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239章 損種

 “噗滋噗滋@#¥……”

 祝纓循著聲音轉過頭, 看到冷雲正在嘀嘀咕咕。冷雲也是吃的鄭府的喜宴,他是祝纓等人原本的上司,祝纓帶了蘇鳴鸞等人過來吃喜酒, 遇上了他也過來打聲招呼。

 冷雲心也大, 更是因為他已經卸任了,祝纓端走了原南府的三個縣、悄悄地弄了羈縻縣一總攢成了個梧州的事情他就不生氣了。挖的不是他的牆角,是卞行的。他很隨和地與蘇鳴鸞等人聊天兒,山雀岳父說話要翻譯, 他也耐心地聽仇文翻譯了,再跟山雀岳父聊兩句。

 正聊天的時候, 祝大與鄭衍湊在一起給婚禮演了一出興餘節目。冷雲可是明白娶房好妻有多麼重要的,聽祝大這麼一講,他沒忍住, 抿著嘴罵了幾句。

 祝纓道:“我瞧瞧去。大人, 你幫忙照顧一下小妹她們。”

 冷雲看了一眼蘇鳴鸞道:“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我在這裡,你忙你的去。”

 祝纓快步到了祝大跟前,低聲道:“咱們來吃喜酒,不管別的事兒。”

 祝大瞪大了眼睛:“真的沒別的事?”

 祝纓道:“沒有。有什麼事咱們回家再說,不打緊。”

 鄭衍一開口又惹一番風波, 摸摸鼻子,不敢再胡說了,掩飾地給祝大倒了杯酒:“喝酒、喝酒。”祝大也沒心情吃、也沒心情喝。祝纓見狀, 讓項樂將人給送回家裡去,並且囑咐項樂:“你在家陪著他。”

 項樂領命。

 祝纓又對鄭熹道:“大喜的日子, 不敢擾興。”

 鄭侯府裡比較重視祝纓, 又讓人送了一桌喜宴到祝家去。祝纓又拖過陸超, 讓他找個婆子到後面給花姐傳個話。陸超道:“好說。”裡面花姐知道之後, 卻對張仙姑道:“乾爹吃醉了,已先回家了。”張仙姑雖有些擔心,也沒耽誤吃飯,還能跟席上的女眷們聊聊天。

 她十分小心,怕自己再露怯害女兒被人恥笑,儘量少說話,臉上帶點兒笑聽著。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太對勁兒了,主人家是忙碌的,客人們也是藉著主人家的喜事互相聯絡感情、聽取閒話。竟有人說到了祝纓的頭上。

 這裡是鄭侯府,女人們先說就是鄭霖這婚結得真是好,由聯姻說到了段家,說段、鄭這一段公案,順捎就提到了祝纓了。說話的這個婦人還是消息比較靈通的,將卞行的事兒當成個趣聞給講了:“還想拿捏人呢,叫那位祝刺史擺了一道。現在卞刺史上任,到了一點家當,怕不是要氣昏過去了。”

 張仙姑聽了,心道:還有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有人問她,她就說:“孩子在外頭的事,我不懂也不問。”

 吃過了酒席,祝纓看著蘇鳴鸞等人被送到四夷館,自己再接上張仙姑回家。張仙姑坐上車,臉上帶著點紅,一句話也不說。祝纓道:“爹已經先回去了。”

 張仙姑點點頭,沒說話。

 等到回到了家裡,她不去看祝大,打算先跟女兒聊聊,就跟到了女兒臥房,到了一看,祝大正坐在堂屋上座。張仙姑道:“你這死鬼,怎麼在這裡嚇人?”

 祝大道:“有事哩!”

 花姐咳嗽一聲,道:“杜大姐,去燒些醒酒湯來吧。”

 杜大姐道:“灶下預備著了,熱熱就得,我去弄。”

 她被支走了,花姐要代張仙姑說席間聽到的事,祝大先問祝纓:“沒人給你說媒吧?”

 張仙姑忘記了自己剛才要問的事兒,趕緊說:“說什麼媒?誰?他要幹什麼?”

 祝纓道:“沒有人,就是剛才……”她將事情簡要複述了一回。

 張仙姑聽完,臉上顯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樣說就對了啊!咱們以後都這麼說。”一家四口對完了詞,花姐去看杜大姐醒酒湯怎麼還沒得,等兩人端了兩碗醒酒湯來的時候,張仙姑忽然一拍大腿:“哎,老三啊,那個卞刺史又是怎麼回事啊?”

 祝大一邊喝著醒酒湯一邊問:“什麼卞刺史?”

 祝纓順口提了一句:“冷刺史不是回來了麼?段琳就薦了他的親家去接任。”

 “呸!”祝大說,“美得他!”

 只要聽到姓“段”,二人就開始生氣。祝纓道:“這不是沒坑著我嗎?”

 張仙姑道:“那也不好!姓段的真是個大損種。”

 祝纓道:“喜酒也吃完了,也沒別的事兒了,咱們再歇兩天,攏一攏東西,辦一辦雜事就回去。想搬什麼走呢?”

 張仙姑說要搬京城的東西回梧州本是個藉口,回到京城她已不關心這事兒了,她說:“我再看看。”

 祝纓道:“那行。有些太笨重的就不要了,到了梧州再置辦也行。揀心愛的帶一些吧。”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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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祝纓又忙了起來。鄭府的喜宴擺三天,祝纓又去了,今天就不帶張仙姑和祝大去了,祝大經了昨天的事不太敢再去了,張仙姑就留在家裡看看要捎帶些什麼東西走。此時她過日子的心又泛了起來,看這個也好、看那個也行,尤其是家裡那許多條被子,覺得全都封存在這裡都放壞了,想將新的都帶走。

 花姐看她清點,心道,這些都有十年了……

 又環顧這個宅子,這個名義上的祝宅,其實沒住多長時間,此時離去竟多了一絲不捨之意。去了梧州,以後多半就是在梧州定居了,不知何時才能回還。

 家裡收拾著,祝纓去鄭府給府裡致歉,說昨天祝大打擾了客人。

 鄭熹道:“什麼打擾?這事怪鄭衍!”

 祝纓道:“趕巧了。”

 鄭熹才說完鄭衍,自己又問了起來了:“令尊說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祝纓道:“大人知道我們家的來歷。”

 “有點兒難辦呀——”鄭熹沉吟。

 祝纓道:“好在也不是很急。我同他們再聊聊。實在說不通,沒有老婆又不會死,就是自己忙點兒。”

 鄭熹一想,也確實不急,就差一個老婆。不能娶妻也不妨礙生子,多少青年才俊待價而沽,先拼個官職事業,等到三十好幾了官職可以了,再求娶名門淑女,你看他是初婚,其實一堆庶子庶女已經長得老大了。

 鄭熹道:“也罷。”

 祝纓道:“我聽外面彷彿有人喚您,看看去吧。”

 鄭熹與她一同走出書房,果然是有人找鄭熹——藍興來吃喜酒了。

 藍興一個宦官,並不曾受人白眼,相反,還有不少人與他套近乎。劉松年今天沒來,所以他比較自在。還能跟鄭熹開個玩笑,說他馬上就會再長一輩做外祖父之類。鄭熹笑道:“借你吉言。”

 僕人上了茶點,又端來一盤喜糖,藍興捏著一顆剝了糖紙,含了顆糖,眼睛眯了一下,沒說話。

 藍興也送了禮物,並不次於其他人,都是真金白銀、珠玉絲帛,紮紮實實的禮物。鄭熹請他入席,又讓鄭奕與他一道吃酒。換了兩席,鄭熹還要留他多坐一會兒,藍興道:“我還得回宮裡呢。”

 鄭熹就不再多留他了,藍興臨走時說:“卞行已見過陛下,就要南下了。”

 鄭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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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行南下,祝纓且走不得,她的糖還沒賣完呢!

 京城買個房子的困難她是知道的,不但房價貴,比起南府京城坊市劃分得又嚴,管得也比較緊。她便在自家附近的坊裡以梧州刺史府的名義盤了一處宅子,前後三進,頭一進是待客、商談之所,第二進住人,第三進可以堆放一些貨物等等。掛上“梧州會館”的招牌,以之前福祿會館已做熟了的模式,兼做客棧、茶樓飯館、少量貨物城中存放之地。

 又向老朋友邵書新長租一處城外貨棧。

 藉著鄭霖的婚事,一邊發糖一邊將人潮引到這個地方。

 她自己住得就不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房價稍便宜,不過她的鄰居多半小有一點家財,也挺適合賣這個。

 她將項大郎留在這裡,京城的梧州會館就先交給他來打理。從梧州至京城這一條路線也走得比較熟了,以後如果有一些非公文的信函之類,也可以跟著貨物一道往返兩地。祝纓打算在梧州也開一條送信的線路,每年跑兩個來回,半年一次,將全州要送上京的私人信件斂巴斂巴,隨同貨物送京。

 她將事務都規劃好,就交給項大郎暫管京城會館了。京城不比別處,此處會館輪換不是每年,而是三年。

 接著,休沐日到了,祝纓讓趙蘇將範生、張生請到自己宅子裡,就在家中設宴關切一下他們的學習生活。

 範生張生與在府學中又不相同,他們的樣子有了些微的改變,面上更靈動了一些。雖然穿著書生常穿的袍子,卻也佩上了一些今年京城流行的小飾物,身上帶點薰香味。

 偏僻地方的學生到京城都是要經歷一小段適應的過程,祝纓也不說他們學壞了忘記了質樸的本性。她只問他們的功課,問他們在京城住得習慣不習慣之類。這兩個學生的成績在她順路拜訪嶽桓的時候就問了一問。保送生們的成績在國子績都算不上頂好,這二人在保送生裡又是個中等稍稍偏下。但是國子監還有一些蔭進來的,他們貢獻了整個國子監的墊底人群。

 範、張二人見到家鄉來人也很激動,他們與趙蘇關係尚可,都說:“多虧趙兄看顧,不像他們那些人手足無措。”

 趙蘇道:“哪裡話?都是梧州人。”

 範生詫異地問:“梧州?”

 趙蘇含笑道:“是,梧州。義父奏請朝廷,以福祿、南平、思城三縣與阿蘇、塔郎、天恩、永治、頓縣五個羈縻縣,併為梧州。陛下準了,以義父為梧州刺史,這是前幾天才定下來的事,你們在學裡還不知道。”

 範、張二人忙恭喜祝纓。

 祝纓道:“以後再報籍貫就不是南府了,要寫梧州。”

 “是。”

 範生搶先道:“不愧是大人!我們與同學提及的時候,大家都很欽佩大人,又感激大人。我們這些保送來的人,若不是大人的提議,此生都要埋沒鄉野了。”

 祝纓道:“這話過了,你們本就是官學生了,怎麼會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