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44. 送走 咱們都別做陪臣才好。


    散朝之後, 人潮漸漸地散入到各個衙司之內,祝纓移動腳步與姚臻往同一個方向走。起初,不遠不近地走著, 將近吏部的時候, 發現衛王也在往同一個方向走。她稍放慢了一點腳步, 卻見衛王直奔姚臻而去。她再不遲疑,腳尖一擰, 換了個方向慢慢地踱回了大理寺。

    將一天的事務安排完了,她隨手寫了個公文, 讓趙振拿去找吏部的郎中:“這件案要調兩個犯官的履歷,你去吏部抄了來。順便看一看, 姚尚書正在做什麼。”

    趙振去了一回, 又抱回來兩件公文, 先把公務交割了,再說自己的見聞:“衛王殿下與姚尚書關起門來聊了許久,我抄完了兩份公文他們才出來。兩人神態很親近, 姚尚書一直看著衛王笑,對衛王作揖。兩人互相拜託。穆侍郎後來出來了,大聲說了兩句怪話, 姚尚書的臉當時就拉下來了, 衛王殿下一笑而過。”

    “說什麼怪話了?”

    “姚尚書會拜新廟, 可惜廟小了點兒……之類的。”趙振小聲說。

    “衛王走了?”

    “是。”

    祝纓道:“把這兩份履歷拿給老左吧, 再讓他過來一下。”

    “是。”

    很快,左丞就過來了。祝纓道:“坐。”

    左丞坐了下來,祝纓看他兩鬢斑白,脊背微彎,已顯出老態來了, 輕聲道:“一晃二十年過去了。當年你羨慕老王從五品休致,現在自己也是從五品啦,只可惜還是做個大理寺丞。如果有合適的地方,願不願意出去任一任地方呢?”

    左丞想了一下道:“願意是願意,只怕做不好。如今王相公考得又嚴,我的長項不在主政一方。”

    祝纓道:“不做主官,做個別駕或者司馬呢?有個實職,蔭子弟的時候更方便一些。不用你主政,你在刑名上頭是行家,就從這個入手,操心的事兒也少。外任錢財也寬裕些。”

    左丞有點心動,試探地問:“大人有什麼事要我做的呢?”

    祝纓道:“秉公辦事,好好幹到不想幹了休致,全了咱們這一段交情就行。自打鄭相公離開大理寺,你守在這裡就不容易。人在皇城內,子弟也不能帶在身邊教導,不如在外任上,處理公務裡也能有弟子捧硯磨墨。不然吶,孩子補個官,你不讓他看你怎麼幹,他做官之後就要受上峰的‘開導’,能學著多少就看自己嘍。”

    左丞更加心動,道:“果真有這樣的機會,下官當然是願意的。”

    祝纓道:“唔,那好,我先去吏部打個招呼。你手上現在的案子,得辦好。”

    左丞拍著胸脯道:“大人放心!”

    祝纓又抽了兩份文書,親自去了吏部。

    吏部,穆成周是不喜歡姚臻的,他以為皇帝派他到吏部來就是為了取代姚臻的,不免有些搶班奪權之舉。而衛王此人,穆成周也是直覺的不喜歡,說不出原因,但就是覺得皇帝不親近太子而親近別人,這不對。

    他說了幾句,又回到自己房裡處理公務,各地的考核馬上就要開始了,他開始狠狠地補功課。吏部也有明眼人,看出來皇帝的意向,權衡再三,也有人試著向穆成周靠攏。

    此情此景,姚臻不由嘆氣,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吏部尚書還能做多久。

    聽說祝纓來了,姚臻起身相迎,祝纓笑道:“又來叨擾了。”

    姚臻失笑:“我這裡有人願意來就不錯啦,是什麼事呢?”

    祝纓道:“公事。”

    “請。”

    兩人入內坐下,祝纓先拿一份公文,道:“這是我們左丞,老資格了。”

    “那是。”

    祝纓道:“今年各地考核總有些調任,他既擅長刑名,做個別駕或者司馬,不至於瀆職。”

    姚臻看了看公文上寫的左丞的情狀,道:“倒也合適。”

    祝纓道:“那就這樣了?”

    姚臻道:“唉,我報上去,又怕咱們侍郎從中作梗,陛下不準吶!”

    祝纓道:“只要您點頭了,沒有不準的。”

    姚臻搖頭,指著另一份公文問:“這一件呢?”

    祝纓道:“亦公亦私。”

    “哦?”

    祝纓這個是為祝煉來的,這孩子小時候看著聰明伶俐,在梧州的時候也能領差使。現在就像她說左丞的,她沒辦法看著學東西,有點荒廢了,不如扔出去歷練。祝煉以前是原梧州的戶籍,祝纓離任的時候,為防意外,把他的戶籍掛到了阿蘇縣。

    因為阿蘇縣的戶籍,它在朝廷沒個準,什麼人都能往裡塞。如果是在正經的州縣裡,想做官出身得“正常”,祝煉連爹孃叫什麼都不清楚的,只有戶籍造假。但祝煉與祝纓當年不同,人都知道他是“獠人”。

    所以就用蘇喆的名義,推薦這麼個人,祝纓想把他放到顧同手下去,一則給顧同搭把手,二則也跟著顧同學一學做事。顧同也只是個縣令,祝煉的官職就更小,唯一麻煩的是祝纓給指定了地方,“點菜”了。

    姚臻想了一下,道:“倒也使得。”

    祝纓道:“那就拜託啦。我瞧您氣色不大好,可是政務繁忙累著了?您可要為國家保重身體呀。前兒的靈芝都是好貨,我自家用的,您不妨試試。”

    她送的幾家,其中就有姚臻。

    姚臻將兩件都收了下來,看看祝纓神采飛揚,感慨道:“多謝,已經服了,要不然臉色更差。後生可畏,我卻已老朽無人理會。”

    祝纓道:“何出此言呢?”

    姚臻道:“你還看不出來?我可比不得你又年輕又立有功勞,簡在帝心。”

    祝纓知道自己與他的交情不算深,便自己先說:“您這是為著聖心難測?果真難測麼?”

    “是不難,可是……”姚臻欲言又止。

    祝纓輕聲道:“是覺著自己受了冷落?”

    姚臻對上她的眼睛,點了點頭:“你是明白人。陛下總不能叫我等將手上的牌都交出去吧?”