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閒人 作品

第17章 爬窗

    四遭皆是靜默,看臺上的老前輩們皺起了眉,沒想到竟發生如此變故。

    星宿閣閣主司刻懸起了身,目光沉沉地看向問觴,語氣生冷:“閣下,我明白您的心情,但在賽場上鬧事,未免有失分寸了。”

    問觴冷笑一聲:“我徒兒在賽場上重傷,我還沒怪罪你們,你們倒先問起我來了?”

    司刻懸是星宿閣閣主,自從星宿閣成立以來就一直聽說他當家,這麼多年過去了從未易主。而看他的相貌不過而立,數十年間都沒有過變化。他此人不愛拋頭露面,但見過的人都過目不忘。並非是長得多麼英俊,而是眼神太過犀利,刻薄的長相總給人一種森森的寒意,如果不是有幾分膽量都不敢與他大聲說話,且他居高位多年,聲望名望一直被人所知曉,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此番來主持爭鳴大會,就連嘉人派長老都要讓他幾分薄面。

    司刻懸位居高位多年從沒被人頂撞過,不料對面這屈屈女娃竟與他叫起囂來,不禁覺得失了面子,火氣大增:“你徒兒重傷?你可知你徒兒差點把人家姑娘的命傷了!只是一場比賽而已,只是一個虛名而已,何至於斯!”

    問觴氣笑了:“好一個冠冕堂皇的何至於斯!我徒兒堂堂正正地比賽,是她自己動用禁術反噬了自己,竟要怪到我徒兒身上?”

    問觴站在賽場上,將劍譁得一聲收回鞘中,聲音冷得刺骨:“我今日尊稱你一聲閣主,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再來胡攪蠻纏。你覺得這個虛名不重要,可我是個俗人,就偏偏要這個虛名。在場的各位看得很清楚,爭鳴大會的魁首是谷家的思德絕,如果還有誰覬覦這個位置再來耍手段,”她黑袍下冷光直射,一字一句道,“我奉陪到底。”

    優黛渾身一冷,只覺得臺上那個黑袍人嗓音冷得嚇人。

    她從前只覺得風澤杳冷冰冰得不好接近,卻從未害怕過他。但她今日看臺上那個傲然挺立的黑袍女子,竟覺得凌厲得生了鋒芒。

    司刻懸何時被人這樣頂撞過,一時間氣得七竅生煙,問觴再沒多看他一眼,轉身架起思德。思德奄奄一息地跪倒在血泊中,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問觴使足了力氣把他架起來,弄得一身血汙。她此刻一腔憤怒都化了空,四遭再多的惶恐和不甘都與她無關,她只顧著心疼。

    她顫抖著手撫摸著思德滿是鮮血的臉,哽了幾下,終於輕聲說出話來:“我帶你走。”

    思德安心地靠著她閉上了眼睛。

    正要架著思德離開的時候,風澤杳喊住了她:“閣下!”

    問觴腳步不停,沒有理他。風澤杳衝到她的面前攔住了她:“閣下,我的過錯,我願意承擔。若是日後”

    “你承擔?”問觴冷嗤一聲,“我徒兒的命,你如何承擔得起?”

    風澤杳怔住地站住了,問觴帶著思德經過他身邊,一個眼神再沒給他。他覺得胸口透不過氣來,他想起她對他說的這樣絕情的話,這樣絕情的語氣,他只覺得頭疼欲裂,鬱結難擋,一口壓抑多日的黑血吐了出來。

    優黛連忙上去扶著他,對他哭著:“對不起,對不起”

    風澤杳沒說話,看著這一切像是個鬧劇,他成了丑角。

    他輾轉多年,竟是活在了她的對立面。

    他一時間又想哭又想笑,耳旁的人在說些什麼、喧鬧些什麼他早已聽不清了,他感覺自己處在一片漩渦之中,翻滾洶湧,遊離失所。心口上她拍的那一掌還是那麼清晰,他想起她一掌劈來時的毫不猶豫,想起她眼神裡帶的狠絕,他感到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痛苦。

    問觴帶著思德去了一家最近的客棧,從懷裡掏出一顆丹藥塞進了他的嘴裡,思德咳咳地回過神來,張了張嘴,卻喊不出聲。

    問觴半跪在床邊,對他輕聲道:“噓,不必說,我都知道。”

    思德扯起嘴角笑了。

    問觴雖然心高氣傲,但也是個瀟灑不羈的性格,她隨遇而安,從不患得患失。雖然思德是她的徒弟,名次關乎到她的聲譽,但是她始終認為這種東西就圖一樂呵,雖說讓他問鼎,但他得了什麼名次她都不在乎。但是奪冠一直是思德的目標,他想靠這次奪冠來光耀明媚,重振谷家,既然走到了那一步,該是他的,她就一定幫他爭取。

    她不能讓他平白受苦。

    問觴對他道:“我已給你吃了藥,你先好生歇息著,我去請個郎中來。”

    她轉身欲走,思德就扯住了她的衣角,近乎懇求地看著她。

    問觴彎腰輕輕撫了撫他的鬢角,溫柔地道:“別怕,我很快回來。”

    思德再也留不住她,手裡落了空,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脫了手。

    他看著她從窗口一躍而下,心裡知道她只不過是去請個郎中來給他看傷,但就是害怕,害怕她和七年前一樣,一走又是一個七年。

    問觴走了多久,他就睜著眼睛想了多久。左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問觴就把郎中直接從窗口扛了進來,他的眼睛倏忽一下亮了。

    郎中哎喲喲地扒著桌子叫喚了半天,問觴喊道:“陳郎中,你安全著呢,快來看看我徒兒。”

    郎中是個五六十歲留著鬍鬚的中年男子,此刻扒著桌角哭喊著:“怎麼看呀?沒法兒看呀,我腿都麻了,起不來啦!”

    思德沒忍住笑了,這一笑牽扯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問觴沉了嗓音:“你要是再磨磨唧唧,我徒兒有個三長兩短可都是你的責任。”

    郎中心裡一驚,感到眼前這個人突然動了怒,連忙一骨碌爬了起來坐到床邊為思德診治起來。問觴在旁邊看著,許久,問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