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05. 條理 算你狠。

    鄭霖不停地擰著手絹, 好險沒將它給擰爛了。廣寧郡王見她坐得筆直,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你要叫見祝子璋的,怎麼自己反而不安了起來。”

    鄭霖露出一絲勉強的笑來“也沒什麼,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問出個答案來。”

    廣寧郡王道“也是。”

    鄭霖並不止擔心這一個, 她看了一眼丈夫。祝纓沒有娶妻,家中連個主持中饋的女眷都沒有, 她自己是不太適去祝府的, 哪怕世人都知道祝纓與鄭家走得近, 那也不行。如果丈夫能立得起來,由丈夫與祝纓交涉會更好些。

    罷了, 丈夫如果包辦一切, 也就沒有她什麼事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鄭霖放過了手絹,對一邊的乳母說“抱過來我瞧瞧。”乳母懷裡抱著她的長子,小傢伙一歲多了,早上玩得太瘋,這會兒在乳母的懷裡打瞌睡。

    鄭霖撫摸著兒子額頭細細的茸毛, 廣寧郡王也湊了過去, 孩子吧嗒了兩下嘴, 怪可愛的,逗得年輕的父母都笑了。

    祝纓到得比小兩口預期得早, 進了房裡就看到小兩口在逗孩子。旁邊站著一個青年婦人, 面相端正, 眼睛一直盯著孩子,估計是乳母。通報說祝纓到了, 鄭霖開口便是“三哥。”

    她懷裡的孩子掙扎了兩下,鄭霖嗔道“怎麼不老實了你也想見舅舅了嗎來,叫舅舅”

    這孩子也正在剛會說話的年紀, 既不特別聰明也不特別愚笨,以常理論,是會叫個爹孃近親。孩子親舅也有幾個,眼前這個“舅”跟之前哪個“舅”都不一樣,孩子迷糊了。在親孃懷裡被鄭霖哄了幾聲,他含糊地發了幾個似是而非的章節,宛如遇到了抽考的學生。無論孩子是不是叫的“舅”,孩子親孃給孩子認下了。

    祝纓暗道“有事”,她不大想認這個名頭。跟個不到兩週歲的奶娃釐清這個稱謂難度又有點大,她只好做出一副被小孩子驚嚇、不敢輕觸的樣子來,廣寧郡王看到她這個樣子頗覺親切“我起先也不大敢抱的。”

    孩子在父母的環繞下又睏了,鄭霖將孩子交給乳母帶下去睡覺,目光直追著孩子的背景消失在簾後,才轉過臉來又叫了一聲“三哥。”

    祝纓與他二人見了禮,鄭霖要給祝纓讓座,祝纓忙說“不妥不妥。”就近揀了個離主座近的位子坐了下來。

    廣寧郡王道“有勞三哥辛苦跑這一趟,本該我們去府上的。”

    祝纓欠了欠身“殿下哪裡話”

    廣寧郡王看了一眼妻子,鄭霖看丈夫也是應付不來祝纓,接過了話頭“實在是有一件為難的事不得不請教。”

    祝纓以眼神示意,鄭霖深吸了一口氣“如今東宮已然有主了,不知家裡是個什麼打算”

    “誒”祝纓眨了眨眼。

    鄭霖道“我回孃家,他們這幾日雖慶幸國有儲君,那股高興勁兒似有不足。問家裡,又沒人告訴我。可恨阿川,竟也說不知道。”

    祝纓道“事涉東宮,便是你們也不可亂猜,更不好這麼說家裡。傳出去了對大家都不好。就是阿川,他恐怕也未必知道。京兆的口風一向很嚴,越是要緊的事,他越是不會輕易開口。你們是父女,莫輕易相疑才好。他不對我說,我也不去猜他的想法。”

    鄭霖忙說“並不是猜疑,實是擔心。如今這局勢,什麼都看不出來。我們夫婦還罷了,怎麼過不是一輩子如今有了孩子,心裡不免就要想得多些,什麼都想弄得清楚些。他們不同我講,我也不怨,從來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道理我都懂。可我們要怎麼辦呢”

    她指了指自己與廣寧王,祝纓點了點頭。

    鄭霖又說“我們兩個都年輕,這個家開府也不過幾年的事兒,對朝上的事知道得也不多,阿爹一旦不對我講,我就實在不知道哪有誰可以信任請教。三哥家裡沒有女眷,我們二人登門拜訪又招眼,不得已請三哥過來,還請三哥教教我們。”

    說著,起身盈盈拜下。

    祝纓忙將她扶起,問道“你知道江湖術士嗎”

    “誒嗯。”

    祝纓鬆開了手,手腕一轉,將她扶到座子上坐下“凡給你開包治百病方子的,一定都是騙子,再沒有別的緣由。我要不騙你呢,就只好說對症下藥。”

    鄭霖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信三哥。”

    祝纓坐了回去,說“我不猜令尊的想法,只說他的為人,先太子以嫡、當今太子以長,都是合禮法的,一望即知,他不會看不到。你且放心,他必不致受到多大損害。世人汲汲營營,往往忽略了擺在檯面上的最明白的道理,以為旁逸斜出便可一枝獨秀。可那又怎麼樣也不是主幹。”

    廣寧王突然問道“要就是主幹呢”

    祝纓挑了挑眉,鄭霖道“先太子妃前兩天對我說,承義郡王一天大似一天了,想請陛下做主,儘早定下親事來。”

    “承義府的太妃想定下令妹”祝纓笑了,“她早幹什麼去”

    廣寧王吃驚地問“你知道”

    “我猜的,”祝纓說,“殿下說主幹誰是主幹是陛下他在一日,別人都是枝杈。陛下有意,承義早就有一門安排好的親事了,你看看歧陽。阿霖,你能做得了孃家的主嗎都說內宅事是婆婆媽媽,可沒有男人點頭,這麼大的一門親事能結得成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令尊太妃自己沒有父兄承義的親舅舅沒長舌頭男人沒個擔當,太妃倒要把你往裡坑這件事,你說不成的。既然不成,就要連累你在孃家說話的份量。”

    鄭霖面色凝重,緩緩點頭“許是害怕了。先太子過世之後,聽說喜出望外。”

    祝纓道“她不蠢,只是不夠聰明,打不了這局牌。她哪裡得到的消息她難道在別人府裡下探子了還是收買了別人家的僕人你不怕自己家裡有她的探子嗎要不就是偶然聽到了,聽說了就信也不分辨一下那是誰說的證人呢證據呢這種人倫異聞,沒個證據就敢亂說,被她說的那個人還有活路嗎那位要自證,就要先將謠言複述一遍再表白,不自證,就是默認。設局的人何其刁毒她哪怕問到那位的面上,都比告狀強。”

    廣寧郡王有些擔憂地四下張望,彷彿真的怕自己府裡有別人的坐探。

    祝纓道“可以說她愛子心切,但是這麼個應變法,靠不住。她要是承義的謀主,誰看了不得鋪蓋捲兒都不要了就連夜跑路她要是故意博同情,就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