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27. 分贓 我回來了。





歧陽王愉悅不起來了,不用偽裝悲傷嘴角先耷拉了下來,面上一片憂慮之色。




太子還在被刺殺的餘韻中沒有出來,看到兒子完好無損,放了點心,道:“你阿翁呢?”




歧陽王道:“在寢殿等著您呢。兩位相公,請。京兆,請。”




他獨將這幾人拉去寢殿,落在百官眼裡又是一番猜測。王雲鶴抬腳前先下令:“百官暫勿離開。”




大冷的天,又不能把大臣們放在外面凍著,讓他們先各回本衙。一些湊巧遇上冬至的刺史,也被安排到相應的值房,再次重申不許走動串連。




然後幾個人到了寢殿。




祝纓在寢殿裡就顯得格格不入了,她努力將自己裝成個木頭架子。但是架不住王雲鶴要點她:“你是怎麼來的?”




歧陽王道:“魯王作亂,是她發現了周遊領兵犯禁,到東宮知會的我。”




劉松年道:“別管這些了,殿下,陛下駕崩了。”




太子正在彎腰對著床行禮,聞言像是誰在他腰上踹了一腳,他往前一個趔趄,跨了兩步搖著胳膊把身體搖直了:“阿爹?!”




“噤聲!”劉松年說。




太子老實地捂住了嘴,眼淚嘩嘩往下掉,大家陪著默默地哭了一場。又過一陣,王雲鶴道:“殿下,陛下走得匆忙,您要擔起整個天下方不負陛下!還請暫時節哀,安排好朝政,咱們才好發喪。”




太子咬牙切齒:“魯王!是不是他逼死了阿爹?我與他不共戴天!”




劉松年道:“事情很多,他只是其一,還是不怎麼要緊的。”




太子紅著眼晴問:“什麼是要緊的?”




“登基。”劉松年乾脆地說。




太子退後一步,一記長揖:“我已亂了方寸,還請先生教我。”




劉松年請太子先到上面坐下,各人各有一個位子,祝纓硬著頭皮被藍興推到鄭熹的下手坐了。




開會。




三個丞相已經都有想法了,你一言我一語。劉松年道:“眼下當以安定為主,有什麼事兒,您靈前即位之後再說。臣於政務並不精通,只說魯王,這種案子,宜速不宜遲,不能拖太久,要快刀斬亂麻,一直拖著容易人心浮動。到您改元大赦,我對先帝的承諾就算完成了。”




說完,他看了榻上的皇帝一眼,就閉目養神不管了。




太子問道:“那……魯王,誰來辦?”




施鯤道:“那是後面的事,先說第一件。殿下登極,當然是要先正名。立後、立太子、追諡母家。有功之臣要有封賞,罪臣、逆賊當誅當罰。另,昭告天下,安撫庶民。京城不能亂。”這些沒有太大的新意,就是新群登基之後的慣常操作。重點在賞罰的細節。




太子道:“好。京城的事務,京兆多多費心,事後必不會忘。”




鄭熹道:“是。”




歧陽王聽到“太子”的時候,心跳又加快了,一時竟沒能發出聲來。




王雲鶴道:“餘下便是前朝、後宮兩件事了。後宮一切請暫照舊。除了先移駕,安置先帝后宮及東宮遷出之事,且待大斂之後再從容安排。”他安排藍興與太子身邊的宦官兩撥人來辦理。




藍興也出來應聲。太子道:“杜世恩要是傷得不重,就叫他來安排移宮的事。”




藍興道:“奴婢明天就尋他辦交割。”




然後是前朝,王雲鶴與施鯤等請示,歧陽王“既嫡且長”當為新太子,太子道:“這是自然。”




歧陽王忙起身跪下,道:“兒年幼無知,不堪大任。”




太子道:“我兒起來,你不堪,誰還堪?”




歧陽王起來又坐了回去,對丞相們多了一絲感念。




王雲鶴道:“魯王謀逆是您第一件大案,朝野矚目,誠如松年所言,宜速不宜遲。當嚴懲首惡、寬待協從,使魯逆孤立無援,速速平息,以免動盪。魯王身份特殊,請以一宗室、一能臣協辦此案。這是罰的,賞的也要有。凡參與平亂的,都要有升賞。”




如果是趙王,就是想讓另外的某一兄弟坐鎮,現在他不是趙王了、他遲疑了,想了一下可靠的宗室、朝臣,也陷入了與兒子同樣的境地。




他本就不是當太子養大的,哪裡來得及養能臣心腹?便是東宮裡的僚屬,與他也不是特別的親。他更親近舊趙王的屬官,願意讓他們來辦,但那些人與他一樣,都沒有做過治理天下的準備,缺乏這樣的能力。




他說:“由我兒為主,另擇一能人,你們看誰合適?”




幾個人一齊看向祝纓,祝纓嚇了一跳:“我鴻臚的。”




王雲鶴對太子道:“平魯王之亂祝纓有功,大理寺卿還空著,臣請由他暫代。”鄭熹也說:“臣附議。他在大理寺十年,素來可靠。”




施鯤道:“臣附議。”




歧陽王道:“兒也附議。”




太子對祝纓印象不錯,如果不能用潛邸舊人,那祝纓也是一個可以接受的選擇,點頭道:“可。”




劉松年道:“待大計議定,一併擬詔。”




說到升賞了,就順便說一下其他有功之臣。阮大將軍說了禁軍,劉松年張眼看了祝纓一下,鄭熹又提了溫嶽、金良等人。王、施是就在太子面前的,也提了幾個當時表現可圈可點的人。這些人的建議都得到了允許。




然後是安撫諸王、公主,諸王每人添五百戶的封戶,公主晉級,每人添三百戶。就算不領情,諸王如果現在鬧起來,也顯得是諸王的錯了。自己的親家兼好妹夫太子也沒忘了,駱晟給加了光祿大夫,可以開府了。




歧陽王道:“因為魯王謀逆,朝中恐還有不忠之臣,一併黜去,另擇忠貞之士。”譬如魯王的岳父家,如果只是魯王謀逆,岳父家受的影響不會太大,但是魯王妻舅參與了,這就是三族跟著倒黴,死不死的不好說,官肯定是沒了的。正好安排自己人!




父子連心,他爹馬上說:“原趙王傅就很好。”




爺兒倆先提趙王府的舊人,往比較清貴的位子上放一放,然後才輪到東宮舊屬。




王雲鶴提醒到:“缺員沒那麼多。”




太子指指兒子,又指指祝纓道:“魯王的案子,你們快些辦。各地刺史,也有他的附庸。在京的,先拿下幾個。”再不問俗務的親王,對這個還是有點了解的。




祝纓只得起身聽了,這一夜,她果真沒有能睡,淨聽著這些人說分贓了。她一個字也不說,讓她辦事,她得攢人,這個跟政事堂、吏部去掰扯就行了。




他們議了一夜。祝纓也記了一夜,丞相的子孫都有封賞,王雲鶴的兒子被調入禮部做了侍郎,這個時候正是用禮儀的時候,禮部侍郎也是個優差。




禁軍周遊之流被拿下,他的直屬上司也因而受到了處份。太子將自己的妻舅調到了禁軍,順手把太子妃、即將來的國丈一家也給了封賞。鄭熹的家人同樣也有,他又為諸如冷侯等人說項,冷雲終於可以回京了。鄭川因是東宮屬官,由東宮官轉為御史。




直到窗戶透出白色來,這群人才商議完,一個個熬得眼圈發青,真有點守孝的樣子了。




“那便如此吧。”太子說。




劉松年道:“哭!”




“啊?”




劉松年對太子說:“陛下歸天了!快哭!”




歧陽王先嚎了一嗓子:“阿翁!!!”




接著,所有人都跟著哭出了聲來,宦官們哭得最慘。一旦皇帝死了,身邊侍奉的人是死是活就不好講了,他們是真心的在難過。




哭聲驚動了內外,皇帝死掉的消息終於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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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光大亮的時候,整個京城已經是哭聲一片了。




百官、諸王、公主都沒能回家,現成的開始哭喪。邊哭邊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壓根不知道這一夜已經有人把後事都安排完了。他們現在想已經是遲了。




丞相們早有準備,召了六部尚書等重臣來,比著儀軌開始準備後事。




諸王、公主哭到靈前,永平公主哭得昏死了過去。內侍將她扶到一邊休息,只聽諸王裡有人哭:“阿爹,你好好的怎麼就走了呢?!”




藍興上前哭著勸道:“是被魯王謀逆氣著了。”




歧陽王與太子看了他一眼,都覺得他為人尚可。




接著,施鯤站出來主持:“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請太子即皇帝位。”




太子又三讓,以丞相為首的群臣又三勸,諸王參差不齊地跟著符合,太子於是靈前即位。以施鯤為山陵使,主持葬禮。然後是將太子妃冊為皇后、歧陽王為太子,追諡自己的生母為先帝皇后。




接著,封賞“平亂有功”之臣,阮大將軍加輔國大將軍,又多蔭一孫出仕。三個丞相都加開府,鄭熹家的爵位也加封戶五百,給鄭熹的妻子加封郡夫人,祝纓也比較顯眼地成了大理寺卿。溫嶽、金良都得以升做從五品。其他參與者亦各有封賞。




然後是諸王、公主,駱晟和皇后的孃家人也都有封賞,皇后的父親被賜國公、母親為國夫人。




再是因為新君登基,所以百官賜爵一級。




最後是舉哀,當時一片哭聲!哭聲中,大家很自然地改了口,山呼萬歲,認了這位新君向新君謝恩。




祝纓領了自己那一份孝服,跟著哭了幾聲,然後就被提溜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