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84章 長大

    


    腳下一盤艾蒿燒著,油燈點了三個燈芯兒,比一般的燈更亮一點,花姐和張仙姑就在燈下縫衣服,祝纓坐在桌子後面繼續看書。祝大到鄰居家裡跟鄰居家的男人吹牛乘涼去了,祝家安靜了許多。

    祝纓現在就是讀書,自打複核的事兒也結了之後,祝纓到現在已經讀了好幾個月的書了。大理寺日常裡也不是沒有事情幹,陸續又有同僚被外派,或者分派了案子,只有她,閒得只有書讀。

    祝纓本來要找外面裁縫給花姐做衣服,花姐要她買點夏布,自己裁剪縫製:“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連同鞋子之類也給做了。張仙姑也閒,就跟著一起做針線,她的手藝不太好,就做些納鞋底之類的活計,做得也更慢一點。

    等祝大從外面回來,家裡也要休息了,張仙姑囑咐兩人:“都早點兒睡。”

    花姐等到正房那裡熄了燈,搖著扇子過來問:“三郎?睡著了嗎?”

    因天熱,兩人隔間的門也都沒關,把紗窗放下來通風透氣。祝纓把帳子打開:“沒有,有事?過來說。”

    花姐進了帳子裡,把帳子掖好,問道:“你有心事麼?我看你晚上總皺眉,寫字也慢了些,是遇著不會的了?”

    祝纓道:“書倒不難,讀書這事兒吧,它不對。”

    花姐奇道:“你不是最愛讀書的麼?”

    祝纓道:“我不是說讀書不好,是說,鄭大人什麼正事兒都不叫*,就叫我讀書、學管賬,這事兒不太對。”

    “為什麼?”

    祝纓扳著指頭說:“第一,大理寺不是讀書的地方,是斷案做官的,多少差使呢,只有我這麼閒,光讀書不領差使,心裡不踏實。第二,縱使現在閒了,大家湊在一處閒聊,也沒個讀書的說法。第三,鄭大人這個人吧……你說他是壞人,倒也不是,對我還挺好的。不過呢,他跟王京兆還不太一樣。王京兆看個差不多的人都勸人好好過活、讀書向善,又或者做個正經營生之類。鄭大人呢,跟他沒幹系的,他一個字也不會多說,更不會多管閒事指點你。現在他開始管我讀書了,我心裡發毛。懸在半空總覺得他憋著什麼主意。”

    花姐道:“你為他做了這許多事,雖說坊間說你做人和氣,手裡軟。據我看著,你為他盯著抄家這一件事沒出紕漏就是極大的功勞了。他待你自與旁人不同。再者,管家管家,管的是什麼?第一樣就是錢糧,第二樣是人事。叫你學算賬,又叫你讀書,這京城官場,你一個外來的,與人來往不知詩書是不行的,他是看重你的。既看重一個人,就會輕易拿這個人去填坑。唉,只有那等傻了要敗家的主人家才胡亂耗費心腹、傷親朋的心。”

    說著,花姐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他待你,當無惡意。叫你讀書,也是為你好的。我常聽人說,你這明法科不如他們明經、進士,先天就比別人短了一截,是得好好讀書。他興許是要栽培你,日後叫你做臂膀呢,你可不要懈怠了。退一萬步,就算他有什麼不好的心思,你現在多學一點兒,也是多長一點本事,日後也好挪騰。”

    祝纓道:“道理我都懂,想不出他現在憋什麼主意,我就難受。”

    花姐笑道:“早晚會顯出來的。又不是他親兒子,不會總叫你閒著的。他現在叫你讀書,你就讀,多好的機會呀,京城的書本、學問比咱們老家不知道強多少倍。他要是先叫你學本事,再好用你的本事呢?你要學不好,遇到難事兒,豈不是自己吃虧?”

    祝纓也就是跟她說說,道理都是懂的,鄭熹肯定是有計劃的,但是這種猜不出別人的計劃又要被別人安排的感覺,不是很好。但是不能跟別人說,同僚們不能講,父母聽了幫不上忙還要白白擔心。跟花姐說了之後,心裡輕快多了,笑道:“嗯!不但讀書,他越不給我派差使,我越要好好練本事,嗯!趁沒事,把家業也置起來。”

    花姐道:“正要對你說,我們看中了兩塊地,其中一塊倒不是王司直買不起,他是嫌小,有二十畝。另一塊大一些,四十畝。兩塊地又不相鄰,中間隔一塊水塘。”

    “有水塘怎麼還是土薄呢?”

    花姐道:“一年裡倒有大半年沒有水,也不通灌溉的水渠,只有個小水溝通著。要用水的時候,那邊人把口子一堵,一滴水也不肯流到這裡來。縱肯,也沒幾滴的。不修渠,這地就好不起來。”

    “那行,就這裡吧。”

    花姐道:“你也不問問價,也不問問怎麼經營。”

    祝纓雙手一攤,無賴地道:“我沒種過地,不懂。”

    祝纓對種地這事不大懂,雖然也是鄉下孩子,但她家是沒有地的。日常見別人家幹農活,略知道一些,至於辨析土地的好壞、潛力、安排生產等等,既無學習的需要也無學習的動力。只是“略知一二”的水平。以致抄家的時候,她都沒有私扣田產揣進自己的腰包。

    種田,既苦又難。她現在的情況,學這個不划算。

    花姐嘆道:“好吧,那我來。總比你強些。”她是個鄉下土財主的管家媳婦兒,倒是學過。

    兩個沒睡,就在帳子裡商議了一回,花姐說:“你給我的錢還多好些個,我都給你記著賬。我看家裡乾爹乾孃日常開銷也不會記賬,就都給記了。再有,你我名下的田,我打算都僱人耕種了,再弄幾間茅屋。你要悶了想散心呢,也可以去那裡,並不比同僚們差。正房給你留著,門房叫佃戶住著,也好看房子。怎麼樣?”

    這可太周到了!祝纓道:“好。”

    花姐又說:“還有一件事,得你拿主意。這地雖然是看好了,價錢也講定了,但有一件難事。你想,什麼樣的人才肯賣地呢?要麼是敗家子,要麼是過不下去的,離開本地永不回來的少之又少。這樣的薄田,多半是過不下去的。要讓他們等到秋天收了莊稼呢,興許就緩過來了,這地就又不賣了。不讓他們緩這一緩呢,又有一點不落忍。”

    祝纓問道:“那這個是為什麼?”

    花姐道:“賭。兒子好賭,爹孃也沒了辦法。另一個是因為病,看病把錢都花完了,還借了高利貸,錢花了人沒治好,又死了,又沒錢辦喪事。”

    祝纓道:“賭的那個,不要管它!該怎麼著怎麼著。看病的這個,一季收成夠他還債不?”

    花姐搖搖頭:“必是不夠的。”

    “那好,咱們額外給他一季收成。現在地歸我,秋天他來收,收完拿走。就算咱們肯緩,債主恐怕也是不肯的,拖下去,利滾利,他更慘。”

    花姐道:“好。買了地,再要在京城買個差不多的房子就買不起了。”

    “還是賃吧,本來我也打算往靠皇城的地方再搬一搬的。”

    花姐道:“也看了幾處,等到休沐日你再親自去看看?”

    “好。”

    ――――――――――――――――

    與花姐說了半宿的話,祝纓心裡好受多了,第二天又輕輕鬆鬆地去大理寺了。

    到了大理寺,被左司直打趣:“哎,小祝,今天心情不錯,怎麼?有好事兒?”

    祝纓笑道:“白拿俸祿,在這兒讀書學東西,還有比這個更好的事兒嗎?”

    左司直搖頭:“不對不對,你前陣子可不是這樣的。”

    祝纓道:“那你說是什麼樣的?”

    左司直道:“蘇蜈蚣,又領差使去啦。你可得上點兒心啊!沒看著他近來都沒給你小鞋穿了麼?人家得勢了,不眼紅你了,又忙,才沒來踩你。上峰們是這樣的,越是看重你,才越是使你。”

    祝纓道:“那得看是什麼樣的上峰,也有隻叫你出力,就不給好處的。”

    “鄭大人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

    左司直一拍大腿:“還是!對吧?”

    祝纓道:“他幹什麼去了?”

    左司直道:“蘇蜈蚣?那個私鑄銅錢的案子,知道吧?還是你複核出來的。又派他查去了。”

    “複核舊案的事不是已經結了麼?鄭大人都封捲了。”

    “封的是複核舊案這件事兒,可不是把這些案子都封了。派出去了。我在說你呢!”

    祝纓道:“老左,他如今是主簿,你又何必看著他呢?”

    左司直搖頭道:“非也非也,賬不是這麼算的。他可比我年輕,以後必是想爬到我的頭上的。小祝,你可要努力,要站得比他高,以後才能不被他踩,也好拉一把我們這些朋友啊!”

    祝纓道:“我?你怎麼不說你自己?”

    “我?”左司直笑了,“你怎麼不說老王?一樣的道理!我能現在做到司直,接著熬個資歷,休致的時候有老王那樣也就到頭了。你不一樣啊!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貧賤之交吶!你要有什麼事要我們來搭把手的,也只管說!”

    “什麼你啊,我們呀的,就是咱們。”

    “好!一言為定!”

    祝纓道:“一言為定。”

    她與左司直閒話完,鄭熹又回來了,分了今天的活,今天祝纓又沒啥活計。京城也很太平,各地的大案也不多,且已派人下去了。左司直等人又跟一群小評事、小吏一處擺龍門陣,祝纓就又被壓著讀書。

    她看著大理寺這閒適的樣子,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就去問左司直:“不對呀,怎麼今年沒有新人過來呢?老王都休致了,明法科也不補個人過來?”

    左司直道:“你怎麼問起我來了?這個不是該問你麼?你跟鄭大人更熟一些呀!他老人家不補人過來,別人怎麼好插嘴?再說了,誰告訴你今年有明法科考試了?”

    經左司直解釋,祝纓才知道,明法科之類的考試並不是每年都有的。並且,大理寺缺員也可以從別處調或者從一些候補的官員中遴選。有的時候是吏部就給派過來了,有的時候是大理寺自己從文吏中選拔一些。

    祝纓表示受教,又向左司直打聽了規則,老黃就過來了,說:“小祝大人,鄭大人叫你過去。”

    祝纓問道:“什麼事?”

    老黃道:“與京兆府有關的差使,可能叫你去那邊一趟。”

    祝纓就去見了鄭熹,鄭熹道:“怎麼樣?還坐得住嗎?”

    祝纓道:“有什麼坐不住的?”

    鄭熹笑道:“坐得住就好,別想著一年之內連升*這樣的好事,一人一輩子能遇到一回就算運氣好啦。就算一年升一級,你現在才幾歲?不到四十就能躥到政事堂裡了,你覺得可行嗎?”

    祝纓也笑了:“那怕半道就得遇著劫道的了。”

    “厚積才能薄發,明白嗎?”

    “是。”

    鄭熹就打發祝纓去跟京兆府再借點檔案之類,這種各部之間互相借別人家的檔案是件比較麻煩的事情,尤其是涉及案件的,還是大理寺借的。祝纓倒不知道這事比較麻煩,她跟王雲鶴打交道一向是比較容易的。

    去借了來交給鄭熹,就又去接著讀書。晚間回到家裡,張仙姑、祝大、花姐都在門口等她,三人把她圍進了家門,張仙姑就笑著說:“你猜猜,今天有什麼好事?”

    祝纓道:“揀著錢啦?”

    張仙姑笑道:“比那個還好呢,咱家買地啦!!!”

    有了祝纓的話,花姐就跟張仙姑、祝大去買地,今天已經把訂金付了,就等祝纓請半天假,一道把契書給簽了。張仙姑多準備了兩道葷菜,祝大沽了一壺好酒也沒捱罵,張仙姑也跟著喝了好幾盅。

    第二天,祝纓請了半天假,下午就去把契書給簽了,往衙門備了案。不得不說,家裡有了花姐之後,許多事情就方便了許多。

    簽完契書,收好了自己那一份,花姐道:“天色還早,不如去看看賃的房子。”

    張仙姑愁道:“咱們現在的房子還有好幾個月呢……”

    祝纓道:“先看看。”

    又去看了幾處她們看過的房子,祝大極力推薦一個兩進的院子,說:“這樣方便,放個門房看門,還能跟著伺候出門幫忙捧個包袱,咱們在後一進住也不叫他進來,也不怕他幹什麼事。”

    張仙姑就不樂意:“錢不是你掙的,就不心疼!這麼大個宅子,還要白添一張嘴,不行!”

    她看中一個與現在差不多的院子,覺得這樣就很好,租金也更划算一點,還能省點錢,攢著好買房子。她到現在還對自己買到的薄田心中不忿:“我總要買二畝良田!”

    花姐則給祝纓提供了幾個選擇,她是覺得兩進院子也無不可,不過祝纓才有一筆買田的大花銷,且據她所知,官場上六品往上想再快升是不太可能的,祝纓恐怕會保持著這個收很長一段時間,住太大的宅子就不太划算。

    所以兩進的院子她也有個備選,單個小院兒也有備選。

    祝纓最終覺得:“我看那個有門房的院子就不錯。”

    這是一個原本小官置下的,靠南牆一排三間門房,中間一間是大門有房頂遮風擋雨,左一間住僕人,右一間放著雜物。其餘佈局與祝纓現在住的差不多,只是左右都是廂房,並沒有廚房,正房又帶一間小耳房。

    祝纓道:“怎麼沒廚房呢?”

    花姐道:“自個兒在這兒做官兒,也沒有家眷,也不用這些個,買著吃就行。現謀了個外地的知縣走了,這房子就放著收租。”

    祝纓道:“咱們也不用什麼門子傭人,把一間門房改成廚房,這樣大姐就不用跟我擠了。”

    祝大有些怏怏,張仙姑卻很樂意:“好!”

    然而這處房子因為位置頗佳,單租一個月就得四貫錢,一年將近五十貫,如果是租整年,講價可以打個折,整四十貫。比祝纓之前租的那個一年二十貫的,翻了一倍。如果祝纓不是抄家發了一筆小財,現在還真是捨不得租的。

    如果照著祝纓的規劃,還要再請泥瓦匠過來整修,又要打一些傢俱,工匠錢、料錢又是一筆。算來這房子賃下來,頭一個月還搬不進來,白付的租金,又要再多付一點房屋損壞的錢。

    幾人算了一下這個費用,又覺得這個花費就有點大了。

    花姐道:“要不,我和乾爹乾孃再找找?就照你說的這樣的房子找,也是這個格局。我想,在京城的人,總是自家開伙的多。”

    這一天,房子就沒賃下來。

    祝纓也不急,反正還有好幾個月現在的房子才到期。她接著也就是按點去大理寺讀書,間或與同僚們閒聊,再與楊六郎一起,中午蹲在臺階上,抱著個果子一邊啃,一邊聽楊六郎說某個路過的大人的故事。

    祝纓耳朵聽著,眼睛也沒閒著,倒讓她發現了一個與之前不同的情況――大人物們的禮服都是非常重的。一個人,如果身上有重物,步態必有變化。但是如果是披掛了全套的禮服、配飾呢?這一套行頭重的能有幾十斤,步態不變化才有鬼!但是與窮人揹著個大包袱又是不一樣的。

    她就每天這麼蹲著、琢磨著,也不知道鄭熹到底想讓她幹嘛。她也不敢懈怠,唯恐哪天鄭熹給她扔下個大雷下來。

    然而鄭熹卻好像忘了她是個下屬,只把她當個小孩兒,除了讓她讀書就是讓她跑腿,主要是跟京兆府打交道。間或讓她跟各衙的人溝通一下,比如刑部,那位時尚書的公子就是周遊的好友,曾一句話把祝纓扔去坐牢的那個。兒子渾蛋,但是時尚書好像不知道兒子害的就是祝纓,看到祝纓還說:“少年人,很有精神,要好好幹呀。”

    還有一些是祝纓除夕當值的時候一同攢局的臉熟的人,打起交道都很方便。

    祝纓也藉著這些便利,又往崇玄署去走了一回。

    到了崇玄署,又發現這裡非常的忙碌,與她上次來的時候全然不同。她拉了個熟人,問道:“你們這兒怎麼啦?是太子娶妻還要準備法事?”

    熟人一臉的菜色:“呸!真是那樣倒好啦!咱們也能沾點光!是清查!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你說,王京兆他沒別的事兒忙了嗎?怎麼就管起我們賣度牒的事兒來了?也不想想,我們賣出去多少錢繳給國庫?”

    因王雲鶴一封奏疏,崇玄署也如同之前的大理寺一般,開始清查舊日的度牒之類,非常要命!王雲鶴的意思,度牒收錢是應該的,因為僧尼道士不繳稅,這對國家是不利的,所以度牒錢就算是一次性的買斷賦稅。但是!度牒不能給錢就賣,得是個正經的出家人。崇玄署不分好賴就賣度牒,不行!得有個門檻兒。先考試,考過了才許繳錢買。

    以往的那些,也要往回查,再查出些陳年舊案、無頭公案呢?萬一是個江洋大盜隱居呢?

    署玄署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賣度牒的錢就整個朝廷一起花,出事兒就讓他們自查。

    苦死了。

    “我們崇玄署才幾個人啊啊嗷!哪幹得過來啊?!!!”熟人已經三十來歲了,鬍子都蓄了,嚎得像個傻小子。

    嚎完了,問祝纓:“你們大理寺有什麼妙招嗎?”

    祝纓同情地看著他,說:“堆人,沒日沒夜的幹,幹個兩年,這不今年就封捲了。讓你們自查就知足吧,總比御史臺或者我們大理寺來查你們強。”

    熟人的臉更綠了:“你來幹什麼?”

    祝纓道:“看看你,好久沒見了,才知道你這兒有這個事兒,不過,我倒有個辦法。”

    “你說!算我欠你個人情。”

    祝纓道:“你先分分類,讓各寺觀自查嘛!再查那些遊方的……”

    “遊方的上哪兒查啊……”

    祝纓一攤手:“你先把大的寺廟,尤其是報恩寺之類查了,它們沒紕漏,別的地方出紕漏不至於太難看嘛。譬如,我看看,京城的庵堂寺廟的檔,你這兒有嗎?”

    她藉著給崇玄署分析功夫,把京城的庵堂的檔又給過了一遍,與自己之前踩點的一對比,取中兩家風評不錯、不太差錢,還會舍粥贈藥的尼庵,心道:花姐要接著學醫,可往這兩家去。

    也常有善信會往庵堂幫忙之類,一邊幫忙一邊學,也不打眼。

    告別了崇玄署,她回家就把這事兒跟花姐說了。花姐哭笑不得:“都快秋收了,現在哪有功夫管那個?你忘了?咱們家還有地呢!收租可不是到時候人家就交你手上了的!”

    又教祝纓怎麼收租子,怎麼分辨收成的好壞。花姐道:“佃戶想多留一些,地主想多收一點。怎麼取中,可是門大學問。一味做好人,自家要精窮了,一味盤剝也是傷陰德。”

    祝纓又學了一回土財主收租,只得暫把這尼庵的事略放一放。不過她轉頭卻往這兩個尼庵各舍了點香油錢。

    等到秋收之後,花姐上報:“咱們收的是新穀子,因是薄田,又是頭一年,收的略少些。他們不用咱們的牛犁種子,就抽租就少,十畝收一石半的穀子,谷折米按七成算。明年就可多收一點,能再多收一半。”

    基本就是什一抽租稍多一點,明年也就是抽兩成。比起別家算是很有良心了。花姐道:“三郎是官身,不用繳稅,這是淨得。”

    張仙姑樂呵呵地說:“要擱以前,這是一大注收成,如今倒不這樣說了,還要覺得它不多。”

    祝纓道:“以後會有更多的。”

    這收上來的租子,祝纓也是放到那個相熟的米鋪裡存著。米鋪老闆精明,看她仕途不錯,不趁著新米上市壓價,還照著原價收了她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