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0章 變化

    


    張仙姑不大開心,  祝大也不大開心,他們兩個這陣子都沉浸在了即將要有自己的新房的喜悅中,很想除夕的時候一家人好好地喝頓酒,  張仙姑還讓杜大姐到時候一起上桌吃個飯。

    “一個人在門房裡不冷清啊?”張仙姑這麼說。

    杜大姐在祝家這麼些日子,也差不多瞭解了這家人的性情,知道張仙姑這不是客套。仍然說:“您就當我想歇一歇。”

    張仙姑道:“哎喲,是呢,  都沒給你個假。”

    杜大姐道:“大娘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仙姑又開心上了:“哎,等新房子有了,  老三說,  還要再僱個廚娘來,  你就能更鬆快些啦。你倆輪著幹,  也能歇兩天了……”

    祝大也說:“過年有好幾天假呢!燈節又有假。老三能在家多歇兩天,咱們也好合計合計新房子怎麼弄。”

    花姐則在心裡默算家庭的開支,她和張仙姑手裡的儲蓄加起來想蓋個祝纓說的房子還是差一些的。祝大有私房錢,  據花姐冷眼旁觀,都算進來也不多。估計祝纓手上應該還有一部分。那就應該差不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盤算,都想祝纓回來一邊吃飯一邊聊,祝纓回來說她要值夜。

    祝大道:“怎麼今年你還得值呢?輪也得輪著別人了吧?”

    張仙姑道:“是啊!才回來多久呢,就又要值夜了!為什麼呀?”

    祝纓道:“我自己排的,咱們要過年,  別人也要過年的。再說了,  平常大家夥兒也沒給我使過什麼絆子,  我這一天值個夜也沒什麼。”

    張仙姑有點失望,  說:“我說不過你,  我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  到時候叫你爹跟著你送過去。今年總不好再支使金大兄弟給你送過去。”

    祝纓笑道:“我都準備好了。”她已然有了經驗,無論是除夕宴還是早飯都準備好了。又額外準備了一些紅包,預備發給今年一道值班的吏員們。

    祝大本來也失望的,現在卻突然很有興趣跑這一趟:“哎,就算外頭準備好了,自己個兒不得再捎帶些東西去?我給你送過去!哎喲……皇城……”

    花姐極輕地咳嗽一聲,杜大姐也看出來了,這位老封翁是因為兒子當了官兒,就想到兒子做官的地方晃盪——他也想看看皇城呢。

    張仙姑這回沒罵他,其實她也挺好奇的。張仙姑心中有一種驕傲:我生的閨女,做官,在皇城裡。她也想看看皇城,只是不太好意思提。現在祝大說了,她也說:“要是東西多,我也跟著送。初一早上咱們再去接了你,順道就拜年、逛街了!”

    他們倆又不生氣這個值班了,開始想著大年初一百官朝賀什麼的,他們一大早過去,是不是就能夠圍觀到十分壯觀的官員隊伍了?

    祝纓也由著他們樂。

    還沒到除夕,祝家就忙了起來,今年又有杜大姐幫忙,張仙姑就可了勁兒的煮羊腿、煮雞湯、燉肉、準備好幾個大瓦盆用來裝菜。這樣過年期間就不用再特意下廚,想吃什麼就盛一碗出來,熱一熱就行。皮凍等下酒涼菜,瓜子兒糕點等零食更是熱都不用熱的。

    好酒也搬出兩罈子來。

    只要不拜年,在家關起門來想怎麼吃喝就怎麼吃喝。

    除夕這一天,酒樓送來祝纓訂的席面。自家兩桌,帶去兩桌。張仙姑道:“我們哪吃得了這些?”祝纓道:“也是放著,明天我回來咱們還接著吃呢。”

    不想金良這一天又來了,說:“今年還是我送你。”他也帶了一份吃的。

    張仙姑就把祝纓託付給了金良,說:“你又惦記著她了。我們也想一道送她過去,也順便看看景兒。”

    金良道:“就一道牆,有什麼好看的?你們也進不去呀。就在外頭,看幾個禁軍攔門了。天還怪冷的。”

    祝大和張仙姑仍然是想去開開眼的,祝纓道:“他們車都僱好了,咱們一道走吧。”

    金良哭笑不得:“行,想走就走。”

    花姐上回走近皇城就遇著了一件膈應事兒因此不太想去,推說在家看家,萬一再有人拜年。張仙姑很猶豫,花姐道:“我上回看過了。”

    張仙姑才不推讓了。

    張仙姑和祝大坐在僱來的車上,嘰嘰喳喳的。兩人見離皇城越來越近,竟有無限遐想。祝大道:“不知道幾品官兒能進宮裡吃席呢?老三得什麼時候才能進去呢?”張仙姑道:“才六品,且得等幾年吧。”

    聽得趕車的車伕直咧嘴,這京城的官兒啊,挺有意思的,官眷就更有意思了。

    一會兒功夫就到了皇城,張仙姑和祝大當然是進不去的,他倆控制不住地踮著腳尖往裡看。這時,一個人說:“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您二老踮腳不踮腳,也只能看到那一些。”

    “阿嶽?”金良看到溫嶽吃了一驚,“你怎麼也在?”

    “今天輪到我當值了。”溫嶽攤手。

    有他在,很快就安排好了把祝纓帶的東西給搬進去。三人又約好了今年去鄭府拜年之前先碰個頭,一同去鄭府。

    金良道:“今年你家的帖子,還是我給送吧。你這個呀,說你多少回了?僕人還是沒有的……”

    張仙姑道:“就快有了!”

    金良不客氣地說:“總是這樣說的呢,沒個幫手,耽誤多少事兒?虧得他還知道僱一個杜大姐來幫著大嫂,不然吶,可真是……”

    張仙姑道:“是真的要有了!咱們籌劃蓋新房子,僕人住的房子在哪兒都想好了。”

    聽說祝纓要蓋房子,金良和溫嶽都說:“恭喜恭喜,可算是在京城安下家來了!”

    又問為什麼是蓋不是買?買個差不多的房子,稍作修整就能住了,蓋,那可費心費力還耗時。祝纓道:“花錢少。”

    金、溫二人啞然,祝纓道:“我上京才幾年?又做了幾品的官?放眼全京城的官兒,在我這個年紀能自己置個院兒的也沒幾個。我這就算很好很好的了。都是窮鬼,可不得精打細算的?”

    金良道:“要幫忙說一聲。”

    “放心,不會饒了你的。”

    溫嶽對金良道:“三郎這樣最好。”

    金良道:“大哥大嫂,咱們回去吧。家裡帖子準備好了吧?我回去拿上,明天就順便代他送了。”張仙姑和祝大又把那硃紅的宮牆、光閃閃的禁軍看了好幾眼,才有點遺憾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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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是溫嶽親自送進去的,她說:“你晚上一起來不?我訂了席面了,不喝酒。”

    溫嶽笑道:“來的!不過要先巡查,再與弟兄們一道吃幾口。”

    “你要是忙就不用來,別客套。”

    “你還不知道的麼?我要在那裡,他們還吃不痛快呢。”

    兩人講定了,溫嶽先跟手下打個花胡哨,就到大理寺來聚一聚。

    祝纓還照著經驗,提前派了大理寺的吏員去各衙請人來吃席。今年跟她一同當值的卻不是老黃老關了,而是老吳的兒子小吳,以及另一個看守庫房的小黃。他們出去了一陣,回來都說:“他們都答應來的,回說,勞您惦記。”

    祝纓道:“你們也有一席,單為你們叫的。也請你們的朋友一道吃吧。”

    小吳笑道:“不愧是小祝大人!黃老伯以前說過,跟小祝大人當值最舒服了。”

    祝纓道:“那時我手頭緊,可沒給他吃多少好的。”

    “老伯說很好。”

    到了晚上的時候,各部得意的、不得意的人都來了。祝纓等人還是推吏部的那位當值的郎中坐上座,當年一起吃席的田羆現在也不在吏部了,據說是謀了個外任,祝纓認識的陰郎中也不是今天的班。

    這位夏郎中說:“祝丞春風得意,還用在今天當值嗎?”

    祝纓笑道:“用不用的,輪到了就來了,排到了我再不來就太刻意啦。”

    夏郎中一笑,說:“祝丞年輕,前途無量呀。”

    “借您吉言,也不敢輕狂。請。”

    她品出味兒不太對,今天這席吃的比之前那一局稍嫌冷淡了一點。聯繫夏郎中剛才說的話,似乎大家不太把她當成“同類”了。她知道可能是與自己近來稍出風頭有關,官場中的機靈鬼們鼻子最靈了,很容易就劃分“同類”、“非同類”。

    出身是一種劃圈的方法,仕途是另一種,又有性情、利益等。就像是個九宮格,橫豎都有數種分法。具體要不要認這個同類,看場合。

    如果對著百姓,那他們官員就是同類。如果對著地方官員,那麼京官也是同類。如果是對著蔭官,那考上來的又是同類。對著一些“升職有望”的,則混吃等死的才是同類。

    她剛進大理寺的時候,左、王還是評事,就沒覺得她是“同類”。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一同好好幹活,關係才好了起來。

    眼下也跟當時差不多,這些人對自己也沒什麼惡意,就是沒有那麼隨意親近了。官場上“仕途前程”才是最大的分類。就像一杯混合了泥沙石子兒的水,攪一攪,自然而然就沉澱出幾層,各層跟各層玩兒。

    以後得調整一下與人結交的方式,重新劃圈兒了。

    但她眼下只當什麼都不知道,依舊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與這些“前輩”們閒聊,還跟上回吃席一樣,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改變,一點也沒有得志之後的輕狂樣子。又請教京城的生活,還說起田羆。氣氛在一個會哄人的神棍的經營之下重新熱絡了起來,夏郎中等人看她彷彿又有了一點同類的味兒。

    夏郎中道:“他?謀了個外任,發財去嘍!”

    官員群體而言,大部分的京官,尤其是小官,還是比較艱難的。外任就不一樣了,肥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