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81章 混沌

    


    九娘起得不早不晚,  她的“女兒”們也不能睡懶覺,除開就包住在她們家的尋歡客,大部分客人晚上來,  早上也要起床離開去幹“正經事”去,  她們得侍奉送出門。

    起床之後,  各司其職,也有僕婦丫環在灑掃,  九娘須得安排全家的事務,又得籌劃營生,計算賺了多少錢、如何才能賺得更多一些。除了這個職業稍有些特殊之外,九娘這個“主事人”與外面的店鋪掌櫃彷彿沒有什麼分別。

    她梳洗過了,先清點家中存酒菜蔬之類,  安排採買,因端午將近,又要買端午應景的東西。五個姑娘要好好得打扮的,  五彩縷要備上好的,  再準備一些讓她們送恩客。還有粽子,  也要準備一些,  還要往相好的家中送一點,  以示沒有忘記情郎們。

    還得給最受歡迎的女兒準備新衣,  時新的樣子又換了一種,  今年的裙流行的顏色還與去年一樣,  但是尺寸卻又流行更肥大的了,  得新裁。女兒們去年穿舊的,  可以褪下來給丫環們穿。

    又有,  手上的女兒們少,  還有一個叫她姨母的珍珠,  雖然微有殘疾,不過技藝不錯,也得打扮好了……

    九娘打著算盤,一樣一樣算好了,從腰間取下鑰匙,開自己的箱子取錢出來採買——有些東西可以記賬、暫時賒欠,或一月或半年算清,有些卻是需要現錢的。

    錢將數完,京兆的衙差到了!

    九娘全家都受到了驚嚇!九娘急忙又多抓了一把錢好做應酬,才把箱子鎖了。

    九娘道“他們怎麼會來?難道是哪個客人犯了事來捉拿的?”

    一旁她大女兒說“不會吧?常來咱們家那幾位,哪個像有這個膽的?如今京城地面上,太平多了!”

    小女兒道“難道是來要好處的?”

    九娘道“放屁!王大人在,哪個敢跟前幾年那樣幹來?等我去看看!你們要看不對時,只管往京兆衙門喊冤去!”

    她們本不甚怕這些人的,京城別的不敢說,官兒一定是天下最多的,平常到她們家喝酒的人裡,不但有丞相公子,連六部的人都有!有時候還能被召到一些高門府上歌舞助興。區區衙役,好應付的。

    然而自從王雲鶴到了之後,連*的日子都好過了一些,敲詐勒索的流氓無賴被嚴懲了,衙役也都老實了。唯一的不便是自家不太好再養太多打手發狠,出了事被京兆拿走也是打個半死流放充軍之類。連帶的,衙役也就不好糊弄了。

    九娘臉上帶著點淡笑,款款走上前去問衙差“不知……”

    “你是季九娘?”

    “正是小婦人。”

    “走吧!京兆衙門走一趟!”

    季九娘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您是不是找錯人了?我與京兆衙門能有什麼官司?”

    “囉嗦!”差役們雖說不太勒索了,態度也沒變好一點,拘了季九娘就走,留下她的女兒們開始著急起來“娘啊,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啊?前兒買的那個丫頭是沒給人錢麼?”

    季九娘氣得回頭大罵“放屁!不給錢她爹肯走嗎?”

    小女兒見識最淺,開始哭了起來。季九娘道“別拿新衣裳的袖子擦!新衣裳一過水就不鮮亮了!”

    衙差見狀,罵道“有完沒完了?府裡有話問你,又不是要殺你!你要犯了罪,咱們還有這麼客氣麼?”

    季家全家這才鎮定了下來,眼見衙差把人帶走了。季家大女兒道“這可怎麼辦?珍珠,你識得的官人多,央告他們一下去吧。”

    珍珠想了一下,道“姐姐不如先叫個小么兒去京兆府外候著,聽聽是什麼事兒,才好知道要怎麼央告。”

    “你怎麼這麼不痛快?”季家大女兒報怨了一句,還是叫了個小么兒去,“在衙門外頭悄悄的聽著,別招了人的眼。”然後橫了珍珠一眼。

    珍珠輕輕嘆了一口氣。幾個人也沒心情吃飯,都坐在廳裡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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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九娘一路還想打聽,又給塞了點錢。衙差錢收了,沒辦事,很不耐煩地說“到了你就知道了!哪裡來的這麼囉嗦?你家孤老沒被你煩死麼?”

    季九娘不是個害怕拋頭露面的女人,但進衙門,她也是怵的,快到了的時候,她的腿就邁不動了,被兩個衙差架著拖了進去。

    季九娘踉踉蹌蹌地進了京兆衙門,心裡還在安慰自己沒事兒,王大人不會無故陷人入官司的!見了他老人家,我必要訴冤的!

    哪知這群衙差押她去見的並不是王雲鶴,也根本沒帶她到正堂,她就不幹了“哎,你們要幹什麼?救命啊!王大人!有人要在你衙門裡害人啦!”全然沒了迎客時的從容斯文。

    衙差好氣又好笑,衝她後腦勺來了一巴掌“叫什麼?害你用到現在?”

    季九娘也就w52ggdco喊了這一聲,衙差話音一落,她就又是個斯文的婦人了。衙差心道這賣身的女人太會裝了,唱戲的一樣!真是不可信!也不知道那個小祝大人要問她什麼話,別叫她給哄了才好。

    祝纓已等了一會兒了,季九娘被帶過來時,祝纓沒有絲毫的異樣。

    季九娘到了之後發現這是一所小廳,心道這也不是大堂啊!在這兒要審什麼?不是要我做證人?

    抬頭一看,上面坐著一個穿著綠色官服的少年,這就更奇怪了,要再多看兩眼,張班頭喝道“你這婆娘,賊眼看什麼呢?!”

    季九娘慌忙垂下眼睛,道“妾身無狀。實因無故被鎖拿了來,不明就裡,故而失態。”

    祝纓道“九娘?”

    季九娘見祝纓還是去年,時間過得太久了,她一時沒想起來,答道“正是妾身。”

    直到祝纓問道“你家裡幾個小娘子,都是何來歷?”

    季九娘忙說“回官人的話,妾身的女兒來歷都是明明白白的,都是在冊的!並無私藏人口!”

    祝纓道“女兒明明白白,侄女呢?”

    “您問珍珠?她前兩年才從別處來,也是在冊的。怎麼?她犯了什麼事嗎?她雖說是有些心眼兒,可斷不至於犯案吧?”

    說著說著,季九孃的記憶復甦了,她大著膽子又看了祝纓一眼“咦?您不是……”

    祝纓平靜地鼓勵她“說下去。”

    “呃……”季九娘被噎住了。

    祝纓又問了珍珠的來歷,季九娘心下狐疑,仍是答道“是妾身年輕時的一個姓喬的姐妹,後來分開了,妾在京城,她在原籍。後來她收養了個女兒,叫桂香。前幾年,妾的姐妹死了,桂香孤苦無依,說是經了些波折就來投奔妾了。妾見她彈得一手好琵琶,能在京城混口飯吃,也就留下了她。因桂香這名兒聽著不雅緻,就改做了珍珠。”

    祝纓道“還有呢?”

    “沒沒、沒了呀……”

    “官妓流轉,這麼容易的?”

    季九娘道“只要想,總是有辦法的。或有央告長官的,或有隨著長官往新的地方去的。再有,只要在冊上,又不曾逃跑,換個地方也不算犯法。”

    祝纓道“珍珠多大了?生日是哪天?”

    季九娘道“哎喲,這哪記得清?她總有二十來歲了。”

    張班頭道“你們對外,年年都是十六歲。一年能過十二個生日,月月有孤老賀壽禮。”

    季九娘癟了癟嘴“官人,她說她二十了,我說,二十太大了,又冒充不了十三、四的,叫她說十六、七。她怎麼了?還是……誰家父母找上門來了?可不是在我這兒落的籍啊,我接手的時候她就在冊了!”

    祝纓道“她的腳,怎麼回事?”

    “哦哦,那個啊,剛來不久,在屋裡睡迷了,忘了不是她原先住的地方了,不合一腳踩進了取暖的炭盆。哎喲,好好的一個人,就瘸了!”

    祝纓道“你記得她傷的那隻腳上可有什麼印記麼?”

    季九娘道“這上哪兒記去?”

    祝纓吐了一口氣,道“什麼時候的事?我要知道日子。”

    “臘月二十三!快要祭灶了!”

    祝纓先不讓她回家,而是讓衙差再去把珍珠給帶過來,又讓請京兆府借兩個婆子來。過不多時,兩個婆子先到,珍珠後至。

    珍珠看著仍是嬌小的一個人,冒充十六、七歲雖然勉強,但她別有一股憂鬱的氣質,倒也不會有人太計較這個。珍珠先行了禮,後看向季九娘,季九娘道“問你什麼就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