾轉,拱手道:“吳道友可否賞光,與在下小敘片刻?”

    戚無憂很不想。

    但仇三仙是逍遙仙宗的宗主,修仙界想巴結他的多了去了,他若高貴冷豔地拒絕,才顯得莫名。

    何況,人家仙宗弟子還被他拐來了——雖然不是他想拐的。

    戚無憂先對洛雲彰道:“你先去房間休息,我與仇宗主小敘之後再去見你。”

    洛雲彰垂眸不願動。

    戚無憂算是搞明白他了,肅聲道:“莫給我添亂。”

    他聲音一沉,洛雲彰便要心驚,抬頭掃過仇三仙和院外的修士,視線落在戚無憂身上,猶豫著抬手抓了一下戚無憂的手臂,讓步道:“那我就在隔壁等師尊。”

    戚無憂點點頭,目送洛雲彰拐進房間,轉頭面向仇三仙,露出崇敬之色,熱情道:“仇宗主稍候,容在下換一件乾淨的衣衫,再來同閣下相敘。”

    愛乾淨的習慣,也和蘭芳君很像。

    仇三仙頷首。

    戚無憂快步回房,在儲物袋裡翻來翻去。

    他平時就愛穿白、月白、水墨、天青這幾種顏色衣服,想找個花哨的都沒有。

    一邊在房中踱步一邊隔門往外望,思考對策,片刻後,握拳輕錘了下手掌——與其刻意避嫌,還不如坦蕩些。

    戚無憂不敢說有多瞭解仇三仙,但想惹仇三仙厭惡,應該很容易。

    他先將身上血汙用泉水洗去,換上一件月白衣衫。

    類似的衣服他在還做蘭芳君的時候常穿,鹿鳴澗遊會、仙門大會時有很多人慕名拜訪他,見過他這樣子的修士著實不少。

    換上衣服之後,戚無憂將自己的幻術面具加固了一遍,對著屋中銅鏡調整衣冠,左右照了照,總覺得還缺點什麼。

    想了想,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把與花骨扇很像的白色扇子別到腰間,猶覺不夠,又在儲物袋裡找出幾顆品級不怎麼樣的香丸捏碎,在飄灑的香粉中站了一會兒。

    抬袖聞了聞,他選的香丸味道幽冷,身上染上的香味也還算好聞,但與花骨扇的天然香氣相比,便顯得膩味不少,多少有些想要模仿,卻用力過猛的意思。

    他對著銅鏡審視自己一番,滿意地朝門口走去,輕吸一口氣,拿出當年在逍遙仙宗應對眾人時的笑容,推門亮相。

    仇三仙一直在院中掃量此地的環境,想要在其中尋找些與洛雲彰有關的蛛絲馬跡。

    忽聽開門聲,轉頭望去。

    眾人只見戚無憂一身月白,臉上笑容光彩熠熠,腰佩摺扇,氣度文雅,一度讓人忽略了他平庸的外表與境界,以為是蘭芳君重回人世。

    仇三仙瞳孔驟縮,騰然上前兩步,才到廊下,便聞到股嗆人的香味,鼻尖皺起,停下腳步。

    定睛一看,什麼光彩熠熠,什麼氣度文雅,說是裡醜捧心,東施效顰都不為過。

    月亮門外的修士也從恍惚中回神。

    先是啞然,而後陣陣輕蔑之意湧了上來。

    在場人中有見過當年的戚無憂的,未必對戚無憂有多麼欣賞崇拜,但見著一個遠不及他的冒牌貨在這裡裝模作樣,難免不屑。

    心中所想與當初在山門迎接永成宗的山羊鬍嘀咕的差不離:如今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仿一仿蘭芳君了。

    戚無憂渾作不知眾人目光中的嘲諷與奚落,喜滋滋地退到門邊道:“仇宗主,請。”

    仇三仙鼻翼動了動,睨了戚無憂幾眼,緩步踏進了青竹院的主屋。

    戚無憂吊著腔調,從旁說道:“仇宗主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

    許多小宗門的修士見了仇三仙,大多都是這幅樣子,戚無憂還不算太誇張。

    仇三仙沒接他的話,反手在門外佈下結界。

    戚無憂裝作被嚇到,馬上又繃住神色,瞥著門外,猶疑道:“仇宗主,這是……”

    仇三仙:“……”

    方才在鳳凰谷他還覺得此人有幾分氣度,怎麼這時越看越像慫包軟蛋?

    斂下心中異樣,仇三仙轉過身,抬手擋住戚無憂殷勤邀他坐下喝茶的舉動,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在下來此,是想問一問雲彰之事,方才在鳳凰谷,我見雲彰對道友甚是親近,不知道友與他是何關係?”

    戚無憂道:“我與洛小友其實也才結識一月不到,談不上什麼關係,不過洛小友似是將我認作了蘭芳君,終日糾纏,不肯離去。”

    仇三仙:“……”

    洛雲彰對戚無憂有什麼心思,他一清二楚。

    要是洛雲彰視眼前之人為道侶就麻煩了。

    戚無憂說到這裡,面上掠過一抹得意,繼續道:“我喜好清靜,也沒有收徒的打算,且洛小友修為遠超於我,他以師尊相稱,照理說,我是萬萬承受不起的。

    “雖則永成宗地處偏僻,但對修仙界的事也是如數家珍,洛小友的情況我略知一二。

    “也是我自作主張,想著身為百家中的一員,理應對修仙界做些貢獻,左右洛小友將我認成了蘭芳君,與其推諉退縮,不如順勢為之,算是替逍遙仙宗,替修仙界排憂解難了。”

    仇三仙討厭不自量力、攀龍附鳳之輩,戚無憂便刻意拗出一副想佔些便宜,又不肯明說的口吻。

    “再者,我與蘭芳君志趣相投,雖然只在鹿鳴澗見了他一面,卻將他視作一生知己,若能在他隕落之後為其分憂,乃是我的榮幸。只望沒有冒犯了仇宗主與逍遙仙宗。”

    仇三仙:“……”

    所謂志趣相投,就是將人從頭到尾復刻一遍嗎?

    只可惜蘭芳君戚無憂如朗月清風,眼前之人卻是豪門貴府中以金土相培、香味濃郁的凡俗之花,裝點得是不錯,瞧久了,仍會讓人膩煩。

    或許洛雲彰是真到了相思成疾的地步,才將此人與自己的師尊並提。

    與這人拙劣的模仿相比,還是洛雲彰失控的殺傷力更大些。

    “仙宗謝道友還來不及,”仇三仙道,“道友可知,雲彰此次為何會失控?”

    這便問到了戚無憂的盲區,他也不甚清楚,於是隱去同心結,將與洛雲彰在龍隱宗重逢之事刪刪減減地說了一遍。仇三仙略作思量,在儲物袋中一拂,屋中桌案上立即多了一片的丹藥符籙和各種法器。

    戚無憂瞪大眼睛:“仇宗主這是做什麼?”

    仇三仙道:“還要多謝道友這些時日對雲彰的照拂,聊表感謝,還望道友不要覺得寒酸。”

    仇三仙出手大方,那些東西都要夠一個大型宗門的年例了。

    像永成宗這樣的小宗門,就是攢上幾十年應該也攢不出這麼多好東西。

    戚無憂適時表現出驚喜與眼熱,然後忍痛拒絕道:“仇宗主著實是見外了,同道修士,本該互相照拂,如此重禮,受不得,實在受不得!”

    他這話的意思,等於再說不想只做一錘子買賣,想要傍上仙宗搞個長期飯票。

    仇三仙聽出他言外之意,越發反感,帶走洛雲彰的想法更加堅定。

    若他真像蘭芳君那樣——不求一模一樣,只要心性上有六七分相似——仇三仙便能放心讓洛雲彰留在他身邊。

    能有一個製得住洛雲彰的人存在,是好事。

    但吳憂表現出來的是眼界淺薄,好大喜功,貪心不足。

    只怕洛雲彰跟在他身邊久了,他心生妄念,利用洛雲彰為自己謀好處。

    天之驕子斷不能折在這種市井小人手中。

    仇三仙不願與他多談,說道:“道友不必推脫,我不多叨擾,這便帶雲彰回去,改日再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