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69章 短板

    


    夫婦反目,  供詞拿得還算順利。這婦人招了丈夫偷竊府中財物,借雞生蛋。內庫管事認了自己偷竊,卻又咬死了自己也被放貸的給坑了,  血本無歸。

    再往下,婦人就不知道了,內庫管事也就只認到這一步。

    鄭熹又問他外室在哪裡,還有沒有旁的贓物之類。內庫管事一口咬定:“都叫那個殺千刀給坑了。”

    這可真是死無對證了。招出來的那夥放高利貸的人,  為首的逼死人命,去年秋天就斬了,剩下的還有捲款跑了尚未抓到的。

    鄭熹心道:你不招,  難道我就不會查了嗎?

    命將人押下去,  與高陽郡王甥舅倆略議了一議。

    高陽郡王大怒:“別人借雞生蛋,  蛋生了,  雞還回去,他藉機生蛋,  雞飛蛋打!我的雞呢?!!!”

    鄭熹卻還冷靜,道:“重利盤剝之人,必犯旁的重罪,催債逼死人命可不止一條,或有強搶□□女賣了抵債的,  或有毆人致殘的,  區區‘放貸被抓’就想遮掩過去了?我只怕他還參與其中,難以收場。舅舅要查,  恐怕會再翻出些事來。”

    高陽郡王道:“我說了,便是我自己發癲扔出去的,  你也給我查。”

    鄭熹只說了一個字:“好。”

    高陽郡王嘆道:“我的兒子,  全不如你。”

    鄭熹道:“我闖禍的時候舅舅又不是不知道。”

    高陽郡王道:“他們要是能闖你那樣的禍,  我也不必這麼煩惱啦。”

    鄭熹只得無奈地笑笑:“我爹還嫌我麻煩呢。”

    兩人都囑咐,不許驚動老太妃,明天早上也不許跟老太妃說鄭熹來過了。高陽郡王更是吩咐下去,悄悄點好了人,就等明天令下。鄭熹道:“舅舅不必擔心,那孩子是個有分寸的人。”

    兩人都沒打算今夜再興師動眾。他們自己偶爾犯個宵禁還好遮掩過去,比如鄭熹說外婆臨時有事要他過去,沾個孝字。

    一大群人,大半夜來來回回,不容易找藉口。京兆尹,凡做得好的、受稱頌的,都有一個標準:不畏權貴。什麼服制僭越、車走了御道、犯禁之類,一般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得好的,只要按照律令去法辦,就夠被寫進書裡了。

    現在的京兆尹是王雲鶴。王雲鶴,顯然是個能被寫進史書誇兩句的人。

    高陽郡王就讓外甥先在王府裡住下:“明天再辦,我派個人帶著幾個護衛,聽他的安排。”

    鄭熹道:“好。”

    兩人就這麼把祝纓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祝纓因此得了一夜好覺,不會被半夜喊起來幹些不好對外人說的事兒。此時,她正在鄭熹的外書房那兒的一張小榻上打盹兒。

    鄭熹去了王府,但是沒有讓祝纓離開,她只好等在鄭熹這裡。

    鄭侯府上旁的人她不太熟,但是鄭熹身邊的人與她關係卻都極好,他們也不讓她枯等,一個小廝把她帶到書房外間一張榻上,還給她抱了條被子來:“三郎先歇一會兒,七郎就算去了就來呢,也還得些時辰,你明天還得去大理寺不是?”

    祝纓問道:“這是大人的書房,我在這兒歇著,不會叫你為難吧?”

    小廝笑道:“晚間這裡也不大來人,就來了,這麼靜,老遠也聽著了,我該是今天守夜的,並不特別勞累,到時候我叫你。”

    祝纓向他道謝,小廝道:“這也不算什麼,三郎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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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彷彿只是閉了一下眼,天就亮了。外面一有響動她就醒了,趕緊起身,活動活動手腳,轉轉脖子。她理了一下衣服鞋襪,發現外面的天將將透出點亮來,翻手就把被子給疊了。

    那邊小廝一推門,道:“三郎這就起了?好早!我來收被子。七郎一夜未歸,你是在這兒接著等還是?”

    祝纓道:“看這時辰,我還是先去大理寺吧。”

    正說著,陸超從外面推門進來了,說:“就知道你還在,七郎已經去宮裡早朝了,吩咐我回來,喏,給你的。”

    他提了一大食盒吃的,親自給祝纓擺在一旁的小海棠桌上,小廝抱著被子出去,須臾,捧了洗漱用的水來。陸超讚了一句:“好小子,行啊,有眼力見兒了。”小廝對他吐了吐舌頭。

    祝纓不用別人伺候,自己洗了臉,梳了頭,往桌邊一坐,說:“一起吧,你們一會兒準有別的事兒,別耽誤功夫啦。”

    小廝躍躍欲試,陸超先客氣了兩句,便坐下了,他們也沒筷子,一人捏了一個點心吃:“先墊墊就成,我們一會兒有飯的。”小廝還說:“往常七郎沒用完的也賞我們,今天倒託了福,吃了新鮮的,這就夠啦。”

    他們並不多吃,三兩口吃完,祝纓也在大快朵頤,只聽陸超說:“七郎說,你不必去大理寺,叫我帶你去王府那頭,他有話吩咐。”

    祝纓停了筷子,問道:“是什麼事?不是信不過你,我還得去應卯的,要是那頭出了紕漏,叫御史又多嘴就不好了。”

    陸超道:“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喏,看吧。”

    祝纓接了他揣出來的字條,上面是鄭熹的字,寫的是讓她幫王府查覓贓物,讓她務必仔細而不可與王府之人起爭執。後面是略寫的幾個字,告知了夜審的結果。

    祝纓將字條收了,心道,反正你是上峰,應卯的事兒就交給你了,萬一我因為這個被罰了,到你家蹭飯!

    她就問:“昨夜審出些什麼來了?大人叫你告訴我的。”

    陸超也都說了。

    “鄭大人還點了什麼人同我一道不?總不能就我一個人去跟別人家一府的人一道幹事兒吧?”

    陸超道:“這不有我嗎?”

    他又從鄭府找了一個健壯的青年僕人,牽了馬,三人往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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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陽郡王今天還是照常去上朝,整個王府從外面猛一看跟往常一樣,什麼事兒都沒有。三人進了王府,是長史和宦官兩個熟人迎出來的,祝纓趕緊跳下馬來,道:“晚生見過二位前輩。”

    長史和宦官的表情都有點感慨,將三人迎進府內,走到了一個院子裡,長史才開口說:“你還真查下去了。”

    祝纓道:“僥倖,我最懷疑的地方沒找著,灑大網靠著運氣。”

    長史道:“運氣?運氣來時,也得有本事、有準備的人才能接得住。”

    宦官也接了一句:“不是有一句話,福氣大,受不住麼?小郎君恰相反,就是受得住的那一個。不但受得住,還算家去找尋,還能找得到。”

    祝纓又謙虛了兩句,道:“不敢不敢,老實做事免得日後後悔自己幹事不用心罷了。不知眼下要我做什麼?”

    長史與宦官對望一眼,道:“我們在府裡守著,有事,只管派人來告訴我們兩個。這裡有十個人,都歸你管。大理寺的事兒,七郎為你安排好,你只管將眼將的事兒辦好。”

    宦官也說:“殿下有話,祝評事謹慎幹練,不會叫祝評事白忙一場。”

    祝纓忙說:“謹遵命。”

    然後才問:“不知昨夜審出什麼?吩咐我時,只說了個大概,我想請教得仔細一些,辦差的時候才能少出紕漏。”

    長史昨夜不在,他回自己家去了,宦官在側侍奉郡王,將所見所聞都說了。祝纓聽得很仔細,心裡有數,鄭重道謝。又問了幾個王府護衛的名字,向長史、宦官拱手道別,帶著這幾個人從偏門離了王府。

    才一出門,陸超就低聲問道:“七郎說聽你的,咱們怎麼辦?”

    “先找那個當玉杯的!分兩、三撥走,一大夥人走在街上太招眼了,這樣,你帶幾個人,從這邊前邊、我與這幾位從後面,包抄!先去他外室家。”她粗粗將人一分,陸超與五個王府護衛一隊,自己與鄭府另一健僕並其他人一路,一前一後堵著門兒,以防有人走脫。

    外室現在還不知道這內庫管事出事兒了,她才當了些銀錢,買了些衣食之類還未花用完,正在家裡天天罵著狠心賊。祝纓等人到了地方,見這是一所精緻的小院,她讓陸超帶人守後門,自己去敲前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