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89章 方向

    


    小龍頭僱車也給錢,  但是給得比較隨心所欲,有時候照價給,  有時候多給,  有時候不給。今天祝纓在場,小龍頭知道祝纓場面事做得一向比較好,也就照實給了價。

    果然,  他講定價錢,  幫忙把鶯鶯一條被子裹了裝上車,祝纓就給了他錢。

    小龍頭說“哪能要您老的錢呢?”兩個指頭往外推,  三個指頭往裡勾,終究還是接了這個錢,  笑眯眯一看,  還賺了點差價,樂呵呵地把人給送走了。回頭對小江說“這房子你收拾收拾,準備另租吧。你算是賺著啦,  白饒這幾天房租。”

    租房一般三月起,  人都被官府帶走了,  眼看回不來了,房錢不退,  繼續租下一個,白得仨月房錢。小龍頭對小江恭喜了一回。小江板著臉,對拿了鞋回來的小黑丫頭說“拿回去,一會兒過來給她把包袱收拾了,有人來找包袱就給他們。”

    小龍頭也不生氣,  又多往小江身上瞄了兩眼,  笑嘻嘻地走了。

    小江抿緊了唇,  鞋也沒換,  大步走了回去。

    小黑丫頭把乾淨的鞋子揣進懷裡,開始收拾屋子,很快就打包了兩個大包,拖出來放到門口,進去把被子疊了鎖進櫃子裡,反身把房門扣上。又扛著大包回小院兒,把包袱放到雜物間裡。回頭一看,小江已經換了新的衣服鞋襪,小黑丫頭抱了換下來的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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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邊,祝纓坐在車轅上,冷著個臉,車伕不敢搭話,飛快地把車趕到了京兆府門前。跳下車來,恭恭敬敬地說“小官人,京兆府衙到了。”要去搬凳子給祝纓踩著下來。祝纓微一用力,跳下車來,對門上的李班頭說“叫幾個人來,接人了!”

    李班頭道“什麼人要您親自送了來?”

    祝纓道“你要不接,我可找別人了。”

    李班頭還要與她糾纏兩句,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阿也!人找到了嗎?!”

    祝纓道“八成是,找個人報給京兆和我們少卿。”

    李班頭踢了兩個衙役“聽著了嗎?快去!”

    “拿個單架抬進去,再叫他們準備一間靜室吧,人不太好。”

    “哎哎!”李班頭答應著,親自上前,“小祝大人,厲害了呀。”

    祝纓道“碰巧罷了。”

    那邊跑出來一堆人,七手八腳的,單架一時不湊手,索性拿了條長凳,把人放長凳上晃晃悠悠地抬了進去。祝纓抬腿跟著他們進了府衙,裡面不少人聞訊來圍觀,李班頭挺腰凹肚地“看什麼看?看什麼看?都幹正事兒去!”

    裴清正與範紹基下棋,聽了消息之後緩緩落下一子,道“承德,瞧瞧去?”

    範紹基道“大理寺人才輩出呀。”

    裴清矜持地道“小孩子嘛,腿腳利索罷了。”

    兩人邊走邊問來稟報的衙役“怎麼找著的?”

    “不知道,小祝大人把人帶回來的,看樣子不大好,是抬進來的。叫找個郎中。”

    範紹基道“那還不快去?!”

    等兩人到了安放鶯鶯的房門外,何京已經然趕到了,拱手說“二位大人,郎中已然去請了。”

    裴清拍拍祝纓的肩膀,大聲表揚“幹得不錯,不可驕傲。”

    “是。”

    兩人站在門口往裡看了看。這是個間單,從門口一眼就能看到底,一張小床,上面一個一動不動的人。裴清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祝纓道“當日就有傷,是小番安置的她,後來小番被抓了,沒什麼人照顧她,就這樣了。正在發燒,所以要找個郎中。”

    又一會兒,郎中來了,摸一把脈就說“怎麼到現在才瞧病?這般天氣,還要捂著傷口!簡直胡鬧!”又是開湯藥,又是開膏藥,又要把傷口清洗了再重新裹傷。最後膽子還挺大地說李班頭“京兆府不是已經不動酷刑了嗎?還對個小娘子動手?”

    李班頭沒好氣地道“你看那像是我們弄的嗎?”

    “哦哦,下手這人可真是沒個輕重啊,可別再叫他動手了。”這郎中不是吳記那樣的藥鋪出來的,還以為是什麼家庭糾紛。孃家、婆家搶人之類。

    李班頭道“他已經死了,您就放心吧。”

    把郎中給嚇了一跳,憋著氣去開方子了。

    裴清等人看一眼也都退了開去,讓郎中不要多禮趕緊醫治病人。

    何京跟著看了一眼,就低聲吩咐“去,提幾個人來認一認,是不是鶯鶯。”

    裴、範二人本要離開又都停了一下,等到提來了五娘、玲玲等人,她們見了一口咬定“就是鶯鶯。”五娘更是哭罵“小*,你跑了,害得全家受苦!”何京一擺手,又把她們帶走。次後兩個強壯的衙役押著小番過來。

    李班頭道“你看看,這是誰?!”

    小番原本死氣沉沉,站在門口第一眼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沒有認出來,前行兩步才看到身形便激動了起來。兩個衙役死死壓住了他。

    何京一擺手“帶走!”

    裴清和範紹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眾人一同去見王雲鶴,將找到鶯鶯、五娘等人辨認、小番的表現等都彙報了。

    王雲鶴先對裴清說“大理寺裡果然有人才。”裴清謙遜了兩句,道“那咱們先審那個小番?至於鶯鶯,還是讓她將養幾天,能說話下地再問話吧。”

    鶯鶯還活著,就必然是關鍵人物,但情況不對,先養著也沒什麼。小番的反應顯示他至少是有關聯的,先審著更是正常。至於養幾天、審幾天,就聽天由命了,反正出去搜尋“仇家”的人還沒找夠周、馬二人的不法證據。而兩府有個“找到鶯鶯”的進展,明天見皇帝的時候也算有個交待了。

    王雲鶴是個世情通達的人,問祝纓“就只找到她一個人?她的處境如何?”

    祝纓道“在臨河一處屋子裡租了個單間兒,小番租的。”

    王雲鶴又問“隨身還有什麼東西?”

    祝纓道“就一間簡陋的屋子。”

    王雲鶴道“叫人去,把她的東西都蒐羅了帶來,許有物證。”

    裴清笑道“還是京兆仔細。小祝,你到底是經驗少,學著些。”心想,小祝不是這麼不仔細的人,為何不把行李一同帶了來?

    那邊李班頭向祝纓討了地址,帶了人去取東西不提,這邊開始提審小番。

    由於何京是個老手,審訊的事就交給他來負責,祝纓、鮑評事陪同。裴清讓祝纓“多學著點兒。”

    何京老到之處在於,他敢打。先打一頓,然後再問。小番咬死了“那是小人家,哪裡都去得。也認得鶯鶯,見到她自然激動。”

    何京心裡認定是他,只是苦無進一步的證據,他看了祝纓一眼,心道你要是找到鶯鶯的時候順便能從她那邊找到一些物證就好啦!

    何京卻也有另一個突破口“燕燕呢?!”

    是的,鶯鶯活著,燕燕呢?燕燕還活著的時候就被綁到了床柱上!小番賣屍體的錢卻交給了五娘!再有,房子還是小番租的呢!

    小番道“的的不知道!小的確是賣了錢,把錢交給娘了!那一日,小的掛心鶯鶯,就藉著準備東西潛了進去,並沒有離開,後來,看到裡面聲音停了,實在擔心就悄悄趴到窗戶底下,往裡一看,馬將軍已經死了。小的就走了進去,把鶯鶯救了出去,後來的事兒,小的就不知道了。”

    何京聽這小番一回一個花樣,就知道他這回恐怕也沒有說實話,心道你等著,看我怎麼治你!

    他看了一眼祝纓和鮑評事,當時沒有發作,只是讓人把口供給記下來。又問小番,買屍體的人長的什麼樣子。小番說“是個老頭兒,給他兒子買的。旁的就不知道了,是周圍的口音。”

    再審下去,就是“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來,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

    何京真就又把他打了一頓,兩條腿都打破了,小番只是咬牙死扛。鮑評事低聲道“參軍,看來這賊嘴硬得很,打是打不服的,恐怕還要另尋他法。”何京也就住手,命人把小番押了下去,再拿供詞上報。

    這一回的供詞就比之前合理了許多。但是祝纓讀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只有王雲鶴說“不要再審了!”

    範紹基問道“這又是為何?”

    王雲鶴道“一回給他一點兒消息,他的謊就要編圓了!”他下令,一是醫治鶯鶯,從女人身上容易打開缺口,二是繼續找鐵證。

    裴清道“燕燕……”

    祝纓道“問過了五孃家的人,燕燕等死那陣兒身邊也沒個人,沒人能證實他是屍體拿出去賣了,又或者是活人被他藏了起來。”

    王雲鶴也不急,說“繼續查。”

    所有人心裡幾乎已經認定是小番做的了,他認不認倒也問題不大。偷樑換柱這事一旦做下,小番和鶯鶯就是現成的犯人了。只差他們自己的供詞。然而正可借這個理由拖一拖,繼續查老馬和周遊。

    兩府的人各要再領一事時,李班頭那裡又從小江處取來了包袱。小江給鶯鶯把包袱準備好,是預備著鶯鶯案子了結後能用得上,沒料到卻被當成了物證被京兆府帶走了。非但如此,李班頭還帶人把那一間屋子裡外都搜了個乾淨,連半個銅板都沒找到,也只得感嘆一聲“這裡是真的乾淨。”

    包袱拿到了京兆府,一樣一樣地攤開,裡面有鶯鶯一身衣服,小番一身衣服,另只有一把碎銀和幾串銅錢。他們仔細地研究著這些,裴清對祝纓道“仔細看,這回不要再漏下什麼了。”

    祝纓答應一聲,等別人把東西都搜過了,扒拉了一下裝錢的袋子,算了一下錢數,說“不對呀,他們就這麼點東西?”

    何京道“他得賠一具女屍的錢。”

    裴清搖搖頭“連替死鬼都準備好了,錢能不準備?路引能不準備?除非另有其人,否則該有別的準備的。還是再找一找妥當。”

    王雲鶴道“再查!查他賃的房子!查五孃家!”

    裴清對祝纓道“你也去。這回一定要仔細。”又低聲囑咐“先查,怎麼往上報,再說。”

    祝纓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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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已是後半晌了,眾人兵分兩路,祝纓又去了五孃家。五孃家整個貼了封條,周圍已開始熱鬧,只此一處一片死寂。揭了封條,祝纓與何京等人走了進去,先從大堂裡開始搜起。祝纓道“先莫亂踩亂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