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閒人 作品

第70章 偏執狂

    問觴起身的時候,才發現頭頂上撐了一把傘。

    她行了多久的禮,身旁那人就為她撐了多久。可惜傘面就那麼大,風澤杳又是個極有分寸的,擱著最恰當的距離,伸手將整個傘面撐了出去,自己卻淋了一身。

    問觴連忙將傘推回去撿起了自己的傘:“多謝風兄。哎呀,你這都溼透了,要染風寒的。”

    風澤杳沒說話。

    問觴繼續道:“等我回去生個火幫你把衣服烤乾。最近這天氣真是怪異,又是下雪又是下雨,溼氣好重。青鸞備船少說得有個兩三天,我們儘快找個時間去陰府把事兒辦了吧,以免真的陷入輪迴就不好找了”

    “問風。”

    風澤杳突然道。

    問觴陡然收音。

    風澤杳緩緩道:“什麼時候又換了名字?”

    雨幕中的二人靜默片刻,問觴突兀地尬笑一聲,信口胡說八道:“問問風這名字嘛,有一種來無影去無蹤的豁達瀟灑之感。你看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好像什麼也留不住的感覺,嗖的一下就從身邊過去了,你想再找的時候就找不到了,是不是很有遺世獨立的高人的意境?別人一聽就感覺,哇,好神秘好帥氣哦。”

    風澤杳低下頭看她,問觴心虛地眨眨眼。

    “並非留不住。”半晌,他緩緩開口,“無論你身處何方,都有風在你身邊。”

    腳踩神州大地,身處百川河濱,惠風盈袖,處處撞懷來。

    涼颼颼的小風鑽進她衣襟裡,她不禁打了個顫,心想這風果真四下裡皆是。

    問觴哈哈笑道:“風兄,你說得也有道理。只不過這北風吹得我屬實不太撐得住,要是卷得再厲害點,我就能扶搖直上上雲端去了。快走吧!”

    五人回到就寢的偏殿,在火盆邊上圍坐一團。屋外還是大雨連綿,晦暗不明,乍一聲驚雷倏地映亮半邊屋子,可多數還是昏暗。幸好還有一處火盆散發著暖橘色的光,驅散了一些陰霾和溼冷。

    問觴捧著暖薑湯,透過門隱隱約約看到混亂的人群奔走相告著。

    耶步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金光步搖,一心二用著:“國師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看他在陰府裡官職也挺大的,非要跑到上面來橫生事端,還把大夏牽扯上了,好生奇怪啊。”

    問觴:“且不說國師奇不奇怪,這一路上的你都在玩這個東西,你奇不奇怪?”

    耶步臉一紅,梗著脖子道:“我有什麼奇怪的呀,我就是沒見過,覺得好玩嘛。而且我這也算是漲漲經驗,以後要是遇見心儀的姑娘,知道該怎麼送她禮物嘛。”

    問觴沉默了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其實,國師也是這麼想的。”

    “他這個人看上去精明狡詐,但其實固執得很。此番出行將金光步搖帶著,其實也是想送給自己心儀的姑娘。可惜沒送成,又原封不動地帶回來了。”問觴道。

    幾人皆是驚異:“你怎麼知道的?”

    “臨走之前我與他單獨說了幾句話,他同意讓我看他的記憶。估計是明白已走到窮途末路,又不好意思開口說,但覺得應該有始有終地結束這場鬧劇,所以讓我覆手於其百會,洞悉前因後果。所以我才說他偏執得叫人匪夷所思。”

    耶步急道:“那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

    問觴:“消息湧進來得太快,我還沒理清。那就邊說邊理吧。”

    約莫六十年前,國師還不是國師,也不是陰府叫人聞風喪膽的那位“大人”。

    他從陰府出來那天,正趕上瓢潑大雨和道士圍殲鬼修,不幸遭遇牽連。縱使術法高深,初來人間也是極受限制的,何況敵眾我寡,很快落了下風,一息尚存之際逃至東海邊,暈倒在一戶漁家的門口。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東海邊上,本以為最好的結局是沉入海底魂歸故里,沒想到居然被人救了。

    救他的那個姑娘,蒲柳之姿,無甚亮點,但卻溫柔細緻,時常眉眼生笑。他本以為凡人都是薄情寡義,庸俗低賤的,沒想到居然也有這樣溫柔似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