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87章 查案

    


    王雲鶴今天回來得晚了一點,  他被皇帝留下來聊了一會兒天,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京兆府門前已經唱了一會兒大戲了。

    王雲鶴一回來,  場面京兆府的衙役頓時有了底氣,女孩子還在哭訴,  圍觀的人群也還沒有散去。

    王雲鶴微一皺眉,對這個女孩子道“既知爾父屍骨未寒,  所求者當是緝拿真兇,以告慰亡者,  而非指一自己懷疑之人便要官府聽命緝拿!爾有冤情可來陳述,爾有訴狀便即呈上,還家等候,  若無訴狀,本府業已知悉案情,還家等候即可。”

    女孩子本是一股勇氣,  見了他之後氣勢就弱了一點,  但仍是想要個“實話”。一旁張班頭忍不住了,  怒道“大人自掌京兆以來,何曾辦錯過案子?你是要‘實話’,還是要轄制官府,聽你的調遣?!!!”

    他擱這兒維持好一陣兒了,  如果是以前,一通亂打,  把人打散就算完了。王雲鶴做了京兆尹之後,就不能這麼簡單粗暴,  還得講點道理,  下手還得溫柔一點。維持秩序弄成了個“欲迎還拒”,  圍觀的更多了,把他氣得夠嗆。

    女孩子還要說什麼,圍觀的人倒是覺得王雲鶴態度可以,張班頭說的也是道理。就有老人說“小娘子,你既要向人家要個說法,又不信人家的,那還找人家做甚?”

    一齊把女孩子勸走,王雲鶴對眾一抱拳,道“多謝各位父老信任。”有人就帶頭說“因為大人是可信之吶!”

    這時張班頭等人再一勸,也就都散了。

    王雲鶴轉身回衙,臉就板了起來,這個案子得趕緊查明瞭!

    祝纓跟著裴清並沒有在衙門口看熱鬧,裴清早就帶他們從側門進去等王雲鶴了。

    王雲鶴一回來,聽說裴清在等他了,也不客套,先將京兆府的範紹基等人召來問了情況,接著就請大理寺來人會同協商。

    祝纓和鮑評事都跟著裴清到小花廳,賓主坐定,祝纓坐在裴清的下手第一個位子,看對面,有範紹基,還有京兆府的司法參軍,什麼衙役之類的都沒有,大理寺這邊帶來的小吏也都在外面候著。

    兩個衙門的人先開誠佈公地談了一下,王雲鶴道“陛下先已命京兆與大理同辦此案,今日陛下有示下。我已與鄭大理會晤,眼下案子是第一要務,先要查明案情,兩家當同心協力才是。互相不可傷了和氣。我知有心中不喜者,有欲爭先者,無論有什麼心思,都要給我憋住了!”

    裴清贊同道“正是此意!我扣著嫌犯不讓你審,你封著現場不讓我看,有什麼意思呢?互相絆著腿,到了期限案子沒破,誰的臉上又好看了?”

    範紹基咳嗽一聲,道“既然話已說明,下面該從何處著手呢?”

    裴清先讓王雲鶴,王雲鶴道“先攏一下案情。”

    於是由京兆府的司法參軍何京說了京兆府掌握的情況,他說“男屍驗明正身是南軍校尉馬某,致命傷在頸部,兇器是禁軍校尉周某的佩刀。女屍是娼家*名喚鶯鶯,致命傷在胸口,亦是利器所傷,傷口與周某佩刀吻合。查,周某與馬某前晚口角,放言要殺周某。次日,隨從喚發現馬某與*死於室內。案發後清點過人數,娼家並無一人逃走。”

    王雲鶴看過屍格,也知道這些情況,何京說這些是為了告訴裴清。裴清又聽何京說了現場的情況,比如已經封了現場。男屍在地上,女屍是被綁在床柱上的,等等。

    裴清挑了挑眉,心道這馬某倒是會玩,這樣的父親倒有個那樣敢鬧府衙的女兒,不知該說此女是肖還是不肖了。

    等何京說完了,裴清看一眼祝纓,祝纓就說“周某現在大理寺獄中,有刑部的人看著。唔,昨日下官與鮑評事往五孃家看了,不曾進入現場,只好問一問證人,在外面轉了一圈兒。又蒙京兆許可,看了一眼屍體。偵知,馬某在花街風評不好,常有凌虐之舉,給錢倒還算大方。周某麼,紈絝習性。其餘細節,還請京兆俯允,許下官看看現場,再看看兇器,再看一回屍體。”

    何京道“司直真是個直白的人。”

    祝纓道“十五天,已經扣了一天了,今天眼瞅過一半兒,不直白不行吶。”

    王雲鶴道“可。先定出方案,再召他們辦差輪番之人來吩咐。”

    裴清道“京兆所言極是。”

    他們倆,連範紹基一塊兒定了個計劃,就是,兩家各出一個仵作,再驗一回屍,然後查看兇器。然後一起去案發現場再勘查一回,同時,還要再審問一下週遊。範紹基道“既然時間緊急,下官陪同裴少卿去現場即可,不如大人先去大理寺再審周遊?”

    王雲鶴道“無妨。”

    於是召了雙方的仵作、班頭等,一邊讓人去花街清場,一邊去仵作房看屍體。男屍還是那個樣子,不同的是兇器也被取了來。裴清拿布托著這柄佩刀,這刀的刀身與刀鞘分開,見刀刃、刀柄上都是血跡,刀鞘卻很乾淨。

    鮑評事低聲對祝纓道“嘿!可比尋常禁軍的刀好多了。”

    裴清道“是他的刀。”又比了一下男屍身上的傷口,從刀鋒、刀刃的長度等看,也都合得上。女屍就不太合適他去扒了人家的衣服比劃了,不過從外衫的破損處也能看出還是比較合適的。

    楊仵作一板一眼地說“找了穩婆來比過了,傷口是合的。”田仵作看了他一眼,楊仵作點了點頭。其實,他們私下揹著人的時候,男仵作們也會悄悄驗過。否則光憑穩婆的話,仵作也不敢信實了的。

    王雲鶴問道“如何?”

    裴清雙手將刀放下,道“我沒有什麼疑問了。你們呢?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妨礙了正事!”

    鮑評事道“這也未必是個男人乾的呀!十幾刀,力氣差不多的女人也可。既然是個凌虐的人,也許是仇殺呢……”他也是知道周遊的,說周大公子指使惡奴打死人,他信,親自動手,不太像的。

    裴清道“不用你在這裡猜!說你看到的,懷疑的。”

    鮑評事不太敢說話了,祝纓道“除非馬某坐著,否則應該是個男人,砍的是頸子,位置高。如果是女子,應該是個子很高的女子了。倒也不能完全排除。”

    眾人都點頭。

    何京道“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嫌疑最大的,除了周某,還有五孃家人。然而五孃家的人各有證人。”*有嫖客做證人,僕人忙了一夜,又與周、馬等人的僕人雜居安歇,五娘一家三口看似人證不足,又是可以出入家中各處的,嫌疑也不算小,然而五娘夫婦年紀都大了沒那個力氣,他們的兒子坦然供稱曾經進去過,是為的引路、幫忙準備些東西,然後就離開了。

    何京還了另一個之前五孃家沒有告訴祝纓的細節“前後門都是從裡面扣上的。”

    裴清道“既然是從裡面扣上的,為何要懷疑周遊?”

    何京道“當日只有他與馬某起過爭執,他是唯一嫌犯,刀也是他的。”

    兩人又就“這也太明顯了”“也許就是利用了這樣的心理”之類討論了一番,最終還是那個話沒有更實在的證據,周遊嫌疑最大,但是也不能說就是他。

    何京心道要是在以往,要不是周遊,此案也就可以這麼定了,大不了打他幾頓,看這賊皮招不招。奈何奈何。

    王雲鶴道“倒也不可因為他素行不良就冤枉他殺人。去案發地點看一看吧。”

    祝纓卻說“京兆容稟。”

    王雲鶴道“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祝纓又把女屍看了一看,女屍已然與前一日有了些許的改變,她看著女屍毀掉的臉,說“是有個疑問——怎麼能確定死了的就是鶯鶯?這臉還能認出人嗎?誰認的屍?”

    張班頭道“五娘認的,怎麼?她還能認不出來?”

    “憑什麼認的?”

    張班頭道“這我哪知道?”

    王雲鶴道“不對,這個還是要問明白的。”何京也說“要再審五娘。”

    祝纓道“真的倒還罷了,假的是從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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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又去了五孃家,五孃家昨天到底沒招到客人,只盼著趕緊結案,她把屋子再一打掃。興許還能招到幾個愛好獵奇的客人,補貼一下家用之類。她已然急得開始想,是不是要拿這個當個噱頭?後來又想,還是不要了,還是找個和尚道士做個法事,把屋子重新裝一裝再開業吧……

    何京到來都夠五娘喝一壺的,王雲鶴一到,她也不免有點腿軟。這些人卻沒有一個有心情與她周旋的,到了便直接去看現場。

    王雲鶴對祝纓道“你可仔細看,有什麼疑問只管說。”他還記得祝纓當年為了曹氏案子走訪的事兒。

    祝纓道“是。”

    她這回是有準備的,要看什麼、需要什麼工具都先想好了。她先讓人拿一架梯子,架到院牆上從高處觀察一下整體,同時看看院牆有沒有近其爬過的痕跡。接著才是執一根竹竿,又取了一軸紅線,這才步入這個小院。

    小院與普通住家的小院子佈置相仿,只是沒有什麼廚房、水井之類,其精緻漂亮比祝纓現在租住的還要貴些。

    一年租金至少得五十貫。祝纓想。

    她一點一點地看著地面,幸爾這幾天沒有下雨,京兆府也守著沒再讓人進來,一些痕跡還沒有被沖掉。祝纓小心地繞開了地上的痕跡、腳印,她不停地在地上畫出淺淺的圈,圈住一個個的腳印。王雲鶴留意看她畫的這一串,看出是人的行動軌跡,他輕輕點頭,道“莫要踩了她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